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發燒

45章

又是忙碌的一天。

承影一早就被導演拉去拍感情戲,今天是室內戲,在道具組臨時搭建的古代建築裏,是和一個女配角之間的感情糾葛。承影演打戲非常得心應手,但是感情戲完全相反。女配角是一個新人演員,科班出身,還沒畢業,她飾演一個奪取天燈的反派角色,此刻正衣衫半解企圖魅惑承影。

眼看着美人柔若無骨地爬到身上來了,承影的眼中毫無波瀾,一只手僵硬地搭在她肩上。錢導第四次喊了停,把承影喊到身邊講戲,嗓門嘹亮,整個片場的人都聽到了——

“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羞澀會不會?欲拒還迎懂不懂?實在不行臉紅一下也可以啊!”

“……”

白鷺在一邊聽得想笑,指望一把劍臉紅,還不如指望他上天來得更容易。

随後拍戲的過程中導演又接連喊了幾次NG,跟承影擰上了似的,一個脈脈對視的畫面拍了一上午都沒過。最遭罪的是和承影對戲的女演員,天氣那麽冷,還穿的很輕薄,即使室內開了暖空調,但門窗都是打開的,溫度還是很低,她露在空氣中的肩膀都給凍成青色了,白鷺看着都替她冷。

眼看就要中午了,小河昨晚沒睡好,現在還在被窩裏沒起床,領盒飯的重任就移交到了白鷺身上。

白鷺拖着棉拖鞋噠啦噠啦地往村裏走,經過美術組其中一間放道具的車廂時,一個女生探出頭叫住了他——

“白老師。”

白鷺愣了一下才轉過頭,他真的不習慣被人喊老師,感覺好奇怪。更何況他今年暑假剛大學畢業,劇組裏年紀比他大的比比皆是,被年長的人喊老師,他感覺很有壓力。

叫他的是那個嘴角有梨渦的長發妹子,她從車廂內探出頭,見白鷺停下腳步了,立馬從車廂後方開門鑽出來,小跑着到白鷺面前,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鞠了個躬,細聲細氣地說:“昨晚真是謝謝白老師為我解圍!”

白鷺笑着說:“我只是說了自己看到的,你們組後來怎麽處理的,報警了嗎?”

長發妹子搖頭,說:“今天早上有人在院子裏發現了李婉的化妝包,裏面的東西都在,組長就決定不報警了,畢竟會影響劇組。”

在院子裏找到?白鷺挑了挑眉,難道還真是內賊,擔心報警所以把東西偷偷放到院子裏?但昨天不是挨個搜查過房間了嗎?這是可真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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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不想多管閑事,腦子裏冒出的問題一閃而過,沒有深究,他點點頭說:“找到了就好,你先忙吧,我去領盒飯了。”

長發妹子眼睛一亮,高興地說:“我也正打算去領盒飯,一起吧!”

白鷺點頭,于是兩人結伴往村裏走。

長發妹子叫邱殷殷,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實際上是個地道的北方人,算起來她的年齡還比白鷺大上兩歲,只是長得比較顯小,而且兩歲差距實在不算大,所以兩人看起來還挺像同齡人。

大廚們就住在村口進去第二間院子,院子裏忙得正熱火朝天,一摞摞的盒飯疊在保溫箱裏,都是新鮮出爐的,熱氣騰騰。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了,白鷺和邱殷殷跟着排在隊伍後方。站在他們前面的是美術組的一個男生,正是昨晚幫邱殷殷說過話的其中一個,他轉過身來,驚訝地說:“殷殷,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麽自己跑來領盒飯?趕緊回去休息吧,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

邱殷殷搖搖頭,柔柔地:“沒事兒,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不用擔心。”

男生不肯,說:“你看看自己的臉色有多差,萬一暈倒了怎麽辦?趕緊回去吧!組長那兒我會幫你說的!”他說完才注意到白鷺站在邱殷殷身邊,頓時臉上帶出敵意,說:“白老師也來領盒飯嗎?”

白鷺莫名,不知道他的敵意從哪冒出來的,點了點頭沒說話。他側過頭仔細看了看邱殷殷,發現她的臉色确實不太好,一片慘白,像刷了一層白漆似的,兩頰上浮着兩塊紅暈,他剛才沒仔細瞅,還以為她化了濃妝,現在湊近了看,确實沒有妝容痕跡。

邱殷殷還是不肯,男生拿她沒辦法,只好不時回頭看她一眼,那上心的,就像情窦初開的小子對待自己的心上人。

白鷺這會兒算是瞧出端倪來了,也明白他的敵意自哪兒來,倒是哭笑不得。

領完盒飯,三人一起走,走出院門口的時候,白鷺看到對面那戶人家的二樓窗後站着個人。這戶人家的房子非常破舊了,院門還是古老的木板門,由幾塊窄木板拼接而成,當中留着幾道縫隙,透過縫隙能看到院子裏的黑泥地面。二樓窗戶是老式的四方格樣式,每個格子鑲着一塊透明玻璃,一個年輕女人就站在窗戶後面,透過玻璃,看着他們。

白鷺的視力很好,輕易地捕捉到她的視線,兩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離對視。年輕女人臉上不見驚慌,也沒有偷看被抓包的窘迫,她甚至勾起唇角對白鷺笑了笑,然後不緊不慢地拉起印花窗簾,遮住了外面的視線。

