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芳心苦(4)
姜致剛打了馬球回來,衣服還沒換,一身汗黏糊糊的,身上不大舒服,臉上笑容卻盛放。
丫鬟說:“小姐可真厲害。”
姜致笑起來,像夏天的清風一樣。笑聲從院子裏便傳到房中,姜相看着面前坐着的少年,面色有些憂慮。
少年穿一身玄色衣袍,五官是精致的,精致中又帶了點随意,造就恰如其分優越的皮囊。他的眸子望過來,像一片暗海,陰沉沉的,配上沒什麽血色的唇,叫人看了有些怵。
少年也聽見這笑聲,他擡手掩面咳嗽一聲,看向門口。
姜致進門的時候,眼裏只有父親,她小跑過來,“爹!”
姜相微微點頭,面上帶着些笑意,和平日裏不大一樣。姜致有些疑惑地眨眼,這才注意到父親身後的人。
“家裏來客人了啊?那我先去換衣服。”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感覺下一秒就要被爹爹訓斥,吐了吐舌頭,剛轉身要走。
“等一下。”姜相叫住她。
姜致轉過身,乖巧地站着,微低着頭,等待她爹的訓斥。她今日剛打了杜将軍家的小兒子,不會這麽快她爹就知道了吧?
她低着頭,睫毛扇動,心裏計較着這些。姜相咳嗽一聲,微側開身,指着身後的少年說:“阿致,我有件事同你說。這是你哥哥,他從前養在江城,近些日子才接過來。你快來,見過他。”
姜致猛地擡頭,感覺什麽東西轟然倒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少年,少年捂着嘴,不時輕咳幾聲。她微嘟着嘴,看向姜相,帶了些憤怒:“你、你背着我娘,找別人?”
姜相神情有些尴尬,他上前一步,想安撫女兒。“不是,此事說來話長,是意外,阿致……”
姜致瞪着他,滿眼的不可置信,她猛地轉身,跑出了房子。姜相看着她的背影,眼皮耷拉下來,語調有些沮喪,“殿下放心,我兒過幾日便想通了,殿下不必擔心。”
被稱“殿下”的少年微微笑了笑,起身朝他一作揖,“多謝姜丞相,此恩青行他日必報。”
姜相轉過身,連忙攙扶起他來,“殿下言重了,這是老臣的福分。”
姜致氣鼓鼓地跑到自己房間,房門被她關地砰砰作響,丫鬟在身後追她:“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她鎖了門,一個人悶在房裏生悶氣。平白無故多個便宜哥哥是什麽道理,既然是哥哥,那必然比她還大,那、那她娘也太慘了。她用胳膊圈一圈,頭埋在裏頭,不能接受這件事。身上的汗水黏糊糊的,頭上也是,她剛打了幾場激烈的馬球,這會兒力氣本就不足。她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睡醒已經過去了很久,一切都靜悄悄的,她揉了揉眼睛,起身開門。不知道小蝶去哪兒了,她打開門,從外頭倒進一個人來,卻是姜相。
姜致驚到,“爹。”她忙扶他起來,“你怎麽在這兒蹲着啊?”
姜相起身,拍了拍衣袍,嘆口長氣,還是開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日後會和你解釋,好不好?”
其實還是生氣,可是她看見爹爹這樣,又不忍心繼續生氣,只好把氣都生給了那個便宜哥哥。
“我今天打了杜陵一頓。”她微帶着些賭氣,說出自己做的壞事。
姜相笑,“打就打了,他爹也罵不過我。餓不餓,吃飯嗎?”
姜相是個文人,酷愛講道理,講道理講不過的時候,就愛提刀講道理。姜致作為他的掌上明珠,只學會了一半——會提刀。
姜致搖頭,“先洗澡,我要吃咕嚕肉。”
姜相大手一揮:“讓廚房給你做!”
·
姜致從夢中驚醒,滿頭的汗,她喊人:“紅茶,什麽時辰了?”
紅茶推門進來,“還早着呢,老祖宗發夢了?”
姜致擡手擦了擦頭上的汗,說沒事,又讓她下去了。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水杯是涼的,握在發熱的手裏格外地舒爽。
燈火都滅了,她坐在黑暗裏沉默。她又做夢夢見了孟複青,還有一個男人,她喊爹,可是那又不是她爹。
腦子暈乎乎的,她又擡手喝一口水。已經三天了,距離孟複青說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天,孟複青一直沒出現。
雨下到今日才停,忽然放晴的時候,天上還挂了一道虹。幾個丫鬟圍出去看,她坐在欄杆上,興致缺缺。
失了約,連人都像石沉大海。姜致重重嘆口氣,覺得自己确實發夢。一口喝盡杯子裏的水,她放下杯子,躺回床上。
再醒過來已經過了起床的時辰,黃茶她們見她睡得死,沒敢叫她。她撐着身子,覺得頭有點昏沉,被伺候着梳洗完,忽而青茶拿着個東西進來,遞到她跟前。
她瞥了眼,似乎是封請帖。
青茶笑道:“老祖宗,孟家的請帖。”
姜致一口清粥嗆在喉口,“什、什麽?”
她接過那封請帖,帖子裏說是青爺二十九歲生辰。她拿着帖子出神,青茶小心翼翼問:“您打算去嗎?”
她回過神,“大夫人她們去嗎?”
綠茶搶答:“去的。”
“哦。”她将請帖放在一邊,聲音似乎不是自己說出來的,“那便去吧。”
後天……生辰……幾個詞在她腦子裏轉來轉去,放了糖的白粥也變得沒味道起來,孟複青都沒和她說過這事兒。他已經二十九歲,安穩渡過禪師所說的年歲,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
她低頭喝一口粥,心又亂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是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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