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夜闖閨房 (1)
沐國公府涼亭,沐雲嘉斜躺在貴妃椅上,吹着和煦的微風,纖纖玉指輕捏着金黃色的糕點,慢條斯理的品嘗,梅紅色的裙擺傾斜而下,優雅随意,嬌美動人。
高傲的目光掠過不遠處的落雨閣,她嘴角上揚起一抹陰冷的笑:她派了七、八名武功高強的殺手追殺沐雨棠,就算是軍營裏的将軍,都未必能從他們的聯合追殺下逃脫,沐雨棠死定了,休想再活着回到沐國公府……
這就是她搶自己心上人的下場,不自量力,死有餘辜!
“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沐雲嘉的貼身丫鬟聽蘭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額頭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清亮的眸子裏滿是焦急。
沐雲嘉思緒被打斷,不悅的皺起眉頭:“何事如此慌張?”當了這麽久的大丫鬟,居然還不懂規距的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一路急奔,聽蘭累的氣喘籲籲,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回二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沐雨棠回來了,這怎麽可能?
沐雲嘉猛然翻身坐了起來,震驚的目光正對上沐國公府的二門,沐雨棠身穿香妃色軟煙蘿長裙,高貴清純,踏着金色的夕陽餘輝袅袅婷婷的走了過來,明媚的小臉上洋溢着暖暖的笑,美麗不可方物,漆黑的眼瞳裏卻閃爍着冰冷的寒芒。
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望着她氣定神閑的模樣,沐雲嘉心緒煩亂的快要抓狂,那可是七八名絕世殺手啊,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沐雨棠不過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閨閣千金,怎麽會從他們手裏逃出生天?
沐雨棠進門就看到了沐雲嘉,雖然離的遠,她也沒有錯過沐雲嘉眸子裏的震驚與錯愕,這個高貴優雅的二妹妹心腸可真是夠狠毒。
沿着青石路,優雅從容的走到沐雲嘉面前,望着她眸子裏極力掩飾的憤怒與陰毒,沐雨棠溫柔淺笑:“我回府,二妹妹好像不高興?”
“怎麽會?我是太震驚了,沒想到說要久居雪塵樓的姐姐會這麽快回府。”沐雲嘉忍了怒意,笑意盈盈的望着她,關切的話說出了嘲諷的味道,信誓旦旦的說要在雪塵樓住幾天,沒想到只住了一晚就被趕了出來,說出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沐雨棠被她嘲諷,不急不惱,無奈的輕嘆一聲:“出了點事,我不方便再住雪塵樓,只好提前回來了。”
“是嗎?”沐雲嘉故做驚訝的蹙了蹙眉,好奇的眸子裏閃過一抹不屑:“出了什麽大事,能讓姐姐放棄和蕭世子培養師徒感情?”
沐雨棠清冷的眼瞳望望空蕩蕩的四周,湊近沐雲嘉,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妹妹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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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晶晶亮亮,沐雲嘉看着十分讨厭,心煩意亂的點頭敷衍:“當然!”
她等的就是沐雲嘉這句話!
沐雨棠嘴角上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拿出一樣東西,甩手扔向沐雲嘉:“那妹妹可要看仔細了!”
那不明物速度極快,來勢洶洶,在接住和被砸之間,沐雲嘉選擇了伸手接物,東西入手,沉沉甸甸的,還有些粘粘的。
她不解的低頭一望,正對上一顆中年男子頭顱,頭發亂蓬蓬的,發絲緊貼在臉上,灰白的面皮濺了點點血污,一雙血淋淋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死不瞑目的狠狠瞪着她。
“啊!”沐雲嘉只覺轟的一聲,頭腦瞬間一片空白,顫抖的小手‘砰的’一聲,将人頭扔的遠遠的,纖細的身體如流光一般飛速躲藏到柱子後面,驚聲尖叫:“來人哪,殺人了,殺人了……”
凄厲的慘叫聲穿透雲層,響徹雲霄,傳遍大半個沐國公府,震驚着府裏的每一個人。
在靜園內室休息陳靜驀然驚醒,扶着陪嫁嬷嬷的手,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望着滾落在地的人頭,她一怔,銳利的眸子裏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麽。
雖然只有一瞬間,還是被沐雨棠看到了,嘴角上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黑衣殺手之事,果然和沐雲嘉母女脫不了關系。
目光觸及躲閃在柱子後,滿面驚恐,怎麽拉都拉不出來的沐雲嘉,陳靜眸子裏燃燒起熊熊怒火,轉身看向沐雨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沐雨棠,這是怎麽回事?”
