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春去也(1)

陸小山哦了聲,收回手,很快又把話題轉回柳和之的案子上。他似乎很有興趣,對這案子特別上心,對比以前的三分鐘熱度,實在讓姜致吃驚。

馬車在姜家門口停下,姜致下了馬車,又讓車夫送陸小山回府。陸小山臨別還依依不舍和她分析案情,說得頭頭是道有條有理的。

姜致沒什麽心情理他,敷衍地揮了揮手,讓車夫快走。她邁過門檻,青茶便将手裏的盒子遞給她。盒子裏的東西她在孟家就打開看了一眼,是很好的東西。她甚至覺得,孟大夫人拿來送給她有些浪費。

她的花花草草們都被搬了出來,在院子裏擺了一排。她想了想,把盒子好生收了起來。做完這一些,她才在梳妝臺前坐下,耳朵上孤單單的一只銅青雀随着她搖頭晃腦也跟着游動。還是那麽好看,看得人心生歡喜。首飾盒裏另一只銅青雀被她拿出來,戴在另一只耳朵上。走散的一對,重歸圓滿。

她在鏡子前面臭美了很久,才起身開門,走到門口想起劉氏和她不是一起回來的,這會兒才到門口。經過她院子的時候,免不得還是得虛僞地寒暄。姜致想了想就覺得麻煩,決定暫時不出去。

她又坐回梳妝臺前,一坐下來又忍不住想起孟複青來。他靠在她肩頭,替她換下耳環,又說什麽白頭到老的話。

姜致捧臉,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臉熱。

還有什麽所言非虛,上回他說的什麽來着?初見傾心?他們初見是什麽時候?

她皺眉陷入回憶裏,她第一次見到孟複青是那年花街游,不過當時孟複青騎着高頭大馬,街兩邊站着無數的人歡呼。她小小的身影,在那個茶樓的角落,很弱小很不起眼,孟複青應當沒看見過她。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什麽時候呢?

畢竟是近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她記不得這許多。姜致輕敲了敲自己的頭,一下子又浮現出孟複青的臉。他帶着傷,來尋她表明心意。姜致覺得此刻自己像個花癡,她捂住臉,悶哼一聲,覺得這麽待下去不行。

她起身,紮了個敦實的馬步,然後結結實實打了一套拳。

一套拳畢,姜致呼出一口氣收招。這會兒功夫,想來劉氏她們已經過去了,這才開門走出去。

丫鬟婆子都有自己的事幹,她打完了一套拳,覺得自己的激動心情稍微得到抑制,但仍然很激動。這種心情還無法言說,她沒人可說,只好去禍禍花草了。

修剪枝葉的時候,還忍不住哼起了小曲。黃茶在外頭,便問她有什麽高興事。高興事特別高興,可惜說不出口。

姜致搖頭,“沒事,我找回了我的銅青雀,可開心了。”

兩只銅青雀挂在她耳上,隔空招呼似的晃動起來。黃茶這才注意到她竟然戴了兩只,“恭喜老祖宗,您在哪兒尋回來的?奇了怪了?”

她勾出一個笑容,從嘴角上揚,一路揚到眉梢,“孟大人替我尋回來的。”

她尚且記得孟複青當時說過的話。

……孟複青啊。

她又高興起來,扭着頭繼續哼着歌修剪枝葉。

最後全給剪禿了,麻麻賴賴的,一點都不好看,姜致看着自己的傑作陷入沉思。想了想,還是沒把它們全搬走,暫且放那兒丢人吧。

姜致嘆口氣,放下剪子回房間。人逢喜事精神爽,姜致這天晚上吃了兩碗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心情好,都恭喜她尋回了心愛之物。

她吃過飯,又擔憂起孟複青的傷勢來。她托着下巴,孟複青傷得這麽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好?他觸目驚心的傷口還仿佛在眼前,她自小不是個省心的,包紮上藥的時候,藥水碰到傷口,疼得刺啦刺啦的。那種感覺她記憶猶新,忍不住輕抖。

唉。

這一夜睡得還算好,無夢亦不曾醒,一覺到天明。姜致是被紅茶的敲門聲叫醒的,她聲音不算太大,在外頭斷斷續續喊:“老祖宗,您醒了嗎?”

“老祖宗?你起來了嗎?”

……

姜致迷迷糊糊睜開眼,含糊應了聲,“嗯。”

而後紅茶便推門進來,喊她起床,臉色有些嚴肅,姜致還懵着,問:“怎麽了?”

綠茶接話:“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語氣算不上太好。

她揉揉眼睛,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就這麽愣愣被擺弄着梳洗完畢,她邁出門,見劉氏在門口等着。

又有些愣,“怎麽了?”

劉氏欠身,笑臉道:“孟複青孟大人上門提親,求的是您的姻親。”她略停頓,拿眼瞧一眼姜致,才繼續道:“茲事體大,故而我們才過來叨擾。”

“啊?”姜致這下是真愣,孟複青來了?這麽快,他不是昨天還在家裏躺着嗎?

她擡起頭,目光從人群中越過,落在樹下那個背影上。他今日沒穿官服,一件绛青色的披風擋在背後,頭發是齊齊整整,冠上一枚白玉簪子,看背影還是瓊枝玉樹的君子。

孟複青背對着站在那兒,期容從外頭進來,見了孟複青似乎有些羞澀,還是欠身行了個禮。孟複青便側過身來,側臉瞧不出什麽表情,淡淡的,期容有些尴尬,起身往劉氏跟前來。

姜致收回目光,覺得自己仿佛沒睡醒似的,每天也說不出句話來。最後,只有一句:“你們先回去吧,待會兒我再和你們商議。”

劉氏似乎不大願意,看了眼孟複青,還是告退。期容低頭與劉氏說了什麽,又與她一起離開。

姜致看她們背影出了院子,才咳嗽一聲,小步到孟複青身後,連她自己都覺察到步子裏的雀躍。

“孟……大人。”她出聲。

孟複青轉過身,臉色還不算太好,原還是沉着張臉,見了她,忽然就春光都揚起來。“姑娘醒了?是我太早了。”他坦然承認自己擾人清夢的罪行。

姜致欲笑又止,撓了撓頭,“也還好。”剩下的話又不太說得出口,她目光一轉,便瞧見他身後大大小小好多箱子,齊齊整整放着。

孟複青注意到她的視線,倒是大方道:“聘禮。”

“哦。”姜致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孟複青輕笑一聲,從聽聲音聽得出來些許的虛弱。

姜致踢了踢自己腳尖,問:“你好些了嗎?帶着傷到處亂跑,恐怕不太好。”

孟複青仍舊輕笑,“尚可提親。聘禮與某,皆在矣。”

姜致又想笑,又覺得有些臊,最後只哦了聲。提親要和長輩商議,可在姜家,她已經是最大的長輩了。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我同意了。”

孟複青還在笑,笑得她越發尴尬。“嗯。”

她踢了踢腳下的石頭,兩人忽然沉默下來,樹葉是新抽的芽,嫩的很,風一吹,有沙沙的聲音。

姜致忽然想到,春天即将過去了。

她聽見孟複青喊她的名字:“阿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解釋一下,就是女主輩分特別高。因為某個皇帝下了聖旨,擡了她們家那一支的輩分。然後她們家那一支又都死了,只剩下她了。(不要太糾結這個,問題不大。)

修了一下前面的時間。

親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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