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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師在這永安城裏雖非初來乍到，但是三年的時間也足以改變不少人、不少事了。皇上親政、三位王爺慘死，這場腥風血雨中劉相成了最大的贏家，朝堂上他一枝獨秀，後宮中也只有皇後。

“呵……”想到這裏，柳太師不覺得發笑。皇上雖然年輕，但是不會糊塗到任憑他劉家做大，就看皇上這麽着急召自己返朝已然可知。既然皇上想利用自己，那麽自己也得好好與皇上讨價還價一番了。

今日早些時候，柳太師接到公主府的請帖，說長公主邀請各位臣工攜家眷赴公主府的賞秋宴，到時一定熱鬧非凡。

劉相，你的老朋友柳某回來了。

太和三年九月初九，公主府前車水馬龍，京城裏重要的朝廷大元紛紛攜家眷赴宴。

從公主府的大門一直到宴客的園子，一路上擺滿了藤蘿編的架子，上面都是各種品類的菊花，掬成一團紫墨色的墨菊、清麗脫俗的瑤臺玉鳳、嫩黃纖細的玉翎管、種種名貴菊花，高低錯落，迎着秋風争奇鬥豔。

宴會廳除了各類菜肴，也早已擺上了應節氣的重陽糕和燙好的菊花酒。男客女客分開兩側落座後，蘇緣剛要命人開宴，便聽到通傳：皇上駕到。

蘇玄一身常服闊步走進宴會廳，扶起正在向他行禮的姐姐，與蘇緣安坐後，道：“各位免禮，今日只有好酒好風景，沒有君臣。”

蘇緣就知道弟弟必是會來湊熱鬧的，也不意外，繼續命人開宴，剛從熱氣騰騰的籠屜裏拿出新鮮肥美的螃蟹也擺上宴會桌。

柳無媚暗暗注意着皇上和長公主，她觀察着長公主的一舉一動，默默學習那些能夠讓皇上喜歡的神态與行動。

父親對她的終身早就有打算，能嫁給當今聖上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她要讓父親看見她比那兩個上不了高臺盤的庶子不知強了多少，更要讓父親知道她才是對柳家最有用的人。

果然，皇上特意叫柳太師一家上前觐見。蘇玄舉起酒杯，道：“柳太師回京多時，今天朕借着長姐的酒為柳太師接了。”話畢蘇玄仰頭一飲而盡。

柳太師、柳夫人和三位兒女叩謝皇恩，卻聽見長公主道：“你就是柳小姐吧，好生模樣，近前來讓本宮看看。”

柳太師心中暗喜，長公主多年在前朝耳濡目染，果然最是審時度勢。

蘇緣看着柳家小姐含羞帶怯的朝着自己和弟弟走來時，心裏十分難過，不論世事如何，她最不願的就是讓弟弟受委屈。這時，蘇緣桌下的手感受到來自另外一個人的溫暖，她擡眼看向蘇玄，蘇玄正微笑着看着她，這笑容反而讓她更加悲傷，她稍稍垂下眼睑，默默收起淚意。

“柳無媚叩見皇上、長公主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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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緣不得不打起精神，擡手示意道：“柳小姐不必如此多禮，今日是我宴請各位賞秋，不必拘謹。”

一旁的詠杉正要給皇上、公主添酒，卻把溫熱的酒壺遞到了柳小姐的手裏。好個有眼色的丫頭，柳無媚先是有些驚慌，卻馬上定下神來，為長公主斟滿酒後，走到皇上跟前，沉肩、垂肘、提腕，酒水涓涓落入金杯裏。

“好，很好。”蘇玄笑看着柳無媚的一舉一動，桌下的手卻與蘇緣的手十指緊扣，那溫暖和力量，讓蘇緣足夠撐起一臉的笑意，不露任何情緒。

酒足飯飽後，所有人退進裏間，男賓落座，女賓在另一側簾後，婢女端上果盤點心，又重新溫了菊花酒，絲竹管弦聲起，舞娘搖曳身姿，君臣同僚之間也放松下來，有的擊盞而歌、有的鼓掌稱妙，有的交頭接耳。

衆人仿佛都樂在其中，劉相卻心不在焉。

皇上那句：“好，很好。”讓他明白有些事已經近在眼前了，皇上的心思他不是不懂，柳太師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可先要面對這危機的卻是自家女兒，近日要讓夫人入宮安慰自家女兒一番才好。

而簾後的柳無媚低着頭絞着手帕只不說話，衆人都認為她是害羞，有羨慕的、也有心裏暗道這柳家小姐竟如此輕浮的，卻都圍着柳夫人恭維着，柳夫人自認為以後就要揚眉吐氣了，正十分得意，與一衆夫人你來我往聊得十分起勁。

柳無媚雖然不敢看皇上，但是靠近皇上那一刻還是感覺到了皇上身上那絕無僅有的威儀，父親的目的達到了，母親也笑逐顏開了，自己也有了最好的歸宿，只是心裏卻有某個地方隐隐作痛。

那個人的樣子已然有些模糊了，她只記得那一刻遠離危險的安心和得遇君子的悸動，或許，那真的是自己在疲乏午後的一個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