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開始計劃
說到最後, 顧楷的語氣一轉,指向了卞小萍。
猛一聽去,倒像是他為了維護卞小萍的利益, 和卞柱卞王氏對上的。
卞小萍有些驚訝地聽着顧楷說的話, 甚至她才知道卞小茹在家中竟然是被弟弟唾罵的存在。
她側過頭看了卞小茹一眼,卻發現這孩子将腦袋垂得低低的,耳朵豎起來聽着這群人的争執,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心中不由得産生了些許憐惜,伸手摸了摸卞小茹的腦袋。
感受到頭頂溫暖的觸覺, 卞小茹疑惑地擡起頭, 看到是姐姐後,勉力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接着打眼偷偷瞧了卞柱卞王氏還有卞陽, 卻發現自己被卞陽瞪了一眼。
她慌忙把視線收回來,好像是做賊別人抓到了一般。
看着卞小茹的這番舉動, 卞小萍伸手拿起筷子, 用筷子的尖頭在桌子上随意戳了兩下。
一直萦繞在耳邊的争吵聲,她不大在意。
她只是在心中默默想着,卞小茹的性子實在是有些過于內斂, 以至于看起來有點兒小家子氣。
而且這種性格, 是這個家庭加給她的, 現在不但沒有減弱的現象,甚至還可以說變本加厲。
以前只是肉體上的折磨,現在吃穿不愁, 就變成了心靈上的傷害。
一個小孩子,若是被長久的這麽對待,還不知道最後會不會因此産生一輩子的陰影呢!
卞小萍用手拄着下巴,想着要不要把卞小茹和卞柱卞陽他們分隔開居住?
也可以再教她一些女紅樂器之類的東西。
這時顧楷和卞柱幾人的争執已經到了尾聲,其實如果實在說起來,這就是一場一面倒的戰争,顧楷已經把自己想要說的東西早早在心裏打了一個腹稿,等說出來的時候條理分析,甚至還有事實依據作為佐證,沒有準備也沒有知識量的卞氏夫妻除了啞口無舌外,也做不出別的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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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楷雖然在言語上獲得了勝利,可他心裏還是沒有一點兒贏家的喜悅感覺。
因為他們兩個說不過顧楷,便抱住卞陽,只一直說卞陽還是個孩子,他沒有錯……
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實在讓顧楷火大,可這種人很難對付,而且怎麽說他們也還是卞小萍的父母。
所以他只能重重地坐下來,椅子挪動的聲音将卞小萍從思考中喚醒。
她隐隐約約也聽清楚了他們争執的重點,就是這座宅子。
卞小萍用筷子敲了敲桌子,發出略微沉悶的撞擊聲音。
在場所有人都向她望去。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自己身上,卞小萍點點頭,言簡意赅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宅子是我的,未來給我的孩子,陽兒可以住在這裏。”
宅子的主人發話了,那這件事也就有了個結果。
卞小萍心裏還一直惦記着妹妹,她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當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一座小院落,讓卞小茹住進去。
卞陽見到這件事,心中不滿,吵鬧着說他也要一間大院子。
卞小萍因着之前的事情,有點兒煩他,而這種厭煩的狀态還未消除,他就又開始鬧。
于是她冷冷地抛出一句話:“你願意讀書學習的話,我也給你院子。”
聽到要讀書,卞陽立刻就把要蹦出嗓子的嚎哭收攏住。
卞小萍也的确是想教卞小茹學幾個字,所以神神在在地吓過卞陽後,就轉身去對卞小茹說:“小茹,我過兩天給你找個師傅,你跟着她學幾個大字。”
比起卞陽對學習的排斥,卞小茹此時激動得滿臉通紅,在不确定地問了好幾遍,确定自己真的可以學習後,臉上的喜悅連藏都藏不住。
見到卞小茹這副期盼的模樣,卞小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找了幾個和卞小茹關系不錯的侍女去和她一起住在院子裏,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卞小萍原本打算找個女先生一直教導卞小茹,直到她風光出嫁。
但她的這個打算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毀壞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突如其來,因為這個傳言已經在皇城出現了好久,甚至在聖上的暴怒中更加熱烈地傳播着。
變天了。