“妹妹問我回府的原因,我怕說了她不相信,就直接拿證據給她看,沒想到把她吓成了這樣。”沐雨棠無辜的攤了攤雙手,是沐雲嘉自己要看的,不是她逼的,沐雲嘉吓壞了,不能怪她。
陳靜冷笑,高門貴族的千金,個個嬌養,最見不得血腥,雲嘉也是個聰明人,分得清輕重,如果沐雨棠沒耍手段,雲嘉又怎麽會看她帶來的人頭:“大小姐是沐國公府嫡出千金,身份高貴,怎麽能像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殺了人将人頭帶在身上,還拿來了沐國公府?”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丫鬟,嬷嬷們看沐雨棠的目光充滿了驚懼:大小姐太毒辣了,殺人藏頭,還帶來自己家,就不怕連累整個沐國公府?
陳靜果然是個人精,三言兩語就給她安了個殺人的重罪,可她不是軟柿子,任人捏圓搓扁“夫人想多了,這人不是我殺的,是軍營裏的那些将士們殺的,說來也巧,昨晚将士們押送的貢品被劫了,他們派出大批人尋找,路遇我被人追殺,就随手幫我把那些陰險毒辣的黑衣殺手全解決了。”
“屍體太重,我拿不動,将士們太忙,我不好意思打擾,就準備拿人頭前去京兆府備案,路過咱們府上,怕你們擔心,就拐進來解釋一下,沒想到把二妹妹吓到了…”
沐雨棠說的輕描淡寫,陳靜卻聽的暗暗心驚,軍中大批将士擒殺黑衣殺手,那一戰肯定非常激烈,非常驚險,不知殺手們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銳利的目光微凝,正對上沐雨棠似笑非笑的目光,漆黑的眼瞳如琉璃一般清透,仿佛瞬間洞察一切,陳靜沒來由的一陣慌亂,随即鎮定下來,皺着眉頭道:“大小姐不是要去京兆府備案嗎?怎麽還站在這裏?”
“天都快黑了,京兆府那麽遠,我一名弱女子帶着人頭去備案,多有不便,勞煩夫人遣名下人送到京兆府,将我剛才說的話複述一遍就好,我累了,先回落雨閣休息了,您多哄哄二妹妹……”
沐雨棠擡腿走上了前往落雨閣的路,邊走邊擡起手,朝陳靜做了個拜拜的姿勢。
望着她隐進落雨閣內的身影,陳靜銳利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陰毒,內院女子最忌沾血腥,她居然讓自己派人将人頭送走,分明就是故意找自己的晦氣,可自己是國公府女主人,做這些事情天經地義,推都推不掉。
胸口怒氣亂竄,她瞟到地上的帶血頭顱,發洩般厲聲命令:“愣着幹什麽?快把這人頭拿走!”
“是是是!”一名粗使嬷嬷戰戰兢兢的回答着,快速走上前,拿布包住人頭,提走,地上的血跡也被以最快的速度擦幹。
望着恢複如初的青石地面,沐雲嘉激動的情緒慢慢鎮定下來,靠着石柱坐下,美眸裏盈了一層水霧:“娘!”
