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最重要的人

江月迷迷糊糊打着哈欠走出宿舍的時候, 林磊已經拎着早餐在不遠處等着了。

女孩老遠就聞到了香噴噴的煎包味兒，把她肚子的饞蟲全給勾出來了。

她邊走路邊吃, 任由林磊牽着往公交車站臺走。

可能是今天起的太早，小姑娘溫順的劉海有點炸毛，整個人迷糊又乖巧，看得人心都軟了, 林磊攥緊她柔軟細膩的小手, 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

周六的街道并沒平時那麽繁忙擁堵，清晨的公交車也顯得有些空曠。

唐康的飲品廠在郊區，距離清河高中有點路程, 走走停停也需要将近二十分鐘。

江月被車子颠的昏昏欲睡,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便眯起眼，小腦袋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晃起來。

前排坐着兩個男生, 看面容年齡似乎跟他們差不多大，其中一個總時不時向後張望, 看到呆懵懵打瞌睡的小姑娘後，神色腼腆，臉上染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

林磊瞥了他一眼, 将女孩亂晃的小腦袋擱放在自己肩膀上, 拿掉頭上的鴨舌帽，扣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

男生先是一愣，臉更紅了，他坐直身子目視前方，不再左顧右看。

可能是今天起的太早了, 也可能是公交車速度太催眠，江月沒承住這突如其來的困意，直到聽見林磊叫自己，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江月本以為唐康的飲片廠只是個幾十人規模小廠，到地方才發現，幾個生産車間已經連成片，員工數量保守估算也有兩三百，而且林磊現在好像已經是個舉足輕重的小領導了。

林磊有自己的辦公室，房間不算寬敞，卻收拾的幹淨整潔，朝南的陽臺上種着一盆格桑花，竟跟外婆家籬笆外的一模一樣，此時正式盛開的季節，粉嫩嫩的花朵微風中搖曳生姿，明媚又動人。

江月剛進門就看見了，她眼眸一亮，驚喜湊近：“你自己養的？”

林磊将肩膀上女孩的書包拿下放桌子上，眼底笑容溫柔：“嗯，今年春天種的。”

看到這花，江月心中莫名感動：“這個花……跟婆婆種的一樣。”

看着她堪比嬌花的容顏，少年眉眼溫暖：“就是跟高老師要的種子。”

“那陣子住在小閣樓，每天看到這種花心情就會特別好，就好像自己真有了家，現在看到這些花，就感覺你們還在我身邊，遇到再多困難，也能讓自己靜下心來解決。”

江月聽的胸口一軟，看着男孩清隽帥氣的側顏竟有些心疼，沒想到他心思就能如此細膩。

正想着，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一道深沉中帶着幾分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磊子你來了，上個星期有個賬本需要你核對一下，還有我讓人給你買了個小靈通，以後方便……”

說到一半，像是突然發現什麽，男人絮絮叨叨的聲音停下，探究的目光裏帶着笑：“這位是……江月？”

來人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個子高高大大的，面容卻很親切，眉眼跟他們初中班主任老唐有兩三分相像。

聽到他準确無誤地叫住自己的名字，江月愣了下，表情有點懵，他們之前從沒見過，怎麽會知道自己名字？

林磊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他對上小姑娘疑惑的雙眸：“這位就是老唐的弟弟，我現在的大老板，唐總。”

江月恍然，怪不得看他眉眼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小姑娘連忙打招呼：“你好唐總，我是林磊同學，今天可能要打擾你們了。”

唐康大手一揮，語氣溫和：“說什麽打擾，難得來一次，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這樣，我安排一下，中午我們請你們倆吃飯怎麽樣？”

江月受寵若驚，連忙擺手：“請吃飯就不用，我就是跟林磊來看看，找個地方寫作業，其他的不用麻煩。”

