35 豈曰無衣
就在賀蘭春華做客程府之時,在縣衙的監牢中,傳出一陣陣叫喚的聲音。
獄卒洪曉不厭其煩,轉了過來,擡腳在欄杆上踢了兩下,罵道:“朱大,你還敢叫!再叫就打爛你的嘴!”
自從被關押進牢房,朱大便時常吵鬧,弄得這些獄卒不勝其擾,已經打了他幾次,他卻屢教不改。
朱大慌裏慌張地跑到欄杆邊上,伸手将獄卒的衣袖抓住:“大哥別走,聽我說,你想不想發財?”
洪曉将他略一打量:“你又胡扯什麽?”
朱大道:“反正我被關在這裏,也跑不了,難道還敢跟您扯謊不成?”
洪曉本不想理睬,聽了這句,心頭卻一動:“你也知道你被關押在此,渾身上下都沒有一文銅板,又說什麽發財?簡直癡人說夢。”
朱大見他欲走,便忙死死抓住,賭咒發誓道:“真的!是千真萬确!若小人胡說,你只管打死小人!”
洪曉回頭看他,略有幾分興趣:“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個發財法子?”
朱大湊近了,低低說了幾句。獄卒面露驚疑之色,半信不信地看向朱大。朱大道:“小人所說,保管有用。反正不過是跑這一趟腿,對您也沒什麽壞處,為什麽不試一試?”
獄卒仔細看了朱大片刻,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芳姬前去程府,留母親白柔自在家中。
白柔吃了早飯,便在花園裏乘涼,看着眼前花紅柳綠,蝶飛蜂舞,很是無聊,不免又想:“馬清顏那個賤人,明明我現在該好端端地在府裏,偏偏她要攔着。”
白柔想了會兒,擡手托腮,不由又看到腕上的镯子,她看了會兒,愛惜地摸了摸:“遲早有一日我會騎在你的頭上,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你且等着……”
白柔發了會兒狠,又胡思亂想了一刻鐘。便有些困倦,正要回屋,卻見丫鬟匆匆而來。
這房子原本就屬于程家,不過向來沒有人住,自打把白柔安置此處,程老爺特意又給她買了兩個丫鬟使喚。
白柔見丫鬟急匆匆地,便問:“什麽事兒?”
丫鬟道:“姨娘,不知為什麽,外頭來了個公差,說是有要事要見小姐。”
白柔一驚:“公差?什麽要事?”
丫鬟低頭:“那公差說要面見小姐,并沒跟奴婢說什麽。”
白柔略覺忐忑,卻也有些不耐煩,一擺手道:“小姐不在家,你去告訴他,有事直說就行了!”
丫鬟遲疑着,才要轉身,猛然看到前方來人,一時驚道:“你怎麽進來了!”
“嗯?又怎麽了?”白柔皺眉回頭,一眼也看到來者,頓時驚呆。
原來這進門來的,一身便服打扮,卻正是在牢房看守朱大的衙差洪曉。
白柔一時無語,而目光相對瞬間,洪曉向着白柔作揖,面上微微帶着一絲笑意:“白姨娘,洪曉給你見禮了。”
丫鬟不知要不要趕人,就看白柔。
白柔望着洪曉,卻向着丫鬟一擡手:“行了,你下去吧。”
白柔似笑非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洪班頭,你來幹什麽?”
洪曉笑道:“難得,姨娘還記得我。早聽說你回來了,想來探望,卻怕旁人閑話……”
白柔擡眸看他:“那班頭現在不怕閑話了?”
洪曉道:“白姨娘,其實我今日來,是有正經要緊事的。本來想見你女兒,不過她今日好像去了程府?那找你也是使得的。”
“究竟有什麽正經要緊的事?需要你親自前來。”白柔瞄了洪曉一眼,徑自走進屋內,便在桌子旁坐了,又掃洪曉。
洪曉跟着走了進來:“我聽說,白姨娘你離開大豐後,住在杭州?”
“是又怎麽樣?”白柔擡手倒了杯水,慢條斯理地回答。
洪曉笑道:“那你可認得一個蘇州人,叫朱大?”
白柔臉色一變,本來端水要喝,卻又停下,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冷道:“什麽朱大朱二,我不認得。”
洪曉走前一步,低頭看她:“真不認得?”
白柔垂眸看向別處,面色越發地冷,疊起雙腿,手搭膝蓋,道:“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誰知道是哪裏來的烏龜王八,前日縣衙也有人來問過,已經回過了,只顧厮纏是何道理。”
洪曉嘆道:“那……想必我是被那個囚犯騙了。”
“什麽意思?”白柔斜眼。
洪曉道:“也沒什麽,就是那該死的囚犯朱大,今兒苦苦央求我,讓我來找你的女兒,跟她說一句話……他還說,只要芳姬聽了這句話,就得立馬兒的救他出監牢。”
“什麽?”白柔先是豎起眼睛,“這混賬……胡說八道!”