嬌滴滴的聲音,楚楚可憐的美眸,看的人心疼。
陳靜不忍再責備她,拍拍她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你外祖家習武,皇上賜了各式各樣的極品好藥,你受了驚,随我去将軍府一趟,取些好藥壓壓驚!”
聽到将軍府四字,沐雲嘉迷蒙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慌,搖着陳靜的胳膊懇求:“娘,天色已晚,我身體不太舒服,咱們明天再去好不好?”
陳靜知道沐雲嘉在擔憂什麽,她也不想逼迫女兒做不願意做的事,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容耽擱,她必須和女兒以最快的速度,親自前往和陳将軍說清楚,絕不能借他人之手。
“受了驚吓,越早服藥越好,耽擱了時間,病情會加重,再難醫治了,你快回房換身衣服,娘去馬車裏等你!”
陳靜的話堅定有力,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沐雲嘉知道逃不過,只得焉焉的應下:“是!”
沐雨棠站在落雨閣院門後,目送陳靜,沐雲嘉相繼離去,嘴角上揚起一抹冰冷的笑,受了驚吓,讓府醫看過服藥就是,哪用得着這麽大費周章的前往陳将軍府拿藥?
就算陳将軍府是武将之家,極品藥物多,沐國公府的又能差得了多少,這母女兩人急色匆匆的前往陳将軍府,肯定另有原因。
陳靜,沐雲嘉都是內宅女子,怎麽會找到那麽隐蔽的山寨殺手的?難道是陳将軍從中幫忙?
殺手頭顱扔到她們面前,她們知曉毒計失敗,擔心事情敗露,前往陳将軍府商量對策?這理由說得通是說得通,可沐雲嘉臉上那瞬間的驚懼分明是在害怕陳将軍。
黑衣殺手們無能,殺人失敗,又不是她的錯,沐雲嘉在怕什麽?
沐雨棠漆黑的瞳仁裏閃過一抹暗芒:難道這其中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夜幕降臨,陳靜、沐雲嘉到了陳将軍府,仿佛早就知道她們會來,一下車,就有守在門口的下人迎上來,直接請她們去了陳将軍的書房。
将軍府的書房是重地,除非重大事情,否則不會請人前來,沐雲嘉深知這一規定,望着前面引路的小厮,一顆心高高懸起,惴惴不安。
以往明亮的房間只燃了一盞琉璃燈,諾大的書房顯的有些黯淡,陳将軍站在書房中央,背對着門口,高大的背影有些蕭索,卻帶着武将特有的濃烈煞氣,震驚人心。
“大哥!”陳靜率先走進書房,柔柔的稱呼溫暖,親切。
“嗯!”陳将軍淡淡應了一聲,卻沒有回頭,徑直面牆站立着,不知在想什麽。
沐雲嘉款款走了過來,望着這道親切的身影,莫名的有些膽怯,扯了扯手中的帕子,盈盈福身:“雲嘉見過舅舅!”
清脆的聲音嬌弱動人,陳将軍卻聽的身體一震,猛然轉身,鐵一般的巴掌對着她美麗的小臉狠狠扇了過去:“都是你做的好事。”
“啪!”清脆的耳光聲震驚人心,沐雲嘉纖細的身體被打倒在地,美麗的小臉浮現一座鮮紅的五指山,半邊臉高高腫起,火辣辣的疼,如水的眸子裏滿是震驚:舅舅打了她,舅舅居然打了她!
來将軍府的路上,她知道自己闖了禍,舅舅一定會教訓她,而她也設想過陳将軍的訓斥,連最難聽,最嚴厲的都想到了,也做好了被狠狠教訓一頓的準備,哪曾想,陳将軍一句話都沒說,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舅舅,不就是死了幾名殺手,你何必動這麽大的怒?”沐雲嘉尖叫着,美眸裏盈滿了委屈的淚水:
她是沐國公府高貴的嫡出千金,殺手們不過是低賤的殺人工具,死了再花筆銀子培養就是,舅舅居然為了那七八名殺手,打她耳光,他們的舅甥親情都比不上那些低賤工具嗎?
