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吓唬

在補習班的第二個周末，葉梓不出意外的又再次看到了鐘纣。

他正在一間用玻璃做隔板的房裏面做題，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只是礙于旁邊還有個守着他做題的老師，不然早就發作了。

現在守着鐘纣做題的那個老師，也是葉梓的老師李艾。鐘纣在裏面，說實話她不想進去。

聽到門那邊有動靜，李艾和鐘纣同時看過來。

“葉梓，你來了。過來這坐。”李艾站起來，把葉梓帶到離鐘纣比較遠的地方。從一旁的書櫃抽出一張早就打印好的試卷，放到葉梓桌上。“我找了一些題目，你先做着。不會做的先留着，等二十分鐘後我來講。”

交代完今天的任務，李艾又回到鐘纣身邊。見他分神，敲了敲桌子。“今天這題目沒弄明白，你小子就不用回去了。

“李哥，你就放過我吧。我要是能做出這題目，早幹嘛去了。”鐘纣壓低聲音哀求。他對着這破題目都發呆一個多小時了，再這麽坐着，他會發黴的！

“你以為我想守着你小子，要不是張烨讓我好好看着你，我才不管你去哪浪。”李艾沒好氣的說。

本來鐘纣就不是他教的學生，但是張烨臨時有事，就把這個麻煩的臭小子扔給自己了。

“舅舅怎麽就這麽愛跟我過不去？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嘴巴雖然抱怨着，卻還是看着那道讓他頭疼的題目。

那邊，葉梓認真的做着李艾給的試卷，完全沒有注意那邊的動靜。

整個教室就他們三個人，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筆尖在紙上摩擦的窸窣聲。

試卷有八道選擇題，一道大題。

葉梓花了二十分鐘才做完選擇題和大題的第一個小問。有兩個選擇題還是她算了很多遍，都算不出只能連蒙帶猜的選了答案。

實在做不出來，腦袋想題目想到發脹，整個人都快暈乎乎的。

李艾瞧見葉梓咬着筆帽神游的模樣，知道她做的差不多了。起身前，再次警告鐘纣老老實實的待着做題，別想搞小動作。

“做好了沒？”李艾在一旁拖了張椅子，坐在葉梓對面。

“嗯。”葉梓把試卷倒過去給李艾看。

李艾大略掃了一眼，滿意的點頭。“不錯，比上次有些進步，能把選擇題的步驟寫明白了。”

受到誇獎，葉梓不好意思的抿唇笑。

“那我們今天早上的任務就來講這張卷子。”李艾拿出一沓A4打印紙當做草稿紙。“先看這道題，你看這裏應該是這樣的，所以你的第二步就已經錯了，應該......”

鐘纣閑得無聊，偷偷聽着那邊的動靜，就聽到李艾巴拉巴拉的講着一堆數學術語，聽得他更難受了。

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手不安分的朝着褲兜裏掏，拿出心愛的手機，精神頓時振奮了不少。

打開手機界面的同時，他再次扭頭，确認背對自己的李艾暫時不會注意這邊。

就嗨皮地玩起了手機。

一玩手機，鐘纣就把随時探察敵情這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好玩嗎？”

“還行，等會兒，哎哎哎！我靠，這家夥會不會玩！完全是SB......”鐘纣看着手機裏自己角色的屍體，聽着系統提示游戲失敗，頓時氣得不行。

罵到一半，忽然想起剛才似乎有人和他說話了。

他擡起頭，對上站在自己面前蜜汁微笑的李艾，他幹笑。

“那啥，我就放松放松。這不，做題太累了。”鐘纣在李艾默默的注視下，把手機放到褲兜。

“是嗎？”李艾指了指鐘纣的卷子。卷子上倒不是幹幹淨淨，上面畫了各種各樣的圖案，還有個畫得比較精致的大黃蜂造型。

因為太無聊，鐘纣就在上面随便畫的。

“畫得還挺不錯的。”李艾端詳了一會兒。

鐘纣又神氣了，“不敢當，不敢不當。雕蟲小技罷了。”