林磊跟了唐康這麽多年，他的情況自然是了解的，好不容易碰見個親人，唐康自然不能懈怠了，最起碼的地主之誼還是要有的。

見老唐不像是随便客氣，真有好好招待的打算，而小姑娘又一臉的不知所措，林磊趕忙打圓場：“唐總，月月是沖着咱們食堂的大廚來的，說是想嘗嘗趙師傅的手藝。”

唐康立馬眉開眼笑起來，臉上的得意不加掩藏：“這你算找對地方了，這個四川師傅是我專門跑到當地高價請來的，他做的菜咱們廠裏的員工都喜歡吃，有的小姑娘一頓能吃兩三碗飯，幹起活來比大小夥子都賣力。”

沒想到這個大老板會随和不拿架子，江月的緊張感頓時消散了很多：“被您這麽一說，我更嘴饞了，今天中午一定要多吃點。”

“行啊行啊，我一會兒就食堂安排下，讓他們開個小竈，多做幾道菜。”說着，唐康将賬本放到林磊辦公桌，又遞給他一個白色的手機盒。

看清楚盒子上的商标後，林磊愣了下，不太敢接：“唐總，這個太貴重。”

唐康直接将東西放他面前：“幾百塊的小靈通而已，算不上貴重，以後聯系你也方便了，你上個月通宵查賬，幫我們廠挽回上百萬損失，一個小手機算什麽？”

江月眼神震驚，看向男生的目光不自覺帶上幾分欽佩，挽回上百萬的損失，這麽厲害！

若是只有他們兩個，這樣的誇獎林磊完全可以坦然接受，然後再謙虛幾句。

但現在江月在身邊，唐總話音剛落，小姑娘震驚又贊嘆的目光毫不掩飾，直接落在男生臉上。

那眼神太過炙熱，林磊被灼的雙頰發燙，說話聲音都沒了有底氣：“唐總您……別這麽誇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少年早熟，哪怕幾年前第一次見面，跟自己扛包幹苦力，也神色沉穩，氣質淡漠，從不叫苦喊累，好像沒有什麽能壓垮他，這樣臉紅不好意思還真是第一次見。

唐康.生.意場沉浮這麽多年，怎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他連連點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你們該學習學習該工作工作，我去車間看看，就不打擾你們了。”

辦公室安靜下來，林磊這個星期堆積下來的工作有點多，江月也不敢打擾他，安靜坐對面寫試卷。

為了幫她提升成績，林磊專門給她做了一套有針對性的練習，重點放在了數學上，內容涉及整個高中的知識點，有點高考專題卷的感覺。

每次都是林磊監督她按時做完，然後再幫她批閱講解，一個星期下來，比江月自己摸索效率高上兩三倍，江月瞬間有種抱上大粗腿的感覺，這比請個家教老師都厲害。

女孩第一次來他辦公室，自然會各種好奇，剛埋頭寫了半張試卷，目光便忍不住四下打量起來。

這個辦公室位置很好，朝陽的大窗戶可以養花曬太陽，後面就是籃球場。

最惹眼的還是林磊身後的大書櫃，裏面密密麻麻放了很多檔案袋，看的江月眼都花了。

視線落下，放在埋頭認真工作的少年身上。

林磊有個很好的習慣，不管做什麽事，一旦開始就會特別投入。

少年高大沉默，側臉堅毅，修長消瘦的右手攥着筆，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道小小的陰影，他時而擰眉時而放松，雙眼皮褶皺單薄清俊，看的江月都入了迷。

似是感覺到女孩的目光，林磊擡頭看向對面，在兩個人視線快要對上的時候，江月快速低頭，在草稿紙上畫啊畫的，裝模作樣在算題。

心中卻暗暗吐氣，還好她反應快，走神偷看還被被抓個正着的話，那真是太丢人了。

等一張試卷做完再擡頭，發現坐在對面的男生突然不見了。

“這邊。”林磊笑着将剛接好的熱水放她手邊。

少年面對女孩，半靠着桌子坐下，修長的手指拎起她面前填的滿滿當當的試卷，大概掃了眼：“具體我晚上回去再給你看，但大概看來，正确率應該百分之七八十的樣子，雖然難度有點大，但确實暴露了很多短板，要重視起來了。”

