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皇後奉上的這杯酒讓幾個人都心生警惕，蘇玄雖然及時解圍，可是心中已經滿是憤恨。許悲心下稍安，默默的出了一口氣；東一翻了個白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給自己壓壓驚。

正在衆人都松了一口氣之時，皇後突然拔下發間一支鳳釵，一手狠狠掐住蘇緣的脖子，另一手的鳳釵已經戳進了蘇緣的脖子裏。皇後的臉幾乎貼在蘇緣的臉上，猙獰的笑道：“本宮此來，是來向長公主道別的，長公主一路走好，這後宮之事以後就不勞您費心了。”

電光石火間，皇後已經拔出了發簪，蘇緣的脖頸間汩汩流出的竟然是黑血。

“釵上有毒！”東一大叫：“來人，叫太醫！”

自從梨華院被封閉以後，近兩三年間裏皇宮都沒有此次消夏宴這般熱鬧了。

長公主的消夏宴上，衆人興致正好，皇後不請自來，還重傷了長公主，那些侯門閨秀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紛紛驚叫奔走，四散逃開。

可是蘇玄卻沒有心思理會旁的人，因為蘇緣的眼神很快開始迷離起來。

蘇緣努力的睜開眼睛還想再看看弟弟，她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手臂無法擡起，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能看着蘇玄的眼淚從那雙像極了父皇的眼睛裏不停的落下，蘇緣很是心痛，她好想抱抱弟弟，對他說：沒事的，有姐姐在。可是她只覺得喉頭腥甜。

楚休在蘇緣還有一絲清明時趕到，将道隐師父留人氣息的丹藥給蘇緣服下，蘇緣将目光移向楚休，生怕下一刻再也見不到他了一般，只呆呆的看着他，任由其擺布，直到最後靠在楚休的臂膀間失去意識。

幾日間，太醫院能想的辦法和不敢想的辦法都已經嘗試了一遍。蘇緣面上已經褪去了紅潤，原本還能吞幾口水，現下連藥都喝不進去了；頸間的傷口雖然處理了，卻不見愈合，只得用藥和幹淨的布一直包紮着。此時的蘇緣除了還有一口氣息和微弱的心跳，已經與“死人”無異。

蘇玄不理政事，只是整日枯坐在蘇緣床前，任憑自己一點點憔悴下去。

楚休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如若阿緣在劫難逃，也一定不能死在蘇玄面前；更何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楚休遞給蘇玄一杯茶，蘇玄木然的揭開杯蓋，也不管茶水是冷是熱，只一口氣喝下去，便将杯子放在手邊桌上，不放心的看了看蘇緣。

楚休道：“道隐師父是大晉的國師，是個可以洞察天機的智者，也是個妙手仁心的醫者。他偏偏在阿緣生日那天以此為賀禮，還傳話說祝阿緣長命百歲……恐怕道隐師父早已經知悉了阿緣會有此劫。不如我帶阿緣去一趟長靈山，或許道隐師父會有辦法。”

蘇玄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道：“國師真的會有辦法嗎？那要去多久？什麽時候能回來？”

楚休知道玄兒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與阿緣分開，嘆息道：“這就要看道隐師父了。不過每隔三天我就會飛鴿傳書給你，你也要時常回信，阿緣醒來必定會惦記你。這事宜早不宜遲，明天一大早我們便動身。”

Advertisement

蘇玄道：“我派一隊人馬送你們到長靈山下，人多恐怕倒上不去，帶上詠楠她們幾個，也好有個伺候的人。”

蘇玄看了看裏間一點生氣也沒有的蘇緣。母親離開了，後來父親也離開了，蘇玄原本以為不論如何都能夠留下姐姐在身邊，可如今看來這個願望也要落空了，最後他還是要做個稱孤道寡的皇帝。

蘇玄只在蘇緣中毒那一天哭過一次，之後再不曾流淚，可是周身卻分明散發出悲傷與無力的氣息來。

楚休拍了拍蘇玄的肩膀，道：“我去着人收拾行裝，你在這裏與你姐姐好好說說話吧。”

說什麽？蘇玄坐回到蘇緣床邊的椅子上。

“不要走？”不，你必須得走，否則什麽樣的靈丹妙藥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我害怕！”是了，我害怕一個人面對這深不見底的深淵，我害怕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害怕失去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世界上還有誰人能夠與我為伴？

還有，一定要……一定要回來……

這一夜搖光宮中無人能夠入眠。當第一縷曙光照耀在大地上的時候，靜悄悄的皇宮裏飛奔而出二十多匹駿馬和一架四匹馬拉着的馬車，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震碎了許多城中百姓的晨夢，可是這聲音很快便消失在遠方。

擾人清夢！

可是皇後卻再也沒有夢了。那日消夏宴之後，天璇宮的宮人全部憑空消失，大門用粗重的鐵鏈從外面鎖了起來。這幾日來，除了看守的侍衛，再無一人來過。

皇後已經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她努力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井邊想要打些水上來喝，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踉跄着差點栽倒在井裏面。井下傳來水桶掉回水裏的“嘩啦”聲，皇後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天還沒亮，沒有人會知道天璇宮的響動。蘇緣到底是死是活？皇後不得而知，她将柳妃的那包毒藥化在水裏，又将那只鳳釵在毒水裏泡了幾天，也不知道能否毒死人。只是有一點皇後心裏很清楚，她不會再離開皇宮了。

皇後回想起過去種種，曾經的自己任性、貪心，父親母親為了保護這樣一個不中用的女兒傾其所有。劉家已然油盡燈枯，如若皇後也離宮成了棄婦，那父母将要如何安度晚年？

只要自己不離開皇宮，就算皇上再怎麽恨自己，也會給父親這個兩朝元老留點臉面，自己還會是皇後，父親依然是皇上的岳丈！皇後很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為，女兒到底長大了，終于可以保護父親和母親了，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時天璇宮門上鎖鏈“嘩啦啦”的一陣響動，一隊太監沖了進來。皇後就坐在院子裏，找都不用找了。東一尖着嗓子，道：“把她給我拿下。”

皇後真的有些害怕了。這幾天她一直平靜，她已經想好了自己會死，可是事到臨頭，她還是害怕。

皇後想站起身來逃跑，可是腳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還沒等站起來便被幾個太監按在地上。皇後拼盡所有的力氣，大叫：“救命！”

東一氣道：“你還喊救命？我可憐的小公主最後連救命都沒能喊出來！來人，把她的舌頭給我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