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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曹公館就來了客。曹文俊睡意未醒,一面吃早飯,一面挨曹老爺的罵。無非說他不思進取、只懂享樂這些話,他早聽膩了,話猶那唾沫星子,落在皮肉上,不痛不癢,風一吹,沒了!
來順朝他擠眼,曹文俊便瞅一眼低頭看報的爹,招呼他近耳說話,只聽來順說:“豹子嶺那位,來啦,找您。”曹文俊瞥一眼他爹,規矩的喚:“爹。”
曹洪祥輕“哼”一聲,“整日同他混在一起!人好歹經營一家米行,你呢?”對陸均堯這位羅剎,他多少有點敢怒不敢言,要恩不恩,落怨不怨的。
曹文俊臊眉耷眼,“我也能經營,只是您甭怨我虧錢便是了。”曹洪祥報紙一卷,扔他面上,黑了臉上樓。
人一走,曹文俊變臉之快,朝來順吩咐:“快讓他進來。”他骨子裏是個不安分的,最羨慕陸均堯在豹子嶺當土匪的八九年,時時感嘆,能和他結友,實是自己的福氣。
陸均堯落座,瞧一桌細致的菜,不由感嘆:“我吃的都是些什麽。”文媽在嶺子跟他粗慣了,菜草草弄熟,不餓肚子就行。
“容媽,添碗筷!”曹文俊嚷,轉頭跟陸均堯說:“你要是願意,天天來我家裏吃。”
“那你爹不得扒了我的皮啊。”知他不是說笑,陸均堯卻受不起,連連擺手拒了。
吃了幾筷子,陸均堯說起正事:“給我細說說,樊青弘到底什麽來歷。”
“怎麽,他惹着你了?”
陸均堯眼中平靜,夾了筷雞絲,“手腳不幹淨的髒東西,你說惹着,便是罷。”曹文俊大抵能猜着是什麽事,現在陸均堯身上不能碰的一塊肉,不就季懷寅嘛。
“呼嚕嚕”把粥喝完,陸均堯起身要走,臨了想起一事:“你不是和清水園青蘭相熟,替我傳個話。”
提到青蘭,曹文俊眉眼一斂:“什麽話?”
陸均堯瞧他那沒出息樣兒,“啧”一聲,“我想請季懷寅到宅子裏吃頓飯。”
“只是吃頓飯?”曹文俊嘴快,出口才覺着悔,瞥眼陸均堯,不情不願:“青蘭得怨我了。”
“真看上人青蘭,怎麽不八擡大轎把人娶回去?”陸均堯瞧不得他畏縮,讓傳個話都磨磨唧唧,“你娘不逼你去見莊家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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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俊不能聽這個,筷子一撂:“那你自己請去!”陸均堯立馬堆起一張笑臉,“行行好。”
陸均堯從不做賠本的買賣,還有一件,季懷寅不知道,他這人,也從不做沒底的買賣。早料到季懷寅不肯來,陸均堯沒生氣,不過叫了兩個從豹子嶺就跟着他的兄弟,二話不說,先把季文堂綁進宅子。等季懷寅得知匆匆趕來,陸均堯一個吩咐,好生的,直把季文堂送回清水園,這下子,門也關了,人也到跟前了,還由得季懷寅翻天?
陸均堯撐着臉瞧他,真瞧不夠。見他不動筷,道:“菜裏沒下蒙汗藥。”季懷寅沒給他好臉,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心一動,端起桌上桂花稠酒,給自己倒了杯,對着陸均堯,慢慢喝了。
給他下套,看他鑽不鑽,季懷寅心想。不多時,一壺桂花稠酒,全他一人喝盡,眨着迷糊眼,裝醉趴在桌上睡。
猜陸均堯不要臉,可沒想他這麽不要臉。才幾個呼吸來回,他便把季懷寅摟了,以為人真醉了,要親人臉蛋!
季懷寅眼一睜,手抵着他湊近的臉,瞪他:“要幹什麽?”被抓包的窘迫,陸均堯是一點沒有,大咧咧:“要親你一口。”
“你——”季懷寅一時詞窮,還給陸均堯舔着下手心,在他懷裏頭慌忙的掙。陸均堯笑着瞧他掙,給人抱到床上去,淨笑話人:“擱我面前裝醉,我瞧你下套逮了我,要怎麽脫身。”獵物把獵人吃了,不是不能。
季懷寅不要挨他,一個勁兒往床裏邊躲,陸均堯欺着他,直把人困在牆根和自己懷裏,手掌貼上季懷寅的腰,說:“那日你在臺子上扮周瑜,戴着紫金冠,多英氣。不怕告訴你,我就稀罕你這份英氣!”話燙耳,季懷寅捂着耳,眼裏要生出鈎子把陸均堯剜了,“你閉嘴!”
陸均堯重重親了下他的嘴,到季懷寅耳邊繼續慢慢說:“面上糊了油彩,我還是瞧上你。這輩子啊,你合該是我陸均堯的!”
見兇不動這人,季懷寅生出些委屈,“你松開我。”陸均堯還是不動,他又說:“你壓疼我了。”
陸均堯可見不得他這樣,慌忙坐起來,“哪兒疼?我都沒使勁兒。”季懷寅一翻身,把自己裹進被子裏,“我要睡了,你到別屋去。”
陸均堯給他擺一道,一口氣憋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朝床裏卷做一團的季懷寅說:“下回我請你來,你可不能不答應。”
季懷寅對他這套先兵後禮的做派,一點不喜歡,背對着:“我再也不進你這院子。”
陸均堯恨不得把人從被裏撈出來狠肏一頓,沉着臉在床邊站了許久,才不情不願的把帳子下了。
一出屋門,先給自己來個大嘴巴子,“你三十年白活了!收拾不了一個季懷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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