江月咬着唇，重重點頭：“我會努力的，不能給你丢臉。”

少年看她清澈認真的杏兒眼，眼底浮起一抹笑，他折起試卷，大掌扣在她頭頂，無聲湊近：“餓了嗎？”

做數學卷是最消耗腦力的，很容易讓人産生疲憊跟饑餓感。

他不問還好，這麽一提，好像還真有點餓了。

林磊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去食堂剛好能搶個好位置。”

兩個人出辦公樓的時候，車間也打鈴了，跟他們平時下課一樣，一聽到鈴聲，許多人蜂擁般往食堂方向跑。

江月一開始還擔心他們會被人潮大軍淹沒，哪知林磊根本沒帶她去排隊打飯，而是直接上了二樓。

剛上樓梯，江月便看見坐在桌邊朝他們揮手的唐總。

還沒入座，江月便聞到誘人的飯菜香氣，桌子熱氣騰騰地擺了好幾道菜，紅通通的辣油鋪面，看的人食欲大開。

唐康熱情招呼兩個人：“我剛剛還想給磊子打電話催你們過來，他就是個工作狂，一坐進那個辦公室，除非特殊情況基本不出來，吃飯都讓人帶。”

說罷，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了林磊一眼：“今天倒是很自覺。”

将筷子遞給江月，男生略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月月你多吃點，今天這些菜是唐總特意找大廚開的小竈，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待遇。”

江月一愣，既感覺受寵若驚又微微詫異，唐總這麽招待自己，應該完全是看在林磊的面子，這個唐總似乎很看中林磊啊……

不過林磊沒騙自己，這個四川大廚的手藝确實了得，宮保雞丁，水煮魚，回鍋肉……這種都是她在學校附近小菜館經常吃的菜式，以前吃的那都是味道，這個大廚卻像是給灌入了靈魂，口感好的江月快起雞皮疙瘩了。

林磊去拿飯後水果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唐康突然開口：“磊子跟着我好幾年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倒買倒賣的藥販子，他是你們班主任介紹來打零工的學生，一開始只覺得他是年齡不大，頂多幹兩次就累跑了，沒想到他不但能幹，腦子還特別聰明，我這一路走來，從做生意負債累累到現在有了自己的廠房，他就像個小軍師，給我意見幫我出謀劃策，每次都能扭轉乾坤，我感覺這個小夥子不得了，有智慧有魄力，年紀輕輕就敢想敢做，從不畏手畏腳，比我這個大老板強太多了，我自問自己沒這樣的性格優勢，他在我這裏工作也只是暫時的，以後有了機會跟時運，絕對能一飛沖天。”

說罷，唐康突然笑着看向江月，語氣有些感慨：“我是從我哥哪兒知道的他的事，他也從來不提自己親人，但是他跟我提過一次你跟高老師，說你們是她生命最重要的人。”

江月身子一震，心髒像是被人攥在手心，心疼又甜蜜。

林磊下午要去查看車間，江月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看書，滿腦子全是中午唐總跟他說的那番話。

上輩子的事她大多模糊了，只能想起個大概，她記得前世的林磊沒上完高中就離開了江城，大概去了哪個城市記不清楚了，再回來已然不是那個落魄窮酸的少年，而是登在雜志上，出現在財經新聞上的優秀青年企業家。

他成績那麽好，竟然沒順風順水地去上大學，江月頭有點疼，心也跟着無聲揪了起來。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中途棄學離開了江城？

她一定要想起來。

一定要想起來。

今天工作不多，林磊準時下了班。

吃過飯，廠裏幾個年輕人湊一塊在前面打籃球，經過籃球場時，林磊往那邊瞅了好幾眼。

江月笑着拿過他手中的外套，沖對面擡擡下巴：“你也去打會兒。”

林磊猶豫：“那你怎麽辦？”

女孩杏兒眼彎彎：“我坐這邊等你。”