顧楷那天去給顏雪亦診脈,就看到前幾天還言笑晏晏和他聊天的顏貴人,此時卻眼神慌亂,肢體僵硬,連妝容都布得不夠均勻。
在把過脈後,顧楷輕聲勸導娘娘不要着急上火,要注意保重鳳體。
但他這句話剛說完,顏雪亦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手一翻就抓住了顧楷的手腕,說了一句:“走……”
可她這句話剛說出一個字,就醒悟過來,急忙閉嘴把接下來的字句截斷。
顧楷診過脈後,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顏雪亦身邊的宮女,那宮女總因為自己是顏貴人身邊的大宮女而驕傲,整日将漂亮首飾紮在頭上,花枝招展地和顧楷說話。
可此時她頭像根本沒幾件首飾,臉上撲的粉也不均勻,連原本的模樣都沒有,乍看去仿佛一只面色青白的僵屍。
在她過來給打賞的時候,顧楷有意關心了她幾句,就聽到這個已經不再趾高氣昂的宮女對他小聲說:“快帶着萍兒離開京城!要變天——”
宮女眼尖地看到顧楷身後有一個侍衛走過,她想起了路修傑下的命令,急忙轉換話題,問起了卞小萍的身體。
她的話雖然沒說完,但該提供的信息一個不差。
顧楷轉了轉腦子,知道路修容反了,心中微微寬慰。
今天的風異乎尋常的大,将房門吹得嘩啦嘩啦響,顧楷在這一陣陣的聲音中,嘴角帶着隐約的笑意,擡頭向坐在高位上的顏雪亦望去——
原本豔紅的衣裙變成了哀泣的血色,她坐在陰影中,頭頂沒有光明。
顧楷隐約聽到耳邊有任務失敗的聲音,機械音冰冷冷地說着任務失敗,即将被懲罰……
事實上,顧楷是聽不到顏雪亦系統的聲音的,但他此刻在想象,想象着高處那人的失敗與墜落,想象着她無法接受的冰冷痛擊。
想到這裏,他微微彎了眼睛,笑得像一鈎彎彎的月亮。
真開心啊。
顧楷低下頭,表情被收斂在陰影裏面,接着他重新擡起頭,臉上隐隐含着憂愁。
和宮女再聊了幾句話後,他就快步離開了皇宮。
回到宅子,顧楷立刻去找卞小萍。
卞小萍出去和幾個侍女去買東西了,顧楷問她們去了哪裏,那個侍女下意識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顧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表情有些焦急,但為了防止出現兩個人完美錯開的尴尬場面,他只能坐在石椅上等待着卞小萍,還時不時地擡頭看看太陽的位置。
當他坐在這裏的時候,下人們都小心翼翼地繞過這裏,不随意在主子面前出現。
這個園子的環境還算清幽,樹冠擋住了下午的陽光,只留給樹下人一片陰涼。
伸手掐了一片綠葉蓋在自己的眼鏡上,感受着微涼的香氣,顧楷原本急躁的心情慢慢平緩下來,他也能夠冷靜地開始思考如何離開皇城,離開之後要去哪裏了。
顏雪亦的任務是讓路修傑和路修容不再進行這場持久的戰争,顧楷的任務,就是破壞她的任務。
現在路修容已經謀反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兵力夠不夠和路修傑進行長久的抗衡。
剩下的那個讓卞小萍黑化的任務……
并不難。
顧楷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樹下的位置很不錯,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打算找個人幫自己搬一個椅子過來,在樹下乘涼。
可他剛把腦袋轉回來,打算站起身去找下人,就看到一個小圓球一拐一拐地往自己身邊跑過來。
看到顧楷打算起來,卞陽害怕他要離開,急忙喊了一聲:“你站住!”
他這句話帶着一股讓人有些厭煩的自大感,好像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神,他說什麽別人都要聽,他讓你站住你就必須停下。
顧楷不想理會他,可在思索了片刻後,還是将已經邁出去的腳步又收回來,靜靜站在原地,問:“有什麽事兒?”
“你……!”小胖子的身子一顫一顫的,他用手扶着大腿喘了幾口氣,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你,向我道歉!”
“你說什麽?”面對這種堪稱無理的要求,顧楷不怒反笑,低頭俯視着卞陽,眼底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嘲諷:“我為什麽要向你道歉?”
“要不是你亂說話,我爹才不會打我!”卞陽悄悄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屁/股。
看起來他的确是被卞柱打的挺慘,連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顧楷把目光放到卞陽的屁/股上,盯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笑出聲來,蹲下溫聲詢問:“被打了啊?疼不疼啊?”
