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繼續探索
看得出, 在聽過顧楷中午對她的威脅後,卞王氏對他這個姑爺起了很大的戒心。
吃飯時,卞王氏總盯着顧楷, 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甚至連他舉筷夾菜都要看上好幾眼,好像害怕他會趁機在菜中下毒一般。
她以為自己警戒心強,卻不知道她的行為讓顧楷看着,心中愉悅無比。
如果要對他此時的心情進行一個比喻的話,應該說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就像是貓和老鼠。
貓将老鼠抓在爪子裏, 卻不急着吃掉, 甚至偶爾還放老鼠一條生路,最後在老鼠心驚膽戰卻又欣喜若狂地打算逃走時,又慢吞吞地探出自己的爪子, 一爪把老鼠撓了回來,繼續慢慢把玩。
其實顧楷和卞王氏的關系與上面的這個小故事中的并不相符, 甚至可以說它們之間有着很大的出入。
但顧楷的心情卻與故事裏的那只貓相差無幾, 看着卞王氏不安地向他的方向張望,就算他其實沒有想要玩弄他們的打算,可心裏還是擁有着專屬于狩獵者的滅/頂快/感。
大人們吃飯吃得快, 最磨蹭的卞陽又被卞王氏連哄帶勸地抱走, 這頓晚飯便很快就結束。
仆人過來收拾桌子, 顧楷和卞小萍暫時還不打算回去睡覺,就肩并肩出了門,打算去附近的夜市溜達溜達, 再去湖邊靜靜坐一會兒。
卞小萍已經從宮中出來了好幾天,對于市集也沒有之前那般熱衷了。她和顧楷草草看了看,随意買了幾樣自己有興趣的東西,想了想又給妹妹買了些零食,将它們都遞給身後的小厮抱着。
從夜市的人群中穿行出去後,卞小萍和顧楷一起繞着湖邊走了一會兒,最後看到有一處安放着幾個石凳,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那裏坐一會兒。
石凳被擺在草叢中,雖然這裏的草連人的腳掌都不能淹沒,可裏面孕育的蚊蟲卻不比樹林中少半分。
坐下後,卞小萍拿出剛剛在集市上買的香膏,抹在他們兩個的手腕腳踝處。
香膏自帶一種奇異的香味,與皮膚接觸的時候會讓人覺得肌膚微涼。聽那攤販說能驅趕蚊蟲,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
顧楷接下來要和卞小萍談的話題較為私密,他回頭看了自己身後的小厮們一眼,吩咐他們在不遠處候着,等顧楷和卞小萍叫他們的時候再跟過來。
将下人全部遣走後,顧楷擡眸看了看微起波瀾的湖水,又偏頭看了一眼卞小萍正跟随着晚風晃動的身體,想了想還是開口:“萍兒,我想和你說件事。”他的語氣很嚴肅,與此時的優美風景仿佛兩個世界。
卞小萍扭頭看他,發出一個代表疑問的拟聲詞表達自己的疑惑。她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身體搖晃的幅度卻減慢了。
夜晚時分,旁邊的樹叢中好像有蟲子在叫,那叫聲竟也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顧楷就在這樣的背景音裏,對卞小萍說:“我覺得……我們能不能過一段時間再大婚。”
看到對方一瞬間變換的表情,顧楷急忙把自己的補充放上去,他垂着頭,有些窘迫地看着自己的腳板:“你有房有錢,還是郡主,而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太醫……”
卞小萍将兩手放在膝蓋上,抿着嘴唇,聽到顧楷說:“我配不上你。”
顧楷的表情很真摯,表達出來的也不是對女方的嫌棄,而是對自己的不滿,所以這個提議卞小萍能夠接受。
但她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句:“我不在乎啊……”
“可我在乎。”顧楷重重說出這句話,整個人都挺拔了起來:“我想再拼搏一段時間,至少能夠将彩禮和酒宴的花銷準備好。”
他躊躇了一會兒,用手扶着自己的腦袋,好像是在思考什麽事情。
片刻後,他擡起頭來,給了卞小萍一個目标和期待:“等我當上副院使,才能勉強配得上你。”
顧楷現在是院判。