少年眉眼俊朗，他笑着揉了揉女孩腦袋，在幾個人的招呼聲中快速跑了過去。

他平時事情太多，江月很少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像個小迷妹似的坐邊上，安靜看着他打籃球。

林磊雖個子高，但彈跳力驚人，進攻也猛，加入沒幾分鐘，幾個人被他帶的全進了狀态，越打越帶勁。

少年穿着件寬松的黑色短夏衫，運球動作娴熟，身形微晃閃過對方的防守，跨步三下上籃，一個漂亮的扣籃，連對手都服氣地鼓起掌來。

沒多大會兒的功夫，幾個人皆是大汗淋漓，胸襟前汗濕一片。

有幾個年紀大的只是活動活動筋骨，晚上還要回家吃飯，所以等天色黯下來，廠裏的路燈亮起，籃球場上一堆人也很快散開了。

幾個老員工似乎也注意到了江月，臨走前還不忘開玩笑。

“林總，女朋友這麽漂亮，以前怎麽不見你帶過來！”

“這麽漂亮的女朋友當然得藏起來，帶過來給你看嗎？”

“咱們小林總也不差，高高帥帥的，兩個人站一起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

女孩臉皮薄，幾個人又都不熟悉，瞬間被調侃的雙頰通紅。

林磊倒是淡定很多，似乎也沒打算解釋，只是擡了擡手臂，跟他們揮手告別。

幾個人走後，方才還熱鬧籃球場瞬間冷清下來，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不停地扔球。

見女孩仍舊雙手托腮，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着自己，林磊薄唇微勾，沖她勾了勾手：“來。”

大概猜出來他想幹嘛後，江月直接搖頭拒絕，她現在還記得那年當着林磊跟羅陽扔籃球的丢人場面，還有羅陽那魔性的鵝笑聲，從那之後，她再也不打算碰籃球這個東西，有心裏陰影了。

似是看出她的顧慮，男生嘴角的笑加深：“不會像上次那樣，我教你。”

小姑娘将信将疑，在男生目光的鼓勵下，最終還是放下懷裏的衣服，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林磊将球放入江月手中，站在女孩身後，雙手扶着小姑娘肩膀微微往前走了兩步。

江月雖然不會打籃球，但也經常見，別人投籃都需要後退兩步，然後擡臂瞄準……

正想的入神，江月感覺自己身子突然淩空騰起，她低頭看了眼，原來林磊将她整個人舉起來了。

還沒等她驚恐，男生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月月，快投！”

顧不得其他，江月趕忙将手中的籃球扔進球框。

太高了，整個身子只有一雙手臂舉着，沒有支點沒有安全感，江月都快吓懵了。

等林磊彎着雙臂要放她下來時，女孩趕忙轉過身子，反手緊緊摟住他脖子。

少女身子又柔又軟，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鼓鼓的胸脯隔着布料緊貼着他堅實的胸膛，又因驚吓過度呼吸大幅度起伏着。

少年正是熱血氣盛的時候，懷中溫香玉軟，連帶着他呼吸也滾燙起來，某處無聲起了反應。

等江月緩過來，才意識到兩個人此時動作有多親密，她瞬間漲紅了臉，下意識就想松手。

女孩的手臂剛離開他脖子，便被林磊按住，結實的手臂将她摟得更緊了：“就抱一會兒，一小會兒。”

江月微怔，她垂首看着男生漆黑的發頂，帶着淡淡的洗發水的清香跟幾不可聞的汗味兒，那雙堅實有力的手臂正環着自己腰身，彼此的呼吸跟觸覺都那麽真實強烈。

少女的心像是被什麽燙到，她紅着臉，小心翼翼環住男生脖頸，下巴貼上他微微汗濕的額發。

懷中身子柔軟，帶着最溫柔纏綿的女兒香，林磊的一顆心被填的滿滿當當。

那一瞬間，胸口似有煙火炸開，好似世間所有的美好都墜落在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真服了jj…真的服了…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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