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小小心機

他的舉動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甚至顏雪亦在這一瞬間也只是覺得自己的衣服動了一動，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更別說去低頭看一眼了。

顧楷垂下手, 把這塊玉佩藏在自己的衣袖裏面, 然後規規矩矩地給顏雪亦診脈，開美容養顏的藥膳。

等他從顏雪亦那裏離開後，給他打賞的小宮女急忙走過來，伸手把一個荷包遞給顧楷，跟着關心地問了一句：“看起來你的身體不大好, 這是怎麽回事？”

顧楷謝過宮女的打賞後, 搖搖頭：“只是最近有些忙碌，多謝姐姐關心。”

小宮女彎起眼睛還想說什麽，身後卻有人突然叫她, 她一面應着，一面扭過頭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小宮女扭頭的那一剎那, 顧楷伸手把自己懷裏的油紙包拿出來打算遞給宮女, 另一只手卻快速地把玉佩扔到宮女胸口的衣襟裏。

小宮女穿的衣服比較厚，加之她裏面還穿了肚兜，完全沒有注意到胸前多了一個東西。

顏雪亦的這塊玉佩也是以輕靈便巧著稱, 根本沒什麽體積和重量, 顧楷輕拿輕放, 竟真讓小宮女沒發現胸前多出的東西。

等小宮女轉回頭來，就看到顧楷正雙手捧着包裹了糕點的油紙包，靜靜地看着她。

她歉意地笑了一下, 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發現裏面的糕點正是自己最愛吃的。

想想卞小萍和自己往日的交情，再看看手中的這些芳香四溢的糕點，小宮女的神色更加柔軟。

“麻煩太醫待我謝過萍兒。”

顧楷點點頭，又和她随意聊了幾句後，就離開了雪亦宮，去太醫院當值。

今天的工作似乎清閑了一點兒，顧楷也難得有時間在自己的書房裏面逛一逛，看看書架上擺放着的書籍，偶爾抽出一兩本翻閱一下。

他的書房是升職後才有的，之前他們太醫是幾個人一間房間，算是辦公場所，雖然有書架，但上面的東西大多是一些和他們的工作關系密切的文卷，根本沒有幾本閑暇時可以閱讀的書籍。