卞小萍不知道院判和副院使之間的距離,但他見顧楷十分自信,仿佛這副院使之位唾手可得,心下也忍不住給他加了砝碼,覺得顧楷一定能如願,很快便當上副院使,開開心心和自己大婚。
其實顧楷斟酌出的這兩個位置間的差距,真的不能說小,如果他只是想用資歷熬上去,沒有十年八年還真做不到。
但顧楷能夠這麽果斷地對卞小萍說出這兩個官職,肯定是因為他很有希望成功,而非讓人一了解便覺得是對方另類的拒絕手段。
顧楷在看到卞小萍點頭同意了他的建議後,微微笑了一下,開口和她講起自己最近正在研究的東西。
藥膳的研究,由顧楷的師傅主導,顧楷在其中出了重力,更是有禦廚幫忙,甚至聖上對這個研究的進展都很是關心。
顧楷把這些東西一點點的講給卞小萍聽,卞小萍就算聽不太懂那些藥理研究,但她知道既然它能夠被路修傑關注,還能派禦廚過來幫忙,那麽這件事在成功後,相關人員一定能受到重賞。
卞小萍現在還是一個純淨善良的好姑娘,所以在聽到顧楷和她講述他的宏圖大志,并且表達了自己想要将兩個人婚期延後的要求時,她只是在心底稍稍難過惆悵了一小會兒,等顧楷把自己的東西都講完,她也已經把情緒整理好,像一個真正的賢惠妻子一般勉勵顧楷要認真工作。
顧楷自然應允。
處理完這個問題後,顧楷覺得解決了一個未來可能會産生的問題,心中愉悅。
他看了一眼卞小萍,發現她微低着頭,好像還沉浸于剛剛的這件事。
他不想給她更多的思考空間去思考剛剛的提議,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若是她想着想着,心下不甘便又反悔了怎麽辦。
所以他笑了笑,将話題岔開,指着天空中的幾顆星星,就開始給卞小萍講起了星宿的故事。
等到湖心飄着的游船紛紛将身上的燈熄滅時,顧楷和卞小萍也打算回去了。
他們兩個走在路上,卞小萍将自己最近開店的打算說給顧楷聽,然後用一雙眼睛看着顧楷,問他這個想法如何。
其實卞小萍的計劃,和經商兩個字真是沒有太大的關系,頂多算是小本的買賣。
不過卞小萍又沒指望着靠這家鋪子發家致富,所以對于能掙多少錢并不在意,顧楷也覺得就算賠也陪不了多少錢,便沒有将自己心裏堆積着的建議拿出來,只一直肯定着卞小萍的想法,讓她努力。
回家的路上,他們經過了容王的王府,顧楷往王府裏面看了一眼,卻見裏面燈火通明,甚至還有隐隐的樂曲聲傳來。
卞小萍見顧楷一直往那邊張望,也向那邊看了好幾眼,一面看一面好奇地問:“經義,這是哪兒啊?”
顧楷向容王府那邊走了好幾步,順便小聲回答了身後人的問題:“容王府。”
“哦……”卞小萍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清亮:“容王殿下是在做什麽?載歌載舞好熱鬧。”
顧楷站在卞小萍身邊,昂起頭打量了一會兒,将目光收回來:“容王正在宴請賓客,我們回去吧。”
就在剛才的一瞥間,顧楷見到了一堆朝廷重臣,甚至還有好幾個是路修傑的心腹,他們擁護帝王,無論用什麽方法都無法讓他們改換陣營。
所以,路修容邀請這群人到自己家吃飯,是什麽意思?以為他的皇兄不會知道嗎?
顧楷回去後,倚在床邊思考着。
想了一會兒,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他又不是路修容肚子裏的蛔蟲,能把他的想法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過……路修容臉色總是那麽差勁,或許真的是肚子裏有蛔蟲生長吧。
顧楷轉身趴在床上,将自己的姿勢調整好,然後閉上眼睛打算進入夢想。
在睡前的那一刻,他忽然隐約想起,路修容身邊似乎坐着一個女人?
可他在昏昏沉沉間,卻沒怎麽注意這件事情,只将它随意在腦中過濾了一遍,想着這估計只是一個漂亮的舞女或者歌女,因為和顏雪亦長得有些像,所以才被路修容看中,恩賜她坐在自己身邊。
仔細想想這件事,似乎沒什麽不對,大部分角色也都很喜歡這種替身套路,不管這個替身是主角還是炮灰。
于是顧楷便安然地睡去,接着第二天被路修容請求納娶正妃的消息差點兒驚掉了下巴。
這時他正伸手将一包冰糖葫蘆球遞給雪亦宮的宮女姐姐們,耳中卻聽到有人輕聲細氣地正在聊天:
“你聽說了嗎?容王殿下在上朝的時候,求娶尚書家的女兒!”
