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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頭、劍眉、薄唇,唇角額間還帶着傷。
顧喻細細瞥着這個昨天和他莫名其妙打起來還咬了他一口的小傻逼。現在眼睛亮的像小狗,一點也不瘋了。
在紙上寫下最後一個符號,顧喻把紙輕輕推到兩人中間,漆黑的瞳孔看着任北的眼睛:“五百二十一加四百三十整。”
任北偏了下頭,眼神迷茫。
沒一會兒旁邊遞過來一張紙條。
任北快速接過,仔細讀——
“兩塊蛋糕五百二十一,店主讓我賠的錢。去醫院給肩膀牙印上藥加打針四百三十塊四毛。四毛不要了,走支F寶。”
看完這句話任北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育苗還挺貴,而是顧喻字兒寫得真酷,筆鋒銳利龍飛鳳舞。
一般字要想飛起來酷起來就會變得難認,但顧喻十分牛逼地讓字飛起來的同時又不亂。
任北字也不醜,但一個一個圓滾滾的,看不出酷來,一排小團子似的。
“還有三分鐘。”顧喻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鐘,不算友好地提醒了一句。
任北一愣,看着旁邊的A4紙,點點頭快速抄了起來。
顧喻半撐着下巴,右手随意地轉着圓珠筆裝作還在思考答題的樣子,餘光卻關注着任北的一舉一動——
睫毛很長卻被內雙壓住,微微垂首才看的見,嘴唇有些薄,鼻梁硬挺,耳朵很容易紅……還挺好看。
“呼。”趕在三分鐘內抄完,任北把自己的小團子和顧喻的龍飛鳳舞一起交了上去。
數學課有驚無險,下課的時候任北按約定給顧喻轉了錢。但不知道為什麽,顧喻拒絕了中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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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北偷瞄了兩眼正在寫東西的顧喻。可能是他長得不夠友好……吧?
中午班裏人少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半都在寫作業,班裏靜的只剩下筆尖摩擦的沙沙聲。
任北書包裏常年備着零嘴,掏出個面包就牛奶湊活吃了。
顧喻一下課就和一群男生一起出去了。
任北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捏扁牛奶盒仔細折好。
顧喻的人緣真好。
在座位上靜坐了半天,任北吸了吸鼻子。煙瘾犯了。
他的病忌煙忌酒,但他忍不住。
班裏人都不大聲說話,細細索索的動靜聽得他心裏鬧得慌,咽了咽口水,嗓子發癢。
A中教學樓結構挺普通的,高一高二高三一年級一棟,都有天臺,門還不鎖。
但任北沒敢上頂樓抽煙,而是選擇了偏僻的操場角落。
雖然他現在的程度不至于跳樓,但保不準忽然犯病,食人花一樣的年紀可別為了給同學們放三天假就犧牲了。
他選的這個角落挺刁鑽的,再往前就是情侶彙集區,但這片兒正在修牆,煙塵滾滾的沒什麽人來。
任北選了一個背風的牆根兒蹲下,從兜裏掏出根煙背着風點着了,剛吸了一口就嗆了一嘴水泥灰,趕緊呸了好幾聲吐了出去。
煙是不敢再叼着了。
吃個飯都懶得去食堂,找個角落都滿天飛灰,抽個煙都不行,從角落裏出去就是一對對甜的冒泡的小情侶,而他活了十八年依然是一條單身狗……
任北趕緊打住越跑越奔放的思緒,再多想一點都可能轉身一腦袋撞牆上了結這灰暗的一生。
身為一個資深精神病,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轉學第一天,任北還沒有校服,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帶帽衛衣,下身一條雷打不動的紅色運動褲裹着長腿,配白色運動鞋。
把帽子蓋到腦袋上擋風後任北蹲在牆根撥通了尤嚴的電話。尤嚴和他是發小,是他病發後的喜怒無常裏唯一一個幸存者。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那頭亂糟糟的,聽聲音應該是在籃球場,尤嚴變聲期的尖嗓拐着調地傳了過來:“哎我的哥哥,弟弟我就等着你給我打電話呢!”
任北呼出口氣,聽見尤嚴的聲音心裏忽然踏實了不少。
聽電話這頭沒聲,尤嚴往球場外圈走了走,嘿嘿樂了兩聲:“咋了?是不是新同學沒有兄弟我帥氣你失望了?”
任北呼出口氣,肩膀微微放松,抖了抖手裏的煙灰,語氣有點飄:“不要碧蓮。”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任北腦海裏一閃而過同桌一見難忘的臉,往日低沉的語氣也微微蕩起,帶着不明顯的炫耀:“長成那樣還好意思說。”
尤嚴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這是有情況了,趕緊跑到安靜的角落,語氣激動:“怎麽回事兒?快說你是不是戀愛了!快說快說!是不是!是不是戀愛了!是不是!”
