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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箭長約三尺,就這般直直的從胸前刺入,刺穿了她的心髒,當場斃命。”

“可憐女将軍為了救人,卻自己命喪戰場,唉……二十有二,未留下一兒半女,若是安穩後宅,何來此悲慘命運,可惜!可嘆!可悲啊!”

不對、不對、不對……

大燕與梁國相交兩國互不侵犯安然往來多年,梁國大旱兩年,良田顆粒無收,大燕借去的銀兩和糧食已經救不了燃眉之急。

慶王封地在大燕以北,距離兩國邊界大約半月路程,五月慶王在府中被襲慶王府侍衛死傷慘重,故抽調護國軍保護慶王以及家眷。

護軍空缺,梁軍借此機會入侵大燕,大肆掠奪大燕邊境小鎮,燒殺搶掠□□婦女無惡不作,短短一月就奪走大燕三座城池。

陛下震怒派葉大将軍前往挂帥擊退梁軍,護我大燕子民,保我大燕城池。

她帶着自己五百精兵随同爹爹前往,梁軍偷襲大燕,燕軍死傷慘重,爹爹帶了五萬燕兵趕往整頓剩餘兵力,耗時兩個半月收複失地。

喜慶日,探子來報有一支梁軍在百裏外的郊谷駐紮,收到消息她帶着自己的精兵連夜潛伏打探,她原意是夜襲梁軍,不料半道卻遇到埋伏。

交手中她發現對方身手犀利,打法全然不是梁軍那些軟腳蝦會的,像是專門培養的死士,跟梁軍的膽怯也全然不同,她知曉自己中計了,派人送信搬救兵。

豈料對方根本是有意滅殺她,暗箭從身後刺穿她胸膛,速度快到她沒有反應過來。

剎那間,敵人人數驟增,她派去的精兵沒能傳出消息就被人暗殺。

她不甘心,靠着手中大刀支撐,聽着耳邊厮殺,看着自己辛苦培養的精兵被殘忍滅殺。

倒下之前,她轉身看到山谷上的人,月色下,那人手中拿着弓·弩。

她明明是被人用弓·弩從背後暗算,可那說書人卻說箭是從她前面刺穿心髒。

她明明是中了奸計被死士暗殺,可他卻說她死在與梁軍交戰中,周身全是梁軍屍首。

不對不對完全不對,傷口,爹爹沒有檢查她的傷口嗎?弓·弩和一般弓箭造成的傷口不一樣。

殺她的人不是梁軍。

她是被人暗算的,暗算她的絕非梁軍。

當日知曉她行徑路線的只有大燕的人,且都是軍營中有威信的将士。

若是有奸細将她的行動透露給梁軍……不對,那些人的武功套路并非梁國人。

暗算她的……

“六姐姐,六姐姐。”

陸珺宜撲過去拉六姑娘的手,此時的六姑娘手上力大無窮,她沒有拉住她的手,反而手背上還被抓出了紅血絲。

在茶棚那兒打聽到有位姑娘租了馬車趕往丘陵山,那位姑娘的穿着與六姑娘完全一致。

茶棚過去有個說書人,說的正是葉家女将軍的事跡,問了才知道女将軍昨日下葬,下葬的地方剛好就在丘陵山。

催促車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丘陵山,找到女将軍的墳墓,六姑娘果然在這裏。

将小蝶留在馬車旁,她不能讓其他人看見六姑娘的異樣。

走近後,發現六姑娘有些不對勁,只見她跪坐在墳墓旁邊,一個勁的刨墳上的土,她雙目赤紅衣服髒亂,一雙手不斷去挖墳包上的土,整個人仿佛失心瘋一般,嘴裏還一直念着,不對、不對、不對……

陸珺宜顧不得手背上的抓痕,撲過去一把抱住六姑娘,“六姐姐,別挖了,別挖了。”

想要制止六姑娘的行為,然而六姑娘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一般,十根手指沾滿了土,土中混了絲絲紅色血跡,被她挖過的土中也帶了血跡,這般她也沒有停下的意思,雙手不斷去挖土。