“死了幾名殺手?這可不是幾名殺手的事,而是整個山寨的人全被滅了……”陳将軍憤怒的咆哮震天響,站在附近把守的親衛們都受不住的揉了揉耳朵。
什麽?整個山寨都沒了?
陳靜剛從陳将軍打沐雲嘉的震驚中回過身,轉而又陷入了山寨被滅的震驚裏。
沐雲嘉也瞪大了眼睛:“我明明只派了七八名殺手追殺沐雨棠,怎麽會牽連到整個山寨?”
多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知道陳将軍有一批很厲害的秘密殺手,吵着要見見,陳将軍拗不過她,就讓她見了幾個,從那之後,凡是得罪她的人,她就派名殺手去教訓,多年來,一直很順利,沒想到在沐雨棠身上栽了跟頭。
“你還好意思問,誰讓你派人追殺沐雨棠的,你不知道她是蕭清宇的人嗎?”陳将軍銳利的瞳仁裏燃燒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
聞名青龍國的蕭世子鐵腕手段,心思冷酷,她居然膽大包天的得罪他,她知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自尋死路,他還不想為她那愚蠢的舉動陪葬!
“我哪知道蕭世子那麽在意沐雨棠……”嬌弱的聲音裏滿是無助與委屈,美麗的小臉哭的梨花帶雨,心裏卻恨的咬牙切齒,早知道沐雨棠這麽讨厭,她在見到殺手們的那一刻間,就會派他們殺了她,永絕後患。
“沐雨棠是蕭清宇的弟子,整個青龍國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你會不知道?如果你真恨不得沐雨棠死,就做的高明點,殺了她讓人看不出端倪啊,現在倒好,蕭清宇因她被抓一事動怒,帶着雪衣衛把整個山寨鏟平了……”
陳将軍厲聲訓斥着,淩厲的目光如鋒利的刀子,狠狠瞪向嬌弱無力的沐雲嘉:哭哭哭,遇到難事就知道哭,愚蠢無能,如果她不是他的外甥女,他會拳腳相加,将她打的死死的,以解心頭之恨。
“你可知道,那座山寨原本是個土匪窩,兇狠強悍,我費盡心力帶着親衛拼殺了三天三夜,受傷無數,血都流了一半,這才收服他們成為我的秘密勢力,還沒用幾年,就被你的愚蠢毀于一旦……”
陳将軍字字句句帶着怒意,眸子裏閃爍的寒芒更是讓人望而生畏,陳靜知道陳将軍恨極了沐雲嘉,唯恐他傷害自己女兒,急忙接過了話:“大哥,究竟怎麽回事?”
“蘇将軍才智過人,極擅用兵,在軍中威信很高,時時壓我一頭,我為了扳倒他,早在多年前就開始籌劃,讓山寨的人每年出來打劫些可有可無的貢品,制造城外混亂的假相,此次玄武國進貢,我費盡心機說服所有将軍,讓冷逸軒前去接應,就是為了算計蘇府!”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貢品被劫,蘇逸軒失職,按軍令狀可亂棍打死,那蘇将軍死了兒子,肯定心如死灰,不會再與我争鋒,哪曾想關鍵時刻,你那愚蠢的女兒派殺手追殺沐雨棠,惹的蕭清宇動怒,不但幫蘇逸軒尋回了貢品,還血洗了山寨……我所有的計劃,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毀了……”
最後一句,陳将軍陡然提高了聲音,那掩飾不住的怒意與恨意,震的沐雲嘉身體輕顫,美麗的小臉上挂着兩串淚珠,卻再也不敢哭,目光慌亂的四下亂望,心裏非常不服氣:舅舅那麽重要的計劃又沒告訴她,她哪裏知道,山寨被毀,是他那些殺手們沒本事,不能全怪她啊。
如果不出意外,蘇逸軒死于亂棍之下,蘇府敗落,而他陳将軍會一躍成為軍中第一将軍,人前風光無限,人後還有秘密山寨幫後盾,可謂是春風得意,一時無兩。
可是現在,山寨被毀,他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而他視為眼中丁肉中刺的蘇府卻立了大功,被皇帝封賞,地位再次甩出他一大截!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外甥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枉他平時裏對她寵愛有加,她卻只會拖他後腿,壞他計劃,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怒,只是打了一巴掌,實在太便宜她了……
“那還有沒有辦法挽回這一切?”陳靜銳利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焦急,蘇将軍府和陳将軍府一向不合,如今,蘇将軍府步步高升,陳将軍府卻損失慘重,她心裏很是不憤。
“山寨的人都死了,貢品拉進了皇宮,皇上封賞的聖旨都頒下來了,還能想什麽辦法?”蘇将軍低沉的聲音裏帶着無盡的憤怒,都是這對愚蠢母女幹的好事,不然,他多年心血,怎會一夕盡毀?