“啊?容王他不是……”
這個宮女剛張嘴将自己的話說出來一半,就好像想到了什麽,急忙止住,和身邊的宮女對視了一眼,然後打量了一圈周圍。
見周圍沒有外人,顧楷也正站在不遠處和宮女們在閑聊,看起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便長出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但顧楷已經聽到了她們說的話,他眸光一轉,将這幾句話記在心裏,然後繼續笑容滿面地和宮女姐姐們打趣。
又聊了幾句後,他說她要去給娘娘診脈了。
大宮女伸手從小紙袋裏掐出一個山楂球咬了一口,然後在吃了他東西的情況下,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娘娘的心情不太好,你進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兒。”
顧楷點點頭,道了謝,走進正廳。
正廳裏顏雪亦還是穿着一身紅衣,可就算這種極其歡快的顏色,也無法将她面上的冷凝和不悅抹去。
顧楷以前走到顏雪亦身前的時候,可以稍稍不按規矩,自然地挺腰走到顏雪亦面前,也能順勢展現出一點親昵來。
但這次,他彎着自己的腰,從顏雪亦的角度,連額頭都看不到,十足一副守禮臣子的模樣。
顏雪亦看着顧楷這副模樣,只覺得心裏的火氣濃濃地向她的腦袋湧去——路修容口口聲聲說着愛她,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而現在,高經藝也要和自己生分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看着顧楷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卻在他想要伸手為她診脈的時候,将手腕擡起,順便将顧楷的目光也帶動着挪移。
最後她将手腕放在自己面前,強迫顧楷和她對視。
“你覺得本宮會因為因為你的儀态不好,就怪罪你?”顏雪亦的眉毛攪在一起,眼底的神色略微有些陰沉。
顧楷急忙搖頭:“臣知道娘娘蕙質蘭心,定不會随意降罪……”他把自己的眼睛擡起一只,觀察着顏雪亦的臉色,繼續把自己的話說下去:“但娘娘臉色不大好,臣便不好再惹娘娘煩心。”
聽到顧楷說她的臉色不好,顏雪亦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沒想到,就連這個小太醫都看出了自己臉色差?
“本宮只是昨晚沒睡好罷了,”顏雪亦随意給自己找了個借口,然後伸出右手,配合顧楷診脈,身子卻斜倚在舒服的貴妃椅上,心裏着實是亂亂的:“你且繼續吧。”
顧楷應了一聲,小心地擡起自己的二指,按住顏雪亦的脈搏感受她心髒的躁動。
過了一會兒,他将手擡起收回,面上卻顯出了一種欲言又止的态度來,被本就心亂如麻的顏雪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有什麽事兒嗎?”
顧楷搖搖頭,擡頭瞥了她一眼,然後很快将目光收回:“娘娘的身體康健,只是……或許因着最近幹燥,娘娘心中郁結,望娘娘能保重鳳體。”說罷,顧楷去一旁的藥箱中取了紙筆,打算寫下一份藥方。
可他剛提筆寫了兩個筆畫,便突然想起自己最近一直在研究的藥膳。
顏雪亦的身體沒什麽大問題,只是上火而已,就算不吃藥,只要多喝水,過幾天也能不藥而愈。
正好他可以接着這個機會将藥膳這種東西推廣出去。
之前他和廚子、和闫重義一起研究過很久,這種較為低級的清熱瀉火的藥膳,已經有了成品。
顧楷略略回憶一下,便把之前的那兩個筆畫稍微一改,把藥方寫成了藥膳。
接着,他伸手把這張紙遞給守在顏雪亦身邊的宮女,吩咐他按照這上面的步驟為娘娘做藥膳,閑時便可服用。
顏雪亦聽到藥膳這個詞,心裏卻沒什麽想法,她以為這個時代是有藥膳這種東西存在的,只是她一直沒要求吃,所以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而已。
她扭頭,問顧楷:“最近怎麽把藥湯改成藥膳了?”
顧楷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但他心理素質好,笑容依舊好好地挂在臉上。他回複顏雪亦說:“之前師傅研究‘藥膳’已經很久,最近剛剛出了一些成果。”
顏雪亦随意地點了一下頭,接着就将自己的思維重新沉入到對路修容、路修傑甚至對顧楷的埋怨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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