“臭小子，讓你做題，你畫畫，玩手機？”李艾一聲叱喝，讓鐘纣立馬老實了，低着頭一副認錯的樣子。

李艾非常了解好友這個侄子。他能真心認錯？除非見鬼！

葉梓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的試卷已經講完了。李艾說下午沒什麽事情的話，可以到這裏來做作業，畢竟這裏比較安靜，有不會得題目還可以随時問他。

“行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吃午飯，吃完回來繼續做！”

聽到前半句，鐘纣的臉還沒來得及呈現興奮，在聽完後半句臉又垮了下去。

“不是吧，要不要這麽慘。”鐘纣苦着一張臉倒在桌子上。

葉梓從玻璃隔板看到秦州澤的身影，向站在門口的李艾道別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鐘纣也動了身。

到在樓口，他靠着牆，目睹有過幾次交流的小胖妞離開的身影，再看了看她上的車。

鐘纣對車不怎麽了解，但是車子的好壞還是看得出的，而且這車子的款式他見過。夏偉豪就是個愛車狂魔，當初就在網上研究這車幾個星期。

當時他說這車市值多少錢來着？幾百萬？還是幾千萬？

不過，保證甩鐘纣家那臺七十幾萬的車好幾百條街。

“萬惡的有錢人。”鐘纣開玩笑似的小聲吐槽。

只是讓鐘纣更為在意的是，葉梓的家境既然這麽好，怎麽整個人卻是土裏土氣的？

土氣的厚重劉海，土氣的眼鏡，土氣的身材，再加上更為土氣的傳統藍白運動校服，整個人簡直土到鐘纣都沒眼看了。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富人的獨特審美？

想着，鐘纣噗嗤的笑出聲。

“傻笑什麽？還不快去吃飯。”李艾一出樓，就看到鐘纣站在一邊，像個傻小子一樣咧嘴笑。

“沒什麽，李哥再見。”鐘纣利索的跨上自己的自行車，一溜煙的就沒影了。

等鐘纣慢悠悠的回來時，葉梓已經在二樓的小格子間裏做着作業了。鐘纣在二樓走了一圈，沒發現李艾的身影，他有點想偷跑。剛有這個念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不知何原因消失了一個早上的張烨。

看到自己舅舅回來了，鐘纣立馬掏出早上的卷子，坐在了就近的格子間。聽着那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鐘纣發現自己沒帶筆。

他當即勾着個頭，對另一頭的人隔空喊。

“小胖妞，小胖妞。”

葉梓正在和一道難題作鬥争，聽到動靜，茫然地看過去。瞧見是鐘纣，葉梓心裏頓時覺得自己怎麽這麽倒黴，老是能碰到這個可怕的男生？

“筆......筆。”鐘纣壓低嗓子，手不斷指着葉梓手中的筆。

葉梓拿着筆晃了晃，向他确認。“這個？”

“對，借我一下。”鐘纣見她懂了，欣喜的伸手。

葉梓準備走過去遞給他。

鐘纣又說：“扔過來！快點，來不及了。”

葉梓怕鐘纣接不住，把她新買的筆摔壞了。但是又怕不給，鐘纣會找她麻煩。

她咬咬牙，手一揮，扔了過去。

奈何力氣太小，鐘纣沒找準降落位置，筆就在他不遠處掉落。

葉梓看着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的筆，心在滴血。

完了完了，肯定斷墨了，以後用不了了。

這筆可是她前幾天才買的，是哥哥挑的，十五塊錢一只。平時她可是只用一塊五一只的碳素筆，這支筆在她眼裏可是高價的寶物！

鐘纣探出頭，看見舅舅在一間輔導教室門口和一名老師交談，暫時還沒發現這邊的狀況，立馬站起來去拿滾到走道中間的筆。

折回去飛速坐下，拿着筆在紙上各種寫。

張烨正好走到這。

看到鐘纣認真的看着題目，筆還在草稿紙上揮動，張烨表示很滿意。難得自家侄子這麽認真，他也不想打擾，便沒再過多關注，轉身離開了。

确認舅舅暫時不會出現，張烨立馬把筆甩開。嘚瑟地抖腿，簡直不能在悠閑了。

想起筆是葉梓的，就拿着筆走過去。“給，小胖妞，謝了。”

