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個窮鬼

杜司早上起來的時候腦袋昏昏沉沉的,看到身邊睡得臉頰泛紅的吳萌,昨晚的事情就從腦海裏浮現。

他并不是會醉酒斷片的人,昨天做了什麽,他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杜司有些遺憾,雖然昨天不能做到最後,但也能讨點福利什麽的,奈何不清醒。

杜司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出去的時候正好遠遠看到道格正在雞圈門口邊上折騰。

不一會,雞圈的門被打開,首先出來的就是身材十分健壯的小花,道格一個起跳坐到小花身上,小花吧唧地被壓得坐下來。

杜司看着這個畫面突然笑了出來。

道格自從不再在外面吃別人給的東西之後也沒見他瘦下來,仍然是一大團的樣子。

他猜想也可能是因為之後吳萌喂得多了。

他還記得昨天不知道誰跟道格說了幾句他瘦了的話,這會可能想試試他這會能不能坐上他的代步小花呢。

道格被摔了個屁股墩,翻滾地時候剛好看到杜司在這邊嘲笑他,十分生氣地扭頭就跑,沒一會就沒影了。

杜司也沒管他,這村子道格已經逛得比他還熟,走不丢的,又不是真養不熟的貓。

……

成親是成親了,但每天的工作還是要做,尤其是他要去山上看看進度,最近因為準備婚事的事,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去看看了。

開山是在初夏的時候進行,到今天已經過去将近六個月,眼看着将近百畝的山地從郁郁蔥蔥變得光禿禿的,現在還剩下那麽一個角落,約摸還需要個七天左右的時間就能全部弄完。

山上收拾幹淨之後還需要将樹根挖掉,整好地,這又是一個大工程。

而杜司需要到處去搜羅果樹的苗,而且不能是太小的苗,不然到時候長得太快容易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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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司家裏的事穆秋已經上手得十分利落,所以他把所有的事都讓穆秋做決定。

穆秋這個人看着冷淡,很少人敢跟他說人情,處理起事情來很果斷,不用過于擔心不該擔心的事。

杜司這一走就不知道是多久,少則半年,多則一年,等他回來,山上應該就能種東西了。

開山的事杜司讓傅天辰幫忙找了個監工,要是誰不想做了就重新找人,畢竟長時間做這麽幸苦的活,總有人堅持不下去,自然,工錢要給夠。

在聽說杜司要走的時候,很多幹活的人都有些擔心杜司這麽一跑就不回來了,畢竟杜司家可只有兩個人,他這走了還帶着吳萌,誰知道是不是跑路。

杜司只能耐心地安撫下來,保證工錢不會拖欠,還是照樣發,這樣才讓大家不鬧。

離開前夕,傅天辰等人給杜司踐行。

傅天辰拍拍杜司的肩膀,笑着也似警告地說,“你這一去時間并不短,我這酒樓開的不說到處都是,要是你有什麽困難記得去找酒樓的掌櫃。”說着從腰間摘下一塊模樣怪異的玉佩,“拿着這個,他們會知道怎麽做的,還有,你小子可別帶着媳婦跑了,不然我可讓人把你捉回來的。”

杜司沒有推辭,接下玉佩收起來,笑着說,“哪能啊,我可是全部身家都在這呢,跑不了,你就等着五年後財源滾滾吧。”

……

杜司這一走,真就走了一年多的時間,他是去收集各種果樹苗還有那些達官顯貴平時消遣時去的地方,還有他們的習慣。

而吳萌也在這一年慢慢成長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也因為這一身沉穩的氣質,讓他接收患者輕松了許多,而不是讓人的第一印象是哪家孩子出來唬人。

這一路上疑難雜症不少,可他再有天賦也閱歷有限,遇見過幾次向師傅求救之後,師傅直接帶着一位師兄跟來了,說是很久沒有出來了,也趁着這一次到處看看,他可能也沒多少年光景了。