“六姐姐,別挖了,人死不能複生。”糾結過去也無濟于事。

任憑陸珺宜如何喊,六姑娘根本不理她,只一個勁的挖土,墳是昨日才壘砌的,已經被她挖了一個不小的坑出來。

“葉婉昭——”

一聲驚聲尖叫,吓在樹上落腳的鳥兒一驚,噗哧翅膀飛走。

同時驚住了六姑娘,只見她挖土的手突然停下,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墳墓,嘴裏依舊喃喃自語。

血從她的十指滲出看着都疼,可她仿佛沒有痛覺,絲毫不在意。

“六姐姐?六姐姐?六姐姐你醒醒。”陸珺宜見她停下動作了,緩緩松開抱着她的手,捧着六姑娘的臉,手輕輕拍着她的臉。

葉婉昭是她真正的名字,那個戰場英勇的女将軍,她殺敵無數立功無數,卻并不被世人理解,世人只道女子應該居于後宅相夫教子,他們不懂她的英勇無畏、不懂她的碧血丹心、不懂她的傲骨嶙嶙。

她是一位奇女子,卻被世俗所不解,她摒棄世俗偏見,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模樣,但她灑脫,即便後來被女主利用,也是心甘情願幫女主。

葉婉昭看不見陸珺宜,她的眼前是月夜下的厮殺,血飛濺在她的臉上冰寒刺骨。

在這場厮殺中,有一個聲音一點點滲透,‘六姐姐,六姐姐,六姐姐……’

誰是六姐姐?這聲音頗為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是誰呢?是在喊誰?誰是她的六姐姐?

陸珺宜眉頭聚皺,六姑娘這怕不是魔障了吧,她雖跟三夫人說六姑娘是魔障,但她知道六姑娘是被換了魂兒所以性子才大變,但此時的情況可讓她有些摸不透了。

“六姐姐你醒醒,你看着我,我是七娘,我是七娘啊六姐姐。”

六姑娘迷離的眼逐漸有了神,入目便是陸珺宜的臉,擔心和害怕全在臉上,眼睛紅紅的像只受驚的小白兔。

原來她喊的六姐姐是她啊,對啊,她已經不是葉婉昭了,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小七,我回不去了。”她的聲音嘶啞幹糙,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說出這句話。

話音剛落,她眼睑禁閉,一頭紮進了陸珺宜懷中不省人事。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陸珺宜眼角一滴淚順着臉頰滑落,眼中悲傷彌漫,是啊,回不去了!

從丘陵山到大明寺不算太遠,兩座山瑤瑤相望,若是乘坐馬車也就一刻半鐘時間。

大明寺山腳下有一間醫館,六姑娘身上的衣服磨破了角染滿了泥土,這副模樣絕不能讓三房的人看見。

将藥喂給六姑娘喝下。

小蝶同阿喜拿着可換的衣物趕來,在她們來之前,陸珺宜已經給六姑娘褪去身上髒了的衣物,也将她手上的泥土去除,還讓大夫給她十指上了藥并用布包了起來。

阿喜見自家姑娘昏迷眼淚花兒刷刷往下掉,第一時間去問了大夫。

在丞相府,六姑娘自變的古怪以後昏迷是常事,大夫的回答與丞相府請的大夫差不多,阿喜放下心來,這說明自家姑娘沒有受傷。

掖被子時,阿喜發現六姑娘十指都纏上了布,表情震驚,“七、七姑娘,我家姑娘的手是怎麽了?怎麽全都纏上了?”

