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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皇帝大婚倉促了些,好在先前給長公主婚禮備下的東西也都是最好的東西,挪用給皇帝也是相當的。
太和三年八月二十五,是日風和日麗,大晉皇帝大婚。皇宮老紅的牆壁上又添上了鮮紅的綢緞,宮中也要添上一位新主子了,衆人都在觀望着,到底是長公主繼續把持後宮還是皇後更有手段?且拭目以待。
蘇玄輕輕掀開皇後的紅蓋頭,皇後不敢擡頭,心中卻有幾分期待、幾分恐懼、還有幾分好奇,磨着心,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玄只能看見眼角眉梢,再好的顏色也一并壓在閃亮亮、沉甸甸的鳳冠下面了。蘇玄輕笑了一聲,轉身坐在一旁案邊的椅子上,道:“聽說你小字婉彤,是嗎?”
“回皇上,臣妾小字的确是婉彤。”
“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這鳳冠霞帔不重嗎?着人去了吧。來人……”
宮女們早已準備好了一應物件,魚貫而入。皇後被安置在銅鏡前,卸了鳳冠、去了濃妝,只剩下幾根金釵牢牢挽住所有長發。
皇後突然覺得發根一痛,銅鏡裏印出一個模糊高大的身影,皇後急忙起身,卻陷進一雙黑色微亮的眼睛裏。
“弄痛你了?”
皇後低頭垂眼道:“沒有。”
皇上卻捏住她的下颚擡起她的臉,道:“別低頭,你很美。”皇帝的臉漸漸靠向她,皇後面頰一陣燥熱,熱到耳根脖子,熱到了心裏。
皇帝将嘴唇貼近皇後的耳垂,一口熱氣吹進皇後的耳蝸,卻聽見皇帝說:“朕不喜歡口是心非的女人,下不為例。”
大婚次日清晨,皇後早早起身梳妝起來,皇帝也已經醒來,卻還躺在床上閑閑的發呆,不知想着什麽。
皇後偷偷瞄着皇上的一舉一動。皇上忽然坐起身來,喚人更衣洗漱後直接就走出天璇宮,一聲交代也無。
“皇上不用早膳嗎?”話音未落皇上已經走出了殿門。
皇上如此匆忙是去做什麽?前朝?今日休沐,誰也不會這時打擾皇上的。後宮?除了自己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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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後宮裏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皇後有些失神,進宮前父親有過交代,皇上畢竟小自己一些,要多多忍讓;若皇上十分不妥,便去與長公主商量,長公主必定明辨是非;對公主要恭敬謹慎,有時要比對皇上還要謹慎;最重要的是不要與公主争長短。
可皇後覺得,皇上雖然年輕卻并不糊塗,皇上才是自己的終身倚靠,她能信的、要包容的、頂頂重要的只有皇上一人,父親那些話……到底什麽意思?
皇後思量一陣、疑惑了一陣,竟已經過了早膳的時辰。聽下人說,昨夜長公主并未回公主府,而是在搖光宮歇下的。
皇後覺得不能再等了,必定要馬上去拜見一下這位長公主了。
剛踏入搖光宮,便有悠悠的蘭香伴随着清風一并迎人而來。各種蘭花一簇簇、一叢叢,聘聘婷婷。蘭花外遍植綠竹,又平添了幾分清涼。
皇後心裏正有事,顧不上花草中的君子,徑直踏進搖光宮的正殿。
正殿一側打起了簾子,卻擺着一個金柱粵繡的屏風,看不真切;另一側是書架、長案,各種文房玩物,精細雅致。
窗下是軟塌,軟塌前有個小桌,公主坐在軟榻上,皇上在公主身邊正興興頭頭的說着什麽。下首一位宮女正全神貫注的煮茶,滿室草木香氣。桌上擺着幾樣小菜、幾樣點心,有那一種皮兒是半透明的,裏面的餡兒和蝦仁兒俏生生的小點,好不誘人。
長公主手中擎着玉碗和玉匙,碧綠的碗中乘着乳白色的柔軟,其中透着絲絲粉紅。公主邊聽着皇上說話邊小口啜着血燕,不知皇上說了什麽,長公主眼角眉梢透着幾分忍俊不禁,皇上才省下話來抓起一顆栗子糕随便一咬,嚼的津津有味。
皇後垂下眼簾,只等宮人報上:皇後駕到。方恭身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長公主。”
“平身吧。”蘇玄放下手中的栗子糕。
蘇緣站起身來,有些不知所措。這些日子只顧着朝堂、後宮如何不失禮、不出錯,竟不知自己該怎麽辦了。以前除了祭天、祭祖那些場面要行大禮,見到父皇母後也都不叫磕頭,只是揖一揖,如今該怎麽辦?蘇緣只得曲膝行了一個常禮,道:“泰長公主見過皇後陛下。”蘇玄卻已經扶住蘇緣的手臂讓姐姐重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皇後先時的驚訝變成了不滿,皇上的動作讓她更加不滿。早聽過說長公主把持後宮、幹涉前朝,跋扈之名已經很久遠了,如今,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嗎?現在自己才是皇後,是這後宮之主不是?
一念轉過又想起父親的交代,皇後擰着眉頭并未言語。
蘇玄卻把皇後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話說劉相是個老奸巨猾,卻只得這麽一個女兒,如今看來,他這唯一的女兒并未得他真傳,心思大、氣量小,智謀也沒多少。
“皇後用過早膳了嗎?嘗嘗我的茶吧?”蘇緣道,繡椅已經擺在桌邊。
“謝長公主。”皇後恢複平淡,微提着裙擺坐下。
“詠楠,把我準備好的東西拿上來。”
一個宮女低頭恭身退出去不久,身後跟着幾個宮女搬來五個小箱。打開箱子,裏面有各式上好的绫羅綢緞、珠寶玩器擺件,甚至還有賞人用的金瓜子銀瓜子,十分細致體貼。
長公主開口道:“初次見面,我這個做長姐的不知道送你點什麽好,看皇後這通身的氣派倒沒有什麽俗物是能配得上的了,我便把皇帝和這後宮托付給皇後了。”
這話熨帖到了皇後的心窩子裏,十分受用,也開始放松下來與長公主聊起家常庶務。不知不覺間,已經換了幾回茶,皇後把後宮之事了解了七七八八,才心滿意足的離開搖光宮。
大婚不久,皇後即頒布了十三道後宮新規:“其一,後宮不得議政,若有人枉議政事,打入冷宮;其二,後宮衆妃嫔每三個月的初一可以與家人相見,平日召見親屬要禀明皇後……”
此十三條宮規一出,後宮、前朝無不竊竊尋思。
劉相更加如坐針氈,女兒這是把入宮前他千叮萬囑的話一并忘了。上次夫人進宮見女兒問起皇上對她可好,皇後盡是些小女兒姿态。那是皇帝,她做的是皇後,她真以為皇上待她是尋常夫妻嗎?
這些宮規看似大權盡在皇後的掌握之中了,可真正的後宮之主是誰?皇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位置!
今日早朝皇上宣布柳太師丁憂期已滿,皇上已經召柳太師返朝了。三位皇叔已倒,皇上勢必不會看着劉家一家獨大,後宮也勢必不能只有皇後一個人。雖然皇後年長于皇上,可如今看來,皇後反倒是對皇上言聽計從了。
新的人、舊的事,讓人費盡人心思量,然而歲月卻只一門心思的向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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