洪曉道:“我也是這麽覺着,好吧,今兒算是我白來一趟,我如今走了。”
洪曉邁步要走,白柔心念轉動,喚道:“洪班頭,你先等等。”
洪曉停步,回頭看她。
白柔起身:“既然你來都來了,索性就說一說,那朱大……跟你說什麽了?”
洪曉看着她探詢的眼神:“看在我跟姨娘是舊日相識的份上,說了也無妨……那囚犯說:如果不救他出去,他就要把芳姬的事兒都說了……”
白柔一聽,臉色煞白:“你說什麽?”
洪曉端量着女人的臉色,便知道其中有些貓膩,當下道:“怎麽,這囚犯不是胡亂說的?他說芳姬……怎麽了?”
白柔有些慌張:“什麽也沒有,自然是他胡說的!”
洪曉笑道:“好吧,胡說就胡說,橫豎跟我沒有關系,反正我的話是帶到了,是不是?”
白柔見他舉步又要走,忙道:“洪班頭,你先等等!”
“還有何事?”
白柔走到門口,見外頭無人,才又回身,慢慢說道:“你說的這朱大,其實我也算是認得的,他是個地痞無賴,最會胡言亂語……因此我不想跟他有些牽連。可若是不管他,讓他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那你想如何?”洪曉問。
白柔道:“他居然敢這麽要挾芳姬,實在是狗膽包天……這牢房,是洪班頭的管轄地方,麻煩你照看着點兒。”
白柔說着,便從袖子中掏出些許散碎銀子,遞給洪曉。
洪曉看看手中的銀兩,若有所思道:“姨娘出手實在闊綽,不過那朱大是個刁鑽之人,監牢裏去的人雖然少,但也經常有些不尴不尬地人出入,若他忍不住亂叫亂嚷,到時候就會有些風言風語……我勸你還是盡快想法子吧。”
洪曉說完,看一眼白柔,扭身大步而去。
白柔站在原地,心亂如麻,過了會兒,才大叫道:“來人!”丫鬟聞訊而來,白柔道:“快出去,叫個腳快的小厮,讓他去一趟程府,叫小姐趕緊回來。”
丫鬟為難道:“姨娘,這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呢,怎麽好就叫小姐回來呢。”
白柔道:“就說……說我身子不适!快去!”
與此同時,在程府之中,芳姬換好一身衣裳後,便也來找阿潤。
賀蘭春華看到的那一幕,芳姬也看了個正着,望着林楓跟阿潤兩人談笑風生十分契合的模樣,芳姬的臉色忍不住陰沉下來。
隔了會兒,芳姬才慢慢往前又走了幾步。
林楓登時便發現了她,忙招呼:“芳姬小姐。”
芳姬這才露出笑容,快步走到兩人跟前,喚道:“楓哥,阿潤……我打擾你們了嗎?”
林楓道:“哪裏,我跟阿潤正在閑話。”
芳姬轉頭看向阿潤,柔聲問道:“阿潤,你好些了嗎?”
阿潤見她笑得渾然無害,心中卻總是不舒服的,便道:“已經好多了。”
芳姬道:“幸虧楓哥及時來救我們,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阿潤,以後可不要再到水邊兒玩了,知道嗎?實在太危險了。”
阿潤目瞪口呆,林楓卻露出欣賞的笑意。
阿潤疑惑看她,忍不住便道:“芳姬小姐,你說的這話我也跟那個小女孩兒說過,當時你不是還不以為然,說我是在吓唬她嗎?”
芳姬一笑,說:“當時你的語氣有些重,我怕孩子不懂事,反而誤會了你的意思……沒想到,咱們前頭還說着,後頭自己反而掉進水裏去了,所以說以後一定要小心為上才是……”
阿潤皺眉看她:“說起來,我感覺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掉進去的。”
林楓一愣,芳姬卻渾然不驚,反而掩口笑道:“阿潤,你總是這樣風趣……是了,我記得當時嬌嬌搖搖晃晃的,你忙着去管她,我看你們兩個都有些危險,就想去拉住你,難道那時候碰着你了嗎?……可是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不然,我真的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芳姬說着,便誠懇地望着阿潤,眼睛甚至微微地有些發紅。
林楓正色道:“阿潤,芳姬說的對,你不會水,以後切勿靠近水畔了……也難為芳姬,她也不甚會水,卻還敢跳湖救你,好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橫豎都好端端的。”
阿潤鼓起嘴看向芳姬,總覺得心裏有些疙疙瘩瘩地。芳姬卻露出乖巧的笑容:“楓哥說的對,我聽楓哥的。”
林楓不免多看了芳姬一眼。而阿潤望着林楓的笑,越發覺得不舒服,便鼓起腮幫子。
這會兒在另一邊,毛振翼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賀蘭春華身旁,宋和也趕了來,四個人站在一塊兒看這幕。
毛振翼幸災樂禍道:“我感覺好戲要開始了。”
宋和問道:“小公子說的什麽好戲?”