“事到如今,你們最好燒香拜佛,祈求皇上不要深查此事,否則,一旦查出他們和咱們有關,無論是陳将軍府,還是沐國公府,都會滿門抄斬!”
“怎麽這麽嚴重?”沐雲嘉脫口而出,驚慌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焦急:當時她正在氣頭上,一心想要沐雨棠的命,都沒想過這麽多……
陳将軍瞟一眼她錯愕的小臉,不屑的嗤笑:“青龍國律法明文規定,強搶貢品是殺頭死罪,不然你以為像小孩子過家家,把貢品還回去就沒事了?這段時間,你們嘴巴管嚴點,若是胡言亂語,讓人抓到把柄,倒黴的可不止你們一兩個……”
陳靜、沐雲嘉聽的身體一震,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對望一眼,慎重的點點頭:“是!”她們都是惜命之人,絕不會自尋死路。
陳将軍那一通指責,發洩出了不少怒氣,靜下心來,面色也緩和了許多,眼瞳卻越發的幽深:山寨之事驚動了皇上,混亂之時,他絕不能輕舉妄動,且看看京兆府調查的結果如何,若是與他無關,他就靜觀其變,若是牽扯出了對他不利的事情或證據,他再全力應對……
沐雨棠知道陳靜、沐雲嘉前往陳将軍府,沒有跟着,用過晚膳後,也不歇息,半躺在雕花大床上,邊看書邊等她們回來,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很晚。
院外響起丫鬟,嬷嬷們的腳步聲時,沐雨棠望望床頭的沙漏,已經子時了,她們兩人居然在陳将軍府呆了這麽長時間,都說了些什麽,居然談到這麽晚?
沐雨棠皺着眉頭思索間,眼角閃過一道白色身影,淡淡清蓮香撲面而來,她擡頭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張熟悉的俊美容顏:“蕭世子,你怎麽來了?”
古代女子的閨房不是嚴禁男子出入嗎?蕭清宇怎麽像在雪塵樓一樣,想來就來?
“你把它忘在雪塵樓了!”蕭清宇黑曜石般的瞳仁深若幽潭,清潤的聲音優雅動聽,長臂一伸,一只精致的竹籃出現在沐雨棠面前。
竹籃裏,趴着雪團般可愛的笨笨,一黃一藍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眸子裏滿是委屈。
“喵!”笨笨哀怨的叫着,撲進沐雨棠懷裏,小腦袋在她衣服上蹭啊蹭,蹭啊蹭,十分哀怨。
雪白的小身體,暖暖的,軟軟的,香香的,抱在懷裏極是舒服,紫檀木的香氣也極是好聞,沐雨棠輕輕撫摸着它柔軟順滑的白毛,輕輕一嘆:“我明天就會去雪塵樓,又不是見不到了,你怎麽這麽傷心?”