師傅來了之後,杜司和吳萌的二人世界自然就不那麽方便,比如這一次,吳萌跟着師傅師兄去了另一座城,雖然只是相鄰的城,但要趕過去也需要一天的時間。

可他需要在這邊等人将他看好的樹苗挖出來。

本來他可以讓別人挖好之後他再過來取,可是自從經歷了被人摻假之後他就再也不那麽做了,還是得親自看着。

晚上杜司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連只貓毛都沒有。

他不知道第幾次嘆氣,這将近一年時間,每天都跟吳萌在一起,一天中分開的時間都不超過半天的,這麽分開了,心裏有些失落。

躺着躺着也沒有睡意,杜司索性起來,本來想下樓要一壺酒,可是抓着荷包要下去的時候才覺得荷包的手感有些不對。

打開一看,裏面只有幾個銅板,這才想起來他今天多買了不少樹苗,今天份的零用錢已經快沒了。

杜司坐在桌前數着五枚銅板,整個人透露出一股落魄的氣息,他居然連壺酒都買不起了。

杜司出門的時候自然是帶了不少銀子的,可不經花啊,而且穆秋也不知道杜司他們怎麽走的,連送錢都沒個固定地方。

将近百畝的地,要買的樹苗自然不會少,可他不能坐吃山空啊,所以一路上也會找些短時間的活做做。

賺得最多也是對于他來說最容易的就是給名貴的花花草草治病了,別管得了什麽病,反正能治就行了。

能養得起這些嬌貴東西的人家,給出的報酬自然不少,但這樣的活可遇不可求。

作為時常需要媳婦救濟的人,杜司只能縮減額外的吃用,能吃飽就行,什麽稀奇古怪的吃食就免了,住的地方嘛自然要好點的,畢竟他可是要等媳婦一起睡的。

杜司将那幾個銅板在手心抛了抛就收回荷包裏,用來養荷包吧,說不定明天會錢生錢呢。

他接了個明天的活,要是成了,應該還能撐一段時間。

本來杜司還以為能一覺大天亮,然後就去收錢了,可誰知道,他這身家只有五個銅板的人居然還被偷給惦記上了。

半夜三更,杜司被一聲輕微的響動驚醒,然後就聽到門闩被敲動的聲音,心中微動,閉着眼睛裝睡。

他的包袱裏只有一套用來換洗的衣服,而那裝了五個銅板的荷包則壓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杜司翻身側向床外邊,腳步聲立刻停了下來,等到他沒再有動靜,那人才小心過來。

杜司再轉身的時候還特意把荷包給拉出來一些,露出幾根絡子在枕頭外面。

不知道這小偷最後只能翻到五個銅板的時候會不會覺得這一趟就是浪費時間?

杜司趁着夜色眯了條縫看了一眼,小偷的身材十分矮小,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臉上蒙了一塊黑布,正在小心地翻東西。

在他轉身過來的時候,杜司趕緊閉上眼睛。

小偷在翻遍所有東西之後除了衣服什麽都沒瞧見,當下有些失望,然後轉頭就眼尖的看見床上睡着的人頭下有什麽東西露了出來。

正準備怎麽把人腦袋給移開,床上人十分配合地翻了個身。

拿到手裏的荷包有些重量,心中一喜,輕手輕腳地轉身就走,小心地打開門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腳剛踏出房門,床上的人就下了床。

偷東西的人叫張大,平時沒有正經工作,就愛做些小偷小摸,這次因為酒錢沒了才開張的。

他是從客棧後院翻牆過來的,專門進的上房,這第一單貌似就拿到不錯的東西了。

張大本來還想再光顧幾間房,但是剛出門就聽到不知道哪裏傳來的開門聲,趕緊跑路。

翻牆到外面的小巷子,确認沒有人之後心情不錯地抛了抛有些重量的荷包。

打開之後就傻眼了,一、二、三、四、五,翻遍了整個荷包就只有五個銅板,還有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石頭?

所以這荷包裏占重的是這個東西?

張大瞬間想打人,将石頭一扔就想再回去幹一趟。

正想着呢,肩膀被拍了一記,一道好奇的聲音傳來,“生意怎麽樣?”

“一個窮鬼。”張大以為是同行,順口一說,然後轉身就看到不符合他們這一行的一張臉。

杜司抛了下手中的石頭,這個不識貨的,這東西才是裏面最值錢的好嗎?有錢都買不到。

張大可能感受到不是同行的氣場,腳步一動就要跑,可是下一秒就被人揪住衣領給提了回來。

杜司拿回自己的全部家當,将小偷先生捆了起來塞進客棧的柴房裏,準備明天天亮再交給掌櫃。

……

杜司接的活是這個城的城主府發出來的告示,因為一株罕見的墨蘭。

告示上說得不甚清楚,大概就是這棵墨蘭十分寶貝,現在正在萎蔫,怎麽都治不好,要是治好了,酬謝保證少不了。

杜司自然不能打包票,而且看到告示去的人還不少。

病重的墨蘭是城主大人高價收來哄夫人高興的。

城主夫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女人,和将近四十歲的城主是真正的老夫少妻,還恩愛得很。