他的語氣太過溫和,讓卞陽誤認為他是妥協了,便在略微怔愣過後,繼續将頭昂起,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可他剛打算說幾句話刺激一下顧楷,就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他心中一驚,慌忙揮動手腳掙紮,卻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屁/股:“別亂動。”
顧楷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他原本還疑惑比他高的人怎麽說話的聲音與他平行,可當他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正被顧楷橫抱起來……其實說抱也不太恰當,因為這個行為完全沒有“抱”這麽溫柔。
寫實地說,應該是,卞陽被顧楷用一只手橫着拎了起來。
看着在自己腰間不停掙紮捶打着自己的孩子,顧楷眸色變得深沉。
他的手臂一使力,就把小胖子扔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夏日的桌子并不涼,但人穿的衣服也少,此時卞陽的身體隔着薄薄的夏衫,觸碰到桌面,忍不住抖了一下。
顧楷可不管這個小屁孩的反應,他直接将其翻了個身,然後按着他的腰,拽下屁股,幹脆利落地在微微有些青腫的屁/股上又拍了幾下。
對于這個熊孩子,顧楷沒有一點兒心疼的想法,這幾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啪啪啪地連成了一片,伴随着卞陽的鬼哭狼嚎,也隐約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韻律。
對于剛剛形成一點兒自尊意識的孩子來說,被打屁/股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被父母打也就算了,但這個随便出現的姐夫竟然也打敢他的屁/股,而是還打的那麽疼?
卞陽想着,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伸手拄着桌面,一面哭一面咬牙切齒。
若是他手中有一把刀,那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轉身,将這把刀插進顧楷的胸膛。
但他手裏沒有,所以他只能被動地接受着自己這位便宜姐夫的懲罰。
又打了幾下,顧楷估計着這個小孩肯定将他牢牢地記在了心裏,恨極了他,于是便把他放下,看着小孩呲牙咧嘴地提起褲子,扭頭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踉跄着離開。
顧楷下手還是比較有分寸的,卞陽雖然感覺更疼了,但若是拉下褲子仔細看看,和被打之前也沒有太大分別,甚至還會覺得傷口好了不少,根本沒有二次傷害的痕跡。
顧楷打完過來要求他道歉的卞陽後,坐在原地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了卞小萍。
卞小萍被下人告知顧楷一直在等着她,似乎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和她說。
她心中疑惑,想到以往顧楷從不會特意等着她,便覺得一定是有極為要緊的事情,才能讓他如此焦急。
她想的的确很對。
等她匆忙去顧楷所在的樹下後,就被顧楷拉着坐下,他用雙目凝視着她,好像是想要借此表明他要說的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卞小萍忍不住在心裏猜測着究竟是什麽事情,可當顧楷把第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就震驚了。
因為這件事,真的非常嚴重非常嚴肅,比她曾想過的一切都嚴重。
“要變天了,”顧楷直視着卞小萍的眼睛:“真的要變天了。”
這句話顧楷說的很重,卞小萍在那一瞬間竟覺得自己的身體也真的似乎被這個消息壓得不能呼吸,整個人都是沉甸甸了。
已經在皇城傳播了半月有餘的所謂“謠言”,要成真了。
卞小萍極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她問顧楷:“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顧楷誠實地回答:“從雪亦宮知道的。”
接着,他還挑揀着說了幾個皇宮裏面的異常狀況,比如原本十分愛美的宮女打扮得土裏土氣,原本一直氣定神閑的宮女姐姐舉止慌亂不堪,當然,最重要的證據就是大宮女偷偷對他說的話。
如果顧楷說的是真的,那麽這裏面的每一個,幾乎都在佐證“變天”這件事的權威性。
原本梗着脖子的卞小萍,她的腦袋也忍不住慢慢垂了下來。
最後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你說,我們應該怎麽辦?”在沉默了大約半刻鐘後,卞小萍擡起頭問顧楷。
顧楷事先有了點兒思路,此時談起計劃來倒也不會磕磕絆絆。
“我們首先要找一個守衛嚴密又不太遠的城市,然後日夜兼程趕去那裏,”顧楷伸手從樹上掰了一小截微枯的樹枝,用它随意在桌面上劃開劃去:“皇城的房産,酌情賣一些。”
“對了,”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糧庫的位置:“可以托人偷運幾車糧食出去,戰亂時糧食肯定稀缺,這些糧食不管是自己吃還是給別人,多帶些肯定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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