任北被尤嚴這一通問問得措手不及,半天才慢吞吞地說:“沒有。”
尤嚴信他才有鬼,任北就這樣,就他一個哥們有事還不願意和他分享,只能自顧自地感嘆:“我滴個乖乖,我這一個沒看住你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乖乖喲……”
任北沒忍住翹了翹嘴角,意識到什麽又壓了下去,咳了聲,聲調依舊慢悠悠:“放屁,我才轉學第一天,不對,半天。”
尤嚴快被他慢悠悠的語調急瘋了:“你可拉倒吧,你這顏狗動心還需要理由?只要帥穿地心你肯定喜歡!”
任北眼睛暗了暗,他才沒那麽容易動心,關鍵帥穿地心的那個是顧喻。
把煙送到嘴邊吸了一口,一嘴石灰,任北聲音很低:“沒什麽希望。”
“我操任北同志你是不是抽煙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就問你是不是!”尤嚴那邊聲音忽然拔高,像個捉奸的怨婦,“沒個屁的希望,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有多帥!我現在要是站你跟前都能讓你帥瘋!”
“沒抽,”任北随口胡謅,聽見尤嚴的話心裏舒服了一點兒,眼睛愉悅地眯了眯,四肢放松地繼續倚着牆,聲音慢悠悠:“你就這一個優點。”
“閉眼吹你。”尤嚴仰天不那麽爺們地翻了個白眼。
任北樂了。身心愉悅。
挂了電話後又在角落裏蹲了會兒,任北估摸着快上課了,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決定回班級。
可能是之前蹲的太敬業,他一站起來整條腿都麻酥了,兩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呵……”
任北猛一回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顧喻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邊,手裏拿着根煙,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把他的電話聽進去多少。
任北坐在地上手足無措了足有一分鐘。
兩人默默對視着,氣氛有點凝固。
顧喻從褲兜裏摸出一包紙巾随手扔給地上一臉呆滞的任北,側身躲了躲鋪天蓋地的水泥灰,語氣聽不出情緒:“一分鐘之前,你剛站起來的時候。”
任北心裏一松呼出口氣,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拄在地上的手,扶着牆根兒慢慢站了起來。
他心裏尴尬,臉上努力營造出面無表情的冷靜耳朵卻叛變似的染紅。“我,不是體弱,我剛才就是沒站穩。”
“哦,”顧喻看了眼任北紅透了的耳尖,眼裏閃過一抹好笑,面上不顯,擋着風吸了最後一口,音調沒什麽起伏地提醒:“快上課了。”
“哦……”任北應了一聲。顧喻沒動,任北也不想動。
氣氛再次陷入尴尬。
“那邊的!抽煙是違紀知不知道!”
任北一愣,愣神的功夫面前就站了一個比他矮一頭的中年人。
從任北的角度能360°無死角地俯視他的地中海。
任北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顧喻,發現顧喻也在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任北耳根一熱轉過頭,看向地中海的時候拿煙的手不太有所謂地掰了掰僵硬的脖子。無非是教導主任之類的。
地中海被他的動作搞得出離憤怒了,仰着脖子看着這個連校服都沒穿的學生:“你!叫什麽?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
任北看了眼粘了石灰的煙,随手扔在了地上,長腿伸過去撚滅了煙頭,邊撚邊說:“任北,高二九班新轉來的,班主任劉華忠。”
“嚣張!極其嚣張!”地中海看着任北的動作手指頭直哆嗦,意識到這是個硬骨頭趕緊轉身找“軟柿子”,指着顧喻,“你——顧喻?你怎麽和這種學生在一起!”
任北轉頭,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地中海認識顧喻,而顧喻手裏的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是不是欺負你?”地中海戒備地看了眼任北,潛意識把顧喻往好了想,把“面相不善”的任北當靶子。
任北沒說話,他習慣了。
不過他同桌……能被主任認識肯定是三好學生。不能被發現在這裏偷偷抽煙。
心裏一動,任北搶在顧喻之前開口:“是。”
顧喻眯了眯眼,沒說話。
他習慣抽煙,身為優等生自然更習慣在主任到來之前把煙藏起來掩蓋事實。他這個新同桌,煙抽的熟練,藏得生疏。
在上個學校應該也是個硬茬,就是腦子不太夠用。
地中海立刻有理了,想拽住任北的肩膀發現不太好夠,悻悻放下手咳了一聲:“你!跟我去辦公室!”
轉身看向顧喻的時候立刻緩和下來,“顧喻你先去上課,這個事主任處理,不要怕!”
顧喻才不怕,任北走神地想,昨天他犯病都打不過他,何況他哄顧喻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和顧喻動手。
顧喻嗯了一聲,和任北擦肩而過的時候俯身輕聲說了句:“加油啊,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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