這位夫人什麽都不喜歡,唯獨鐘情于養植各種各樣的蘭花。

杜司跟着人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院子的蘭花有些驚訝,這麽粗略一看,他這種并不懂的人都能看出來的品種都不少,更別說葉子長得相似的了,這夫人對蘭花也是真愛了。

心裏雖然驚訝,但杜司仍然不動聲色地跟着人走。

城主夫人已經等得有些焦急,城主在一邊安慰她,她一看到被帶進來的幾個人,趕緊讓他們過來看。

墨蘭被種在一個十分精巧的花盆中,葉子的脈絡隐隐泛着暗紅,甚至有點變黑的意味,開出的花也呈血紅色,但只有花朵的底部呈血紅,越到花冠上顏色越暗,直至花冠邊緣完全變成黑色。

這樣的花要是盛開的話別有一番滋味。

這是這會兒,花只開了一朵,還是十分軟塌塌地垂着,仿佛要敗掉的模樣,剩下幾個小小的花苞也一副要蔫的樣子。

杜司注意到墨蘭的根部有一點被蹭上去的暗紅,并不是其自有的,但他沒有出聲,而是讓那兩個老花匠表現,畢竟他不是真正的種植老手,也擅長折騰這麽嬌貴的玩意。

花匠仔細詢問了澆水施肥以及曬陽光的長短之類的常規問題,沒發現有哪裏不對勁,甚至連土是哪裏挖來的都問了個清楚,一切都沒有問題。

城主夫人:“自從景哥給我帶這回來之後一直都養得好好的,什麽問題都沒有。”甚至比最容易成活的那種還要好養,她都懷疑這是不是花了冤枉錢了,“就是最近開花了才出的問題,剛開始花箭起來的時候還挺健康,等花開了卻沒到一天就開始出現頹敗的跡象,而且這小花苞看着也是開不成了。”說着便有些心疼,這樣式的蘭她還是第一次見。

一位花匠大膽地說,“能否把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有蟲吃了根?”

夫人有些猶豫,這一挖出來折騰幾下,這花是肯定是開不成了,前幾個來看的人也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沒有人提出來要挖,但要真有蟲子在下面,別說花了,這整株都別想活,這位花匠考慮的是這個問題。

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同意了,“挖吧。”

因為這墨蘭的價值,花匠動起手來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壞了哪點。

花匠自然也知道要保這整株,這花就要不成了,所以挖出來之後輕輕放在一邊。杜司趕緊從一邊取了清水裝在茶盞裏,将墨蘭的根部浸在裏面,保持水分,這花應該還能救。

花匠看了眼杜司,但沒說什麽。

他拿着根棍子輕輕撥弄茶盞裏面的根須,根尖的位置已經腐爛,再看看花盆裏被挖出來的坑,裏面是爛掉的根腐敗的味道。

花匠搖搖頭,“不行了,這個我也沒辦法,這病了根沒得治了。”要真是蟲子還好處理些,這最重要的根都病了,那可怎麽治啊,又不能像人一樣開藥。

城主夫人有些着急,揪着手帕連忙道,“怎麽就不能治了呢?把爛掉的根剪掉行嗎?”

花匠搖搖頭說沒有用,“剪得少了還會繼續往上爛,剪得多了不能及時長出新根,照樣會死。”

城主夫人又看了一眼另一個老花匠,看到對方同樣搖頭,心裏一陣低落,然後才把視線轉到杜司身上,她就沒抱希望,就是例行詢問一下他有什麽方法。

杜司直接了當地說,“我能讓它活過來,當然,只有一半的可能,我會在這個地方待三天,就住在福隆客棧裏,我暫時也不收您錢,就死馬當作活馬醫試試,您願意嗎?到時候要是有效果,夫人您看着給。”

城主夫人看着桌上那蔫蔫的墨蘭,嘆氣道:“行吧,你來。”

杜司要了一把剪刀,在距離爛根較遠的地方剪掉,将全部爛根的地方都清除掉之後,根部變得有些光禿禿的。

老花匠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沒用的。”作為花匠,這樣的法子他自己是試過的,一點用處都沒有,該死的還是會死。

杜司笑着沒回答,而是對城主夫人說,“能勞煩準備一盆新泥嗎?”

這位夫人脾氣也挺好,沒決定杜司在做無用功,她讓人整了一盆新泥過來。

兩位花匠已經提前走了,因為這在他們看來,這株墨蘭活不了了。

杜司一點沒被影響,他在泥裏挖了個拳頭大小的洞,十分不溫柔地将墨蘭的根塞下去,然後将泥土覆回來。

又要了一碗幹淨的水,從腰包裏取了一個小紙包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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