陸珺宜心裏咯噔一聲,匆忙尋了個借口,“我在給六姐姐染蔻丹,誰知六姐姐太過高興竟……”

借口太過牽強說出口她自己都不信。

她讓小蝶去拿衣服,囑咐她她們去丘陵山的事別說出去,只道她們在山腳下的小鎮子玩耍。

玩耍又怎會十指包布?而且還讓人昏迷了過去?借口爛的陸珺宜有些不敢與阿喜對視。

阿喜端詳了一下六姑娘的手,破涕為笑,“以前姑娘就愛染蔻丹,入了秋,花兒謝後姑娘還惋惜過,道不能染蔻丹了。看來姑娘已經開始記起以前的事了。”

“……”

陸珺宜悄悄松了一口氣,轉而憂傷起來,謊言已經出口就要填補,正如阿喜所說這個天氣花兒都謝了,上哪兒找花瓣染蔻丹。

待六姐姐手上傷好些了用胭脂在指甲上抹一層吧,也不知能不能騙過去。

不管如何,這件事都得瞞着,總不能對阿喜說你家姑娘去刨墳了手指才這樣。問為什麽刨墳,難道她要說六姑娘刨的是自己的墳?估計說了她也離請大夫不遠了。

阿喜是六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擔心的也就只有六姑娘的安慰,王嬷嬷作為三夫人身邊的老嬷嬷,又是三房管事嬷嬷,可不像丫鬟那般好糊弄。

待六姑娘醒來,四人回到禪房,進門就被王嬷嬷一張黑臉吓住。

短短幾個時辰,陸珺宜已經被連續吓了三次了,她突然覺得驚吓過後好像也沒啥可怕的,王嬷嬷再厲害也不能要了她的命。

“七姑娘好生厲害,以前可不知七娘膽子這般大,竟敢單獨蹿着姑娘出門。”看見幾人,王嬷嬷語氣陰陽怪氣道,陸珺宜理虧低着頭不說話,王嬷嬷氣全在胸口湧着,又道:“若是遇了歹人可如何是好?姑娘出事你們擔待的起嗎?”

這話将小蝶和阿喜全都罵了進去,同時也有貶低陸珺宜的意思。

阿喜和小蝶兩人低着頭不敢說話。

六姑娘本想發火,這件事跟陸珺宜一點關系也沒有,是她甩開了小七自己跑出去,然而手卻被陸珺宜死死拉着,還一個勁的沖她使眼色。

她只能壓着火嘀咕,“這不是沒事嗎?”

“若是出了事呢?誰擔當得起?你嗎?”王嬷嬷本就生氣,當時怒氣就湧上了頭脫口而出,說完發現說這話不是陸珺宜說的,而是自家姑娘。王嬷嬷态度瞬間來了個大反轉,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老奴一條賤命不要緊,可姑娘你萬萬不可有事啊,不然老奴沒法向老爺夫人交代,沒法向丞相向老夫人交代啊。”

六姑娘當即冷下臉,這婆子欺人太甚,當她聽看不出來她欺負小七嗎?“哭什麽哭,我這不沒事嗎?”

她最不喜女人哭了,尤其這種嚎哭的,跟嚎喪似的。

陸珺宜拉了拉六姑娘,上前語氣軟軟道:“嬷嬷我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今日是我考慮不周,聽說大明寺有一口靈泉能治百病,便想帶六姐姐去看看想着打些水回來煮茶試試,若是效果好還可打了靈泉水回去給老夫人、給各位夫人喝,誰知我們在寺中迷了路不知不覺竟下了山,讓嬷嬷擔心實屬不該,還請嬷嬷莫要生氣,今日之事都是七娘的錯,是七娘辜負了三嬸嬸的期許沒有照顧好六姐姐。”

一番話說的誠心又誠意,先是說明她們擅自離開的原因,而擅自離開并非是因為貪玩,而是為了六姑娘的病還有為老夫人的孝心,再者她沒來過大明寺,迷路也并非有意,道歉也誠懇,沒有推卸責任。

被陸珺宜暗中推了幾次,六姑娘放低姿态,“我們就是不小心迷了路,嬷嬷你別生氣,下次不會了,不怪七妹妹,都是我非要拉着她出去。”

陸珺宜态度放的很端正,這讓王嬷嬷想揪出錯處都沒機會,自家姑娘還一心護着她。

眉宇間的怒氣只能壓下去,“這種事怎能讓姑娘自己動手,讓丫鬟去即可,外面不比府中,你們又是嬌滴滴的小姐,萬不可再這般任性了。”

陸珺宜颔首,道:“是,嬷嬷教訓的是,七娘知曉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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