這次換了書房後，書架被當作了一種裝飾品，上面的書也是各種類別都有，從他們太醫的專業書籍到風俗地理知識，一應俱全。

Advertisement

他随意抽了一本書，翻開看了看，發現是一本地理圖冊，第一頁就繪畫着一整頁的大地圖，旁邊有一行小字，說這是這片大陸的地圖。

顧楷瞟了兩眼，覺得和自己的任務無關，就又換了一本，結果剛打開就看到了開國皇帝的傳說。

這個傳說從剛開頭就是過分誇張的贊美，什麽皇帝剛降世，便有神兵天降、河水逆流一，等他長大後，更是各處祥瑞，八方神助……

在序章的最後，這部書的作者說，這位開國皇帝就是下凡的神人。

這段傳說或許能欺騙一下無知愚昧的百姓，但早就接觸過社/會/主/義的顧楷對這上面的內容，可說是一點兒都不相信。

不過這上面的東西——顧楷把本子合起來，放回書架上，然後踱步回到書桌前。

他伸手把椅子拉開，卻沒有坐上去，只圍着桌子繞圈，腳步穩且有規律，看起來是在思考些什麽。

他想東西想到了一半，就聽到門外有敲門的聲音，他說了一聲進來，就看到自己的幾個便宜徒弟小跑着到桌前，拿着軟塌塌的書本問他問題。

顧楷解答過問題後，和這幾個孩子随意聊了幾句，結果沒想到他們的消息很靈通，知道許多皇宮裏剛剛發生的事情。

就像他們現在，興致勃勃地和顧楷講述着一個起因在顧楷的故事。

路修容在忙完政務後，去看了自己的太子，然後還是沒有接受挽留，去了顏雪亦那裏。

顏雪亦向來不會主動出門迎接路修容，路修容也喜歡她這種随性的模樣，每次進到雪亦宮的時候都會擺手讓下人不要聲張。

但下人還是會悄悄通知顏雪亦，如果顏雪亦正在做一些不雅的事情，也就可以立刻停止。但若是沒什麽問題，顏雪亦幹脆就不會動彈，一直斜倚在美人榻上，等着路修容過來。

這次也是如此。

可路修容拉着顏雪亦剛說了幾句話，就眼尖地發現她腰上的玉佩沒有了。

這個玉佩是路修容賞給顏雪亦的，也算是定情信物之一，顏雪亦為了表達自己對聖上的愛，更是會天天把它戴在身上。

時間長了，路修容見到顏雪亦後，就會習慣性地看一眼玉佩，結果今天卻沒看到。

他心中有點兒不滿，就把自己的發現提了出來。

可顏雪亦好像根本不知道這麽重要的玉佩不見了，直到被路修容提醒，才驚慌起來，四處找尋。

小宮女也跟着一起尋找，可這玉佩卻一直沒找到。

路修容打量了一遍宮裏的這些奴才，眼中含着濃重的探究。

他轉頭，吩咐自己身邊的大太監去把這裏面所有人的身子都搜一下。

結果，最後就搜出了小宮女。

小宮女一臉懵逼，連聲辯解說她沒有拿娘娘的玉佩，但路修容根本不相信她，張口就是拖出去亂棍打死。

這時，顏雪亦忍不住開口，止住了路修容的命令。

顏雪亦替小宮女說話，說她是自己身邊呆了很久的人，根本不會做這種事情，而且若是真偷了玉佩，怎麽會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所以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想讓顏雪亦失去左膀右臂。

顏雪亦說的義正言辭，臉上的表情也認真，就算路修容表示出自己明顯不想放過小宮女的态度，她也依然梗着脖子和他抗争。

小宮女沒想到主子會這麽維護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面，恨不得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報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主仆二人一個堅貞不屈，一個涕泗橫流，路修容看了一會兒，實在是沒有再留下去的胃口，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對于小宮女的懲罰，自然也在顏雪亦的勸告下，消失了。

顧楷得知了結果，面上也沒表露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情緒，只沉默了一會兒，問他們：“感覺那位宮女和貴人的關系的确很好，她應該真的是被陷害的吧。”

結果他這話一出，這些小孩子就都忍不住露出一點兒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好像顧楷是學生，而他們才是師傅：“這種事情任誰都能明白，哪有那許多謀害？”

看着他們還略顯稚嫩的小臉上，顯出了一派天真的神氣，顧楷忍不住笑起來，伸出手捏了捏領頭孩子的臉蛋，成功收獲了一枚白眼。

顧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聲音爽朗，裏面卻好像還隐藏着更多的東西。

幾個孩子和顧楷聊過後，就都好奇地開始參觀師傅新的書房，打量着牆上漂亮的山水畫、端莊大氣的桌子、還有占了一整面牆的大書架。

其中有一個孩子用兩手扒着書架臺，踮着腳想看看上層究竟有什麽書籍。

他這副好學的姿勢吸引了顧楷，他走到孩子的背後，伸手從腋下抱起他，讓他能夠與上層書籍平視，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上層的書不像下層都是一些幹枯的知識，孩子對上層書很有興趣，便盯着它們的名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扭過頭問顧楷：“師傅，我能把您的書借走看嗎？”

孩子就算還小，但也有幾十公斤重，顧楷抱了一會兒，着實覺得有些吃力。

于是他就把孩子放下來，伸手揉着自己微微酸疼的手臂，對他說：“想看可以，但我不能把它借給你……”他低下頭，直視着孩子，看着他臉上明顯可見的失落之情，慢慢把剩下的話也說出來：“但你可時常來我這裏，在書房中閱讀這些書。”

聽了顧楷的話，孩子原本已經暗淡下來的眼睛重新變得明亮，且愈發明亮。

他驚喜又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真的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更是眉毛都要飛起來。

旁邊一副書畫前，其他的孩子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論着。

有的人說這副寫意畫上面的是一個倚着拐杖的蹒跚老頭，還有的說這是一座名山，甚至還有一個最跳脫的孩子，說這是一副猛虎出籠圖。

那個剛剛得到顧楷同意可以在書房看書的孩子剛蹦跳着走到一群人中，就被立刻拉入，要求觀察這幅圖上面的內容。

他掙開一直拽着他衣袖的一個人的手，把可以在顧楷書房看書的事情說了出來。

可他的這段話根本沒能得到答複，那群孩子都像是縮在殼子裏的鹌鹑一般，沒有一個願意和他一起。

自己的這句話讓原本熱鬧的環境冷了下來，就算孩子再遲鈍，也明白了大家的态度。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人群遠了一點兒，在書架前繼續看各種書籍的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