“它比較粘你,你獨自回家,扔它在雪塵樓,它當然傷心!”蕭清宇清潤的聲音帶了絲絲笑意。
沐雨棠撇撇嘴:說的好像多了解它一樣,它是貓,你是人,種類都不同,再了解,也未必能猜中它的真實想法……
沐雨棠腹诽着,突然想起了雪塵樓裏的碎片:“蕭世子,新得的那片一夢千年怎麽樣了?”她要靠整個的瓷枕回現代,每一片碎片都不能馬虎。
“已經和原來那片碎片放到一起了,雪衣衛們還在各地調查,很快就會有其他碎片的消息……”蕭清宇淡淡說着,眸子裏閃過一抹黯淡:他站在她面前,可她最關心的居然是一夢千年。
一夢千年破碎多年,碎片散落各地,誰也不知道它們具體在哪裏,沐雨棠是沒想到那土匪成群的山寨裏會有碎片:“蕭世子,在此之前,你知道山寨裏有一夢千年嗎?”
蕭清宇擁有無所不能的雪衣衛,有沒有查到這片碎片的下落?
蕭清宇墨色的瞳仁裏浮現一抹清淺的笑意:“有點頭緒,還不是特別肯定,本打算等消息确切了再動手,沒想到他們敢強搶貢品,加速了山寨的滅亡……”
山寨雖然隐蔽,他的雪衣衛早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沒做什麽窮兇極惡的事,他便沒有理會,沒想到他們居然膽大包天的派人暗害沐雨棠……
“喵!”笨笨懶洋洋的叫了一聲,兩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窩在沐雨棠懷裏,昏昏欲睡。
桌上的沙漏緩緩向下滴着沙,子時過了一大半了。
“夜深了,笨笨要睡覺,蕭世子請便!”沐雨棠揉揉笨笨的小腦袋,非常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夜行動物的貓都快睡着,晝出夜伏的他們,更應該休息了。
生平第一次,身為祁王世子的蕭清宇被人往外趕,他站起身,黑曜石般的瞳仁裏浮現一絲幽暗,見沐雨棠将笨笨安置在軟塌上,轉身朝他走了過來,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欣長的身軀輕輕顫抖。
“蕭世子,你怎麽了?”沐雨棠看到了他的異常,急步走過來,輕扶住他的胳膊,如玉的手指有些涼,就像上次在皇宮犯病一樣。
“沒事。”蕭清宇的聲音暗啞、低沉,有氣無力,深邃的眸子也浮現一層迷蒙,修長的身軀軟弱無力緊靠在沐雨棠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能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由溫暖變的微涼。
蕭清宇比沐雨棠高,也比她重,他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她有些吃不消,就勢扶着他躺到了身後的雕花大床上,小心的将枕頭放在他頸下,素白小手輕撫着他的額頭試溫度:“現在好點兒了嗎?需不需要服藥?”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不必服藥!”蕭清宇側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回答着,深邃、銳利的眼眸緩緩閉上,墨色的長發披灑着,長長的雪色衣擺、衣袖流瀉而下,映着香妃色的床單和帳幔,俊美優雅的讓人移不開眼,在這美如畫卷的大床上,他的呼吸聲音漸漸均勻。
沐雨棠難以置信的眨眨眼睛:他他他,居然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她還指望着他病好了,回他的雪塵樓休息呢。
他那麽重,她都搬不動他,更別提送去雪塵樓了,像他這種有潔癖的人,不能讓府上的小厮或侍衛送,他身邊又沒跟雪衣衛,想把他送走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就讓他在這裏睡一晚,等他睡醒後再趕人吧。
沐雨棠俯身為他脫去了鞋子,将他的雙腿擡到了床上,素白小手觸到他雪衣的衣帶,想了想,又收了回來,男女性別不同,衣服就不脫了,免得發生什麽尴尬事。
扯過裏側的錦被蓋到蕭清宇身上,仔細檢查無不妥之處,沐雨棠抱着一床被子,放輕腳步走到了軟塌前。
軟榻放置在床邊,比現代的單人床寬一些,笨笨四只雪白的爪子全部伸展着,側趴在軟塌上,睡的香甜,小小的身板占着最中間的二三十厘米,兩邊剩下的空,都不能再躺人。
沐雨棠抱起那雪白的一團,向裏挪了挪:“笨笨,你靠裏睡睡啊!”
