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皇宮一隅的茶房裏一片嘩然:“那後來呢?那後來呢?”衆人七嘴八舌的問道。
這姓夏的太監喝了一口茶,潤一潤已經幹涸的嗓子,被衆人催得不耐,啐了一口道:“哪有什麽後來?我看皇後都沒後來了!”
這一場夠後宮嚼用一陣子的“變故”最終以蘇玄拉着蘇緣氣咻咻的跑回公主府為了結。
劉夫人急急進宮來時,皇後已無大礙,只面色蒼白的坐在床上發呆,一語不發。劉夫人輕輕坐在皇後身邊,溫柔的撫摸着皇後的脊背,就像她小時候受了委屈時一樣,皇後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撕心裂肺,聽得劉夫人肝腸寸斷。劉夫人也只能無奈,遇到這麽一個混賬不省事的姑爺,偏又說不得、罵不得,只能苦了女兒煎熬到皇上懂事罷了。
回到家中,劉夫人悲悲切切的把事情始末跟劉相說了,求着劉相去跟皇上說說,讓皇上待皇後好些吧。
劉相又是惱火又有種劫後餘生之感,要不是長公主在,哪是一記窩心腳能了結的?劉相打斷劉夫人那些抱怨,道:“記得三位王爺是怎麽死的嗎?這還不到一年,你們就全忘了?”
“這……這跟我們女兒有什麽關系?皇後可是皇上的妻子啊!皇後說了,她這才接管後宮,後宮之人幾個肯服她,她……她不過是想立威而已。”
“三位王爺就不是皇上的叔叔了嗎?三位王爺為什麽死的?因為跟皇上争權而死,前朝争權是争權,後宮争權就不是争權嗎?立威?立什麽威!等生了皇長子還能沒有威風?所幸後宮是由長公主做主的,不然你那寶貝女兒還能活到現在!”
“明日再進宮,好好讓皇後記住:不論長公主在不在後宮,都不要打長公主的主意,她可以去算計任何人,甚至是皇上的吃穿用度,絕不能給長公主委屈受!就把長公主當太後一樣伺候,聽見沒有!”
皇上又走了?柳妃咬着後槽牙心中恨恨,這穩穩當當的日子才過了月餘,這皇後越來越過分!
柳妃遣退身邊的人,翻開自己的首飾匣,撫摸着上次母親進宮來時給自己的胭脂盒,又将它拿在手裏緊緊握住。也好,這或許就是上天給自己的機會。
長公主和皇上又出宮了,皇後一病不起,後宮雖然還有各位尚宮管制,卻難免人心浮躁,眉來眼去的、私相授受的、挖門盜洞的……衆人是看準了這皇後是個糊塗沒成算的,原本沒處施展的小心思竟一股腦兒的冒出來。
皇後身上的病抵不上心上的病,母親帶來了父親的話,都是些教訓的話,現在還來數落,有什麽用!
皇後心中凄苦。這時柳妃恭恭敬敬的把藥端在手裏,奉給皇後。皇後撇嘴斜眼看了一眼這柳妃,心裏舒坦了一些,心下想:在皇上那裏再怎麽受寵在我這裏也比個奴才好不了幾分,聽說這柳妃在家時就不受待見,竟被庶出的弟弟們給壓下去了一頭,果然是個沒用的東西。
皇後看着柳妃伏低做小、奴顏婢膝的樣子,藥都喝的格外痛快了一些,欺負這人成了她在後宮之中唯一可以發洩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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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妃看着皇後得意的樣子,心裏不屑:一個人能愚蠢到三番五次的踩皇上的底線,活該她一無所有。今天我受的委屈,來日必叫你痛苦百倍!
公主府逸秀園的書房裏一室靜谧。蘇玄又在皺着眉毛看奏折,蘇緣低着頭看書,可心思卻沒在書上分毫。
早先詠楠支支吾吾的來禀報說,皇宮有日子沒送來血燕了,一并這一季進貢的綢緞也沒得,派人去問,原來是皇後減免了公主府所有的用度。那些公主吃慣、用慣的東西一應都快沒有了,詠楠正躊躇間,又出了皇後驚動聖駕、訓斥長公主的事,讓她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蘇緣如實禀報。
蘇緣也頗為頭疼。原本都是些可有可無的事情,可到了皇後那裏便是锱铢必較,如今玄兒恐怕還在氣頭上,這事萬不能讓他知道。
可是那血燕、進貢的一應東西豈是随便花錢能買到的?如今玄兒又住進了公主府,三五日還能蒙混,再長些日子就得又一場氣生。
許悲木頭似的站在書房門口,東一卻坐在廊下納涼,心道這傻小子還像小時候一樣的傻氣。
東一換了個姿勢面對着許悲,道:“許家小子,你中意哪家姑娘?你比皇上還大一些,這事反倒拉後頭去了,可不好!”
許悲看都沒有看東一一眼,小時候被他氣的又叫又跳,還當他是幾歲的娃娃嗎?
“那你是喜歡麻子臉的呢?還是喜歡麻花腿的?是喜歡大屁股的呢?還是喜歡臉黑的?”
“與東一公公如此相似的女人,許某可不敢冒犯。”
“嘿呦喂!”如今長進了,居然會反唇相譏了。
太陽漸漸西斜,暑氣漸漸落地,空氣中有了一絲絲涼爽。書房裏本來安安靜靜,卻聽見東一壓低了聲音撩撥許悲的那些話,小時候許悲會被氣得跳腳,後來變成生悶氣,如今都會回嘴了。
蘇緣忍不住笑出聲來。蘇玄也聽見了聲響,道:“許悲、東一你們兩個給朕進來!”
許悲先東一一步邁進書房,東一緊随其後,道:“皇上,這天色漸晚,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您該歇歇了。”
蘇玄看向窗外,果然日漸西斜,天邊一片火紅,好久沒有這樣安靜的日子了。
蘇玄起身道:“好久沒有見到楚休先生了,詠杉,去叫楚休先生,說朕想與他小酌一杯。”
蘇緣知道這段日子弟弟過得很不舒暢,自己卻實在沒奈何,又見玄兒很喜歡楚休,便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不一會兒,詠杉請來了楚休,詠楠也叫來好酒好菜,一桌在裏間,蘇玄在正座,蘇緣、許悲分坐在他左右,對面是楚休。另一桌在外間,今日蘇玄準大家自便,詠楠、詠竹、詠杉還有東一坐在外間一桌,也敘起舊來。
蘇玄此時心中很是踏實的,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人生便再無處可生貪求了。
可即便如此簡單的願望,對他而言也是難得。蘇玄飲盡杯中酒,嘴裏滿滿都是苦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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