毛振翼道:“你看阿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宋和笑道:“這是為什麽呢。”
毛振翼擡頭看他:“罷了,你不懂,這件事六叔會懂。”
賀蘭春華低頭看他:“為什麽我會懂?”
毛振翼道:“因為你……”
一句話沒有說完,嘴已經給一只手捂住,毛振翼擡頭,正好看到阿潤氣鼓鼓地離開了林楓跟芳姬,走向這裏。
阿潤走到四人跟前:“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麽?大人,你為什麽捂着大毛的嘴?”
賀蘭春華撤手:“沒什麽,方才此處有些蒼蠅在飛,我怕小翅膀的嘴張的太大,蒼蠅飛進去。”
毛振翼張口結舌地看着賀蘭春華。
阿潤正好看見:“大毛聽見了沒有,快把嘴閉上!”
毛雙兒問道:“阿潤姐姐,你跟林公子說完話了嗎?”
阿潤不高興道:“沒說完,不過我也不想說了。”
“為什麽呢?”
“因為……”阿潤回頭看了一眼,見芳姬不知說了什麽,逗得林楓笑個不停,阿潤很是心堵,“因為我再在那呆下去,我怕我會吃不下飯了。”
毛雙兒問:“什麽?還要吃午飯嗎,我以為我們要回家去了。”
賀蘭春華也問道:“你才落水,不多靜養些時候麽?”
阿潤道:“我沒事,何況好不容易來一趟程府,當然一定要吃了中午飯才行……”
“可是你剛喝了燕窩……”毛振翼嘀咕。
阿潤只當沒聽見,神秘兮兮地地舉手,低聲說:“告訴你們,我跟負責廚房的姐姐說過話,她跟我透露,今兒中午有很多好吃的,什麽雞啊鴨啊人參啊鮑魚啊……”
毛雙兒道:“我才不要,我只喜歡阿潤姐姐做的吃的。”
毛振翼也說:“那些的确沒有什麽稀罕,六叔府裏每天都吃。”
阿潤震驚,把賀蘭春華從頭到尾看了一眼:“你們是來誠心氣我的嗎?”
正說着,忽然間見有個丫鬟轉出來,走到芳姬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芳姬臉色微變。
林楓見狀,便有意回身避開。
芳姬幾度猶豫,才道:“楓哥,請恕我暫時失陪……家中來人,我去問問是否有事。”
林楓道:“妹妹且去吧。”
芳姬向他一笑,轉身随着丫鬟來到外頭,正好看到家中派來的小厮。
芳姬上前問道:“怎麽回事,為什麽現在來叫我回去?娘真的突然病了?”此刻離席,自然是不恭的舉止,恐怕惹程夫人不喜。
那小厮道:“小人也不知詳細如何,但是裏頭吩咐十萬火急,命小人快些來此,不論如何都要請小姐回府。”
芳姬暗暗愠怒,可也無計可施。當下只好先去見程夫人,只說白柔忽然發病。
事關白柔,程夫人自然不喜,可也不能不通人情,自叫芳姬回了。
于是中午席上,阿潤并未見到芳姬。其實就算芳姬在席上也是無妨,因種種吃食上來後,阿潤的注意力便只在桌上碗碟之間了。
阿潤放開肚皮,吃得心滿意足。程夫人見她吃的香甜,卻比自個兒吃更覺惬意,見阿潤喜歡什麽,就叫人多端一份兒給她過去。
最後阿潤實在吃不下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席上的精美菜肴,恨不得随身有個乾坤袋,把這些東西都塞進去,那以後可以吃好幾天呢……
下午又吃了茶點,賀蘭春華便要率衆回縣衙了。
臨行時候,程夫人叫人準備了些精致點心,盡數放到車上。
阿潤垂涎三尺之餘,忽然之間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忙把毛振翼拉過來,問道:“大毛,這些點心我可不可以收?”
毛振翼問道:“點心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
阿潤道:“你忘了麽,上回你跟我講那個大官跟他的管家被砍頭的事……”
毛振翼這才想起來:“啊,是那件啊……你是怕收了點心會被砍頭嗎?”