“喵!”落到裏側後,笨笨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翻了個身,雪白的小身體又滾到了最中間。
沐雨棠無奈的眨眨眼睛,以往這軟塌的确全歸笨笨,但今天她‘落難’了,笨笨應該體諒體諒,給她這個主人讓點位置啊。
伸手抱起笨笨,沐雨棠躺到了軟塌上,随後才将笨笨放到裏側,嘴角上揚起一抹淺笑:這次看你還怎麽滾過來!
她面朝外側躺着,身後久久沒傳來任何動靜,看來笨笨安安靜靜的睡着了,她也睡吧!
側躺的久了,沐雨棠胳膊被壓的有些僵硬,準備平躺一下,緩緩血液,不想,身體剛躺正,卻感覺腿下這毛絨絨的,一聲痛苦的貓叫随之傳來:“嗚!”
沐雨棠一驚,急忙擡起腿,笨笨頂着被壓疼的小身體出現在沐雨棠面前,可憐兮兮的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委屈。
敢情這小家夥又躺到中間了,她翻身的時候壓到它了。
沐雨棠坐起身,無奈的扶扶額頭,她睡覺時常會翻身,剛才清醒着,身體沒有用力,還及收擡了腿,笨笨才能幸免于難,如果真在軟塌上睡一晚,可能會把笨笨壓死,這麽可愛的貓,壓死了就也太可惜了。
這軟塌她是不能睡了!
沐雨棠翻身下床,望着相隔不遠,睡的正熟的蕭清宇和笨笨,無奈輕嘆:這一人一貓,都這麽難侍候,一個霸占了她的大床,一個霸占了她的軟塌,她這個落雨閣的主人居然無處容身,真是悲傷!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和土匪們打鬥半天,也早就累了,很需要休息,軟塌不能睡,她試試大床吧。
大床上,蕭清宇靜靜睡着,呼吸聲很輕很淺,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兩道濃濃的陰影,少了平時的寒冰與淩厲,多了幾分溫馨與睿智,俊美的容顏安然寧靜,讓人不忍亵渎。
沐雨棠将他向裏挪了挪,抱着被子躺到了他身側,蕭清宇依舊清清淺淺的呼吸着,沒有絲毫異常。
沐雨棠放下心來,緩緩閉上了眼睛,隔着兩層被子,她也不必擔憂兩人會有什麽肢體接觸,如果明天早晨蕭清宇先醒來,自己就說是為了就近照顧他,不小心睡着了,這理由合情合理,就算男女同睡一床,也不尴尬。
想着想着,睡意襲來,沐雨棠進入夢鄉,輕微的呼吸聲均勻後,原本熟睡的蕭清宇卻睜開了眼睛,望着裹緊錦被,背對着他休息的沐雨棠,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浮現一抹淺笑。
長臂伸出,抓起她的錦被扔到一邊,扯過自己的被子蓋到了她身上,手臂自她頸下伸過,給她當枕頭,望着她安然恬靜的睡顏,他英俊的臉上浮現一抹清淺、複雜的笑:
她雖沒有內力,但懂武,警覺性極高,他離她那麽近,還做了這些事,她居然毫無察覺,是對他毫無防備,還是熟悉了他的氣息,已經不再防備?
無論是哪一種,都可證明,她對他,也是有些不同的……
“喵!”軟塌上,熟睡笨笨站了起來,搖着漂亮的尾巴,朝他得意的叫。
蕭清宇望望熟睡中的沐雨棠,拈起盤子裏的一塊糕點,彈指射向笨笨:“睡你的覺!”