葉梓沒說話，把自己的筆拿了過來。

鐘纣撓撓頭，他怎麽感覺這小胖妞生氣了，可是他也沒把她怎麽着啊？

正要離開，鐘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記得小胖妞和沈嘉年不僅是一個班，還是同桌吧。

那天去找沈嘉年的時候，他看到了。

想起這茬，鐘纣又轉過身，大大咧咧地坐到葉梓旁邊。

“小胖妞，能再幫我個忙嗎？”

葉梓還在為筆的事情暗暗生氣，悶悶的開口：“什麽忙？”

“你不是和沈嘉年同桌嘛？你來給我當卧底，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有問題随時向我彙報彙報。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鐘纣覺得自己的計劃絕對完美，想想就美滋滋的。

龌蹉！

葉梓低着頭，暗自癟嘴。

“不要。”

鐘纣正要說一些注意事項，葉梓就一口拒絕了。

“你說什麽？”鐘纣以為自己耳朵壞了，都開始出現幻聽了。

“不要，我不要給你當暗線。”葉梓難得擡起頭，正對其他人的視線。

眼睛亮堂堂的，還挺好看的。

鐘纣對着葉梓鏡片下的眼睛，走了會兒神。

不過剛才她說了什麽？不要？還說了兩次？

鐘纣壓低眉眼，露出兇神惡煞的目光。“小胖妞，你再說一遍，嗯？”

葉梓攥緊手，鼓足了所有的勇氣，直勾勾的看着鐘纣。“我不要做那種事情。還有，我有名字，我叫葉梓，不叫小胖妞。”

葉梓的聲音是屬于很軟的聲線，就算她現在一本正經的講話，但說出來的聲音也軟綿綿的，沒有什麽威懾力。

見狀，鐘纣惡劣揚唇。“我就喜歡叫小胖妞，不爽你打我啊。”那語氣是相當的賤了。

說實話，葉梓還真的很想打他，不過最後還是可恥的慫了。

“幼稚！”葉梓不想和他争辯，用鼻子哼了一聲。

“沒看出來啊。小胖妞，你還挺有脾氣的。勇氣可嘉啊，你知不知道拒絕我的後果是什麽？”葉梓和平時行徑形成反常的态度，讓鐘纣一下子激起了逗弄她興趣。

葉梓沒理他。

“你難道沒聽我過的事跡？我可是不顧男女都打的，畢竟我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頭目，你就不怕我拿你開刀？”鐘纣完全沒介意自己抹黑自己，反正那些傳言也不全是假的。

鐘纣瞥到葉梓的手松開了又握緊，于是繼續語言威脅。“如果你不聽我的，那後果可是......”

“惡劣！惡心！”葉梓爆發了，不愉快的回憶沖開閥門，頃刻間侵蝕她的全身，害怕到顫栗。

“你，你別哭啊。”葉梓的眼淚掉下來的瞬間，鐘纣整個人都慌了。“我就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別哭啊。”

鐘纣慌裏慌張的在兜裏掏紙巾包，好不容易掏出唯一的一張，給直冒眼淚的葉梓遞過去。

葉梓眼睛紅紅的瞪着鐘纣，她沒接紙巾。

她匆忙地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立馬拿着包包走人。

鐘纣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跟過去也不是。只能眼睜睜看着葉梓離開。

從那天以後，鐘纣在葉梓心裏的形象可以說是惡劣到極點。

至于鐘纣本人，他心裏一直過意不。他真心想好好道個歉，但是自從那天後，他就是找不到機會和葉梓說上話。

這事就成了壓在鐘纣胸口的一塊大石頭，不挪開就渾身不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