“我可沒那麽說,我只是覺得謹慎點比較好。”阿潤摸摸自己的脖子。
毛振翼捂着嘴笑,隔了會兒才說:“這個不要緊,程夫人又不是看在六叔的面子上才給你點心的,我瞧程夫人對你很不一般,你只管收着就是了,何況只是些糕點,加起來也沒幾兩銀子,沒人行賄只給幾兩銀子的。”
阿潤如釋重負:“那我就放心了……”忽然之間又覺得不對勁兒,心想:“既然這麽說,上次我要是收了二十文錢,也是沒事兒了?算了,我還是小心點……萬一真的為了二十文錢掉腦袋可就太不劃算了。”
吃得太飽,阿潤好不容易才爬上馬車,毛雙兒過來靠着她,阿潤又把她推開:“小毛,千萬別壓着我的肚子,我吃撐了。”
毛雙兒道:“我給你揉一揉就好了。”她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阿潤的肚子。
毛振翼在旁竊笑:“你怎麽跟好幾年沒吃過東西一樣。”
阿潤道:“大毛,我姥姥說了,我現在正是長身量的時候,得多吃點東西……”
毛振翼道:“說的也是……你該多吃點東西了,你看那個叫芳姬的,人家就比你長得好,怪不得那個什麽林校尉看見她就眉開眼笑呢。”
“別提那個人!”阿潤不知不覺已經半躺,輕輕踢了毛振翼一腳,道:“你一提她,我犯惡心。”
“是因為她跟你的林大哥好嗎?”
“才不是……”阿潤拒絕這個說法,“我只是單純不喜歡她而已……何況林大哥對我才是真的好。”
毛雙兒道:“我也不喜歡她。”
阿潤一聽,很有知己之感:“為什麽呢小毛?”
毛雙兒道:“阿潤姐姐不喜歡的人,我當然也不喜歡了。”
毛振翼道:“馬……”
後面那兩個字還沒叫出來,阿潤抓起一個果子扔過去,正好打中毛振翼的肚子。
毛雙兒捂着嘴笑:“活該,誰叫你總是罵我馬屁精……”說完又問阿潤:“阿潤姐姐,你為什麽不喜歡芳姬?”
阿潤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她總是會變臉……明明對着我陰沉沉地,當着別人的面兒,就什麽事兒也沒有了似的,而且在湖邊的時候……”
阿潤想了想,到底沒把覺着芳姬推自己下水的事說了,畢竟沒什麽證據,而且按照芳姬後來所說……好像也能說得通,在事情沒有證實之前,還是謹慎些好。
三個人唧唧喳喳,說了半路。
到了縣衙門口,賀蘭春華下車,正好看到毛振翼從馬車裏跳出來。
賀蘭春華道:“阿潤跟雙兒呢?”
毛振翼忍着笑,伸出一根手指頭,示意他不要做聲,賀蘭春華走到馬車邊,探身往內一看,卻見阿潤躺在車廂裏,睡得臉頰通紅,毛雙兒在她身旁,也睡得十分恬然。
原來阿潤在席上多吃了幾杯酒,雖然是淡酒,但她從小滴酒不沾,乍然吃了這個,只覺得清甜,又加上就着各色菜肴,不知不覺便吃多了,可謂“酒足飯飽”。
在車內跟兩個小孩兒說了會兒話,酒力上湧,竟不由自主睡了過去。
毛雙兒靠在阿潤身邊,小孩兒易睡,當下也随着極快入眠。
宋和跟着一看,也忍不住笑道:“阿潤姑娘真是奇人……這樣也能睡着,我來喚醒她。”
賀蘭春華忙伸手一攔:“這幾天她忙裏忙外,也勞累了,今日又受了驚吓,就讓她睡吧。”
宋和有些詫異:“那……我抱她下車。”
賀蘭春華想了想:“我來吧。”他輕輕一按車轅,縱身上車,動作十分敏捷,先小心翼翼地把毛雙兒抱起來,抽身出外,遞給宋和。
宋和接了毛雙兒,便先跟毛振翼入府。
車廂裏,賀蘭春華雙膝微跪,低頭打量阿潤,卻見她長睫低垂,一動不動,醉顏酡紅,鬓發蓬蓬松松,散落在臉頰邊上,平添了幾分風情。
賀蘭春華有些看呆,卻見阿潤的嘴唇動了動,竟是咂了咂嘴,呢喃有聲,不知說些什麽。
賀蘭春華見如此可掬憨态,不由一笑,自阿潤腰下探手入內,将她抱了起來,剛入懷,便嗅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萦繞鼻端,鑽入心底。
阿潤則嘀咕了兩聲,把臉往賀蘭春華懷中一靠,含糊道:“好吃……”依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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