糕點不偏不倚,正中笨笨的小腦袋,将它砸的眼淚汪汪,委委屈屈的望着蕭清宇:嗚嗚嗚,美人在懷,他就不記得它的功勞了,過河拆橋,見色忘貓的主人!
睡覺就睡覺,反正它也累了,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笨笨轉過身,趴在軟塌上縮成一團,很快就睡着了。
沐雨棠睡前沐浴過,衣服也裏裏外外全換了幹淨的,美麗的小臉白裏透紅,如玉手指輕輕觸摸,絲般順滑,細膩如瓷,她身上獨有的清雅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迷戀不已。
蕭清宇彈指熄滅了室內的燭火,下巴輕擱在她頭發上,懷抱着她柔軟的嬌軀,輕嗅着淡淡的香氣,安然入眠。
沐雨棠醒過來時,金色的陽光透過格子窗照了進來,她有些不太适應,伸手擋住陽光,用力眨了眨眼睛。
身旁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你醒了!”
沐雨棠一驚,翻身坐了起來,蕭清宇一襲雪衣,正坐在床邊看書,長長的衣袖流瀉而下,清隽高貴,側臉映在陽光裏,俊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素白小手揉揉額頭,她差點兒就忘記,蕭清宇昨晚生病,住在了她房間,蕭清宇比她醒的早,都神色如常,她何必再大驚小怪的:“蕭世子,什麽時候了?”
“辰時将過!”蕭清宇聲音淡淡,深邃的目光依然在書上流連。
沐雨棠一驚:“我睡了這麽久!”從子時中到辰時,有八九個小時,她以前睡覺從未一次性睡這麽長時間,難道是昨天白天打鬥多了,身體累?
說到身體累,沐雨棠又想到了蕭清宇的病:“蕭世子,你好些了嗎?”他的病很奇怪,來勢洶洶,去勢也快,但病發時所受的痛苦與折磨,就不是常人能忍的了。
“已經沒事了,你睡的好嗎?”蕭清宇放下書本,看向沐雨棠,深邃的眸子裏浮現一抹柔情。
這話怎麽這麽的……怪異?就像是新婚夫妻同床一晚後的互相問候!
意識到這點,沐雨棠又是一驚,低頭檢查自己,衣衫完整,悄悄松了口氣,或許蕭清宇只是一句禮貌的問話,是她想多了。
“還好,多謝蕭世子關心!”沐雨棠漫不經心的敷衍着,準備下床梳洗,清冷的目光不經意的瞟到了蕭清宇的衣服。
他的外衣雖然都是白色的,可是每件的款式不同,所用的衣料以及上面繡的圖案也不同,昨晚那件衣袖領口繡的明明是雲海圖,今天這件怎麽變成世子常服上的蟒紋理了?
望着她緊皺的眉頭,蕭清宇不解的問道:“雨棠,怎麽了?”如玉手指輕觸她的額頭,衣袖輕掃過衣擺上的紋理,猛然一望,就像圖形。
沐雨棠眨眨眼睛,紋理和圖形相差不大,昨晚光線暗,許是自己看錯了:“我沒事!”
沐雨棠後退一步,避開了蕭清宇伸來的手,望着他笑意盈盈的道:“蕭世子,山寨那兩位首領是如何處置的?”
主動關懷被她拒絕,蕭清宇如玉的手指懸在半空,頓了頓方才放下,淡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軍中将士在山寨裏搜出了以前丢失的貢品,還許多珍貴寶物,案情重大,京兆府無法審理,已經移交刑部審理,刑部在調查他們這幾年做的所有壞事,一經查事,就會上報皇上,依法治罪!”
蕭清宇猜測的沒錯,刑部的确加大了力度調查山寨為害百姓的事例,但讓他們始料不及的是,那名少婦和少主的落網,牽出了一樁十六年前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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