白鷺的目光順着窗簾緩緩拉上,一起挪到了窗戶的最右邊,窗簾沒拉緊,留着一絲黑色的縫隙,白鷺眨了眨眼,準備收回視線。就在此時,那道黑色縫隙中貼上來一只眼睛,确切地說,應該是一個人躲在縫隙後看着外面,那只眼睛很大,布滿紅血絲,眼中飽含惡意,冰冷殘酷,仿佛一只兇殘的野獸盯住了一只美味的獵物。

白鷺猝不及防驚了一驚,他想再仔細看看那眼睛是人是鬼,身邊的邱殷殷卻身體一軟,往他身上倒了過來,手裏拿的盒飯随着手一松掉到地上,撒了一地,爆香牛肉粒滾出老遠。

一直關注着邱殷殷的男同事立馬伸出胳膊攔腰抱住了邱殷殷,緊張地喊:“殷殷!你怎麽了!”

周圍來來往往的劇組人員都跑來幫忙,現場一片混亂。白鷺再次擡頭望向對面院子的二樓,窗簾已經嚴絲合縫地拉上,什麽都看不見了。

邱殷殷突然暈倒,發起了高燒。劇組原先安排了車子送她去縣城醫院,但中午過後突如其來的下起了暴雪,不僅劇組的拍攝工作無法正常進行,連通往縣城的唯一一條道路,都被風雪掩蓋,無法通行。

小河裹着被子坐在炕上,拿手機看了半天,氣得一把丢出去,垂頭喪氣地說:“這下可好,連信號都沒了,咱們可算是與世隔絕了。鷺哥,你說,咱們會不會就此穿越,這裏變成一個獨立的世外桃源,若幹年後,一個年輕人誤打誤撞跑進來……”

白鷺瞥了他一眼,說:“得了吧,你當是新時代的桃花源記呢?還是祈禱雪快點停吧!高燒不退,會出人命的。”

這場雪來的毫無預兆,之前天氣預報上明明顯示接下來一個月都是大晴天,現在沒了信號,幹脆連天氣APP都打不開了。邱殷殷燒的很嚴重,劇組随行的醫生給她吃了退燒藥,沒有條件打針,燒一直不見退,要是持續十天半個月的,非得出人命不可。

小河賊兮兮地扯了扯白鷺的衣角,低聲說:“也不是沒辦法啊,給她送點靈力,應該有用的吧?”

承影正坐在另一邊窗臺上研究紙燈籠,聞言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

雪越下越大,沒有停的趨勢,院子裏的積雪第二天已經厚的能淹到小腿肚。令人擔憂的是,邱殷殷還沒醒,身體滾燙,不僅如此,跟她一個房間的妹子和幫她看病的随行醫護人員,還有昨天抱着她回院子的年輕男同事,全都發起了高燒,就像一場急性傳染病,以飛快的速度蔓延開。

一時之間劇組人心惶惶。

暴雪天大家都待在各自的屋裏足不出戶,白鷺一直關注着隔壁院子裏的動靜,知道他們組大半的人幾乎都病了,這個院子俨然已經變成了劇組的傳染病隔離場所,沒人敢靠近。

弄點驅邪符給他們吧。白鷺琢磨着,那屋子陰氣重,生病很可能是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驅邪符應該有效的。

正想着,院子大門被人敲響了,來人不緊不慢地扣了三下門,過了會兒又扣了三下。

這天氣,誰沒事來他們這串門?白鷺披上外套,去開門。

元一裹着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大半張臉埋在圍巾裏,一個人站在門外。白鷺詫異地把他請進門,走進溫暖的屋子,一邊脫下外套拍掉雪一邊問:“白先生怎麽這個時候上門?”

問完一頓,白鷺尴尬地發現自己暴露了。

元一眼中劃過驚詫,解掉圍巾,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姓白的。”

“嗯……前不久……”

元一狐疑地看着他,言語中帶着警覺,“你還知道什麽?”

白鷺搖頭,他對秦不離他們所說的那個白家,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白家人比較特別,擅長畫符。

兩人走進內間,小河和承影正圍着火鍋涮肉吃,空着的那個位置上擺着用過的碗筷,一看就是白鷺的。

白元一“喲”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倒是很會享受,外面都快鬧疫病了,你們還在吃火鍋呢!”

承影擡眼看了看他,不慌不忙地把羊肉片沾滿花生碎和辣椒粉,塞進嘴裏,細嚼慢咽吞下,開口:“你來幹什麽?”

白元一一點也不見外,找了張凳子坐下,說:“又不是找你,關你什麽事?白鷺,我覺得劇組裏的病很邪門,肯定是有人動了不幹淨的東西,我有辦法幫他們,你要不跟我一道去?”

這話沒有絲毫掩飾,直接透露出了他也是個修士,小河停下筷子,驚訝地上下打量他,說:“你有修為怎麽還那麽怕冷?”

白元一每天只要不拍戲,一定裹得像只粽子,這個問題白鷺早就想問了,被小河搶在了前頭。白元一面上閃過一片陰郁,反問:“誰規定修士就不能多穿了?”

“呵。”承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嘴角挂着嘲諷的弧度,說:“誰又規定沒有絲毫修為的人也能被稱為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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