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王秀英也是真的擔心萬勝利, 摔了一跤,罵了三房幾句之後, 又騎着車子趕忙上路了。

從他們村裏,到公社醫院有好一段的路要走, 騎車子緊趕慢趕的, 也趕了四十來分鐘才到。

她把自行車停在公社醫院外面, 惶惶不安的搓着手,有點不太适應來這種看着相當正規的地方,四處都是穿着制服的大夫和護士, 鄉下人來這地方,難免有些拘束。

王秀英小心翼翼的問了人,好半天才七拐八拐的找到了萬勝利在的急救室。

一看見躺在床上,身上還蓋着白布單的萬勝利, 和旁邊幾個大人都沉默的坐在那的時候, 王秀英整個人都打了一個激靈, 理智全無的沖了上去。

“我的兒啊——!”王秀英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撲在萬勝利的身上, 一邊嚎啕大哭, 一邊用手捶打着床鋪, “我苦命得兒啊,都是那萬幸害了你啊!這掃把星害人啊,我的兒啊!”

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拽着醫院的床單擦鼻涕眼淚。

旁邊還在觀察萬勝利病情的大夫皺皺眉, 說道, “家屬控制一下情緒,這裏是醫院,床單都要清洗消毒的!”

醫院裏見多了生生死死,過客也多,大夫只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個什麽樣的人。

王秀英顴骨突出,眼眶卻向下凹陷,可偏生眼睛還小。

不說話的時候,就是一副賊溜溜的模樣,讓人心生不喜。

剛才那一哭起來,更是顯得面目可憎,顯然不是個好相與的。

這種人,吃軟怕硬,一旦出事容易胡攪蠻纏,只能跟她硬着來!

幾個男人聞聲,連忙把哭的虛軟,看上去像是站不起來的王秀英給扶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王秀英兀自流着眼淚,看着床上躺着,人事不知的萬勝利,不禁覺得悲從中來。

她好好的一個大兒子,她去縣城趕集之前還活蹦亂跳的,興高采烈的說回來給她抓魚,摸桃子、和大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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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現在可好,就因為老三家裏頭那個萬幸,那個該死的掃把星,就這麽丢了命啊!

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白布單都蓋上了!

“嚎嚎嚎,娃好好地,你在這嚎什麽喪!”萬忠軍手上拿着煙,大夫一個眼刀過去,他也不敢點,夾在耳朵上,時不時拿下來聞聞味道。

王秀英冷不丁聽見這話,一愣,瞪大眼說,“真的?!娃好好的?!”

萬忠軍瞅着她這一張臉,眼底的嫌棄一閃而過。

王秀英長得本身并不好看,年輕的時候畢竟水嫩,能給撐起來,也顯得沒那麽的醜。

可随着年紀越來越大,身上的肉也松了,身材也走形了。

王秀英看上去膀大腰圓,是個典型幹活出力氣的農村婦女,可實際身上沒多少肉。

尤其是那臉,有些角度看上去,尖酸刻薄,就像是個尖嘴猴腮,會磨人福運的耗子。

“你這說的啥話?我是孩子他爹,還能拿這騙你!”萬忠軍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王秀英這才抹幹淨了臉,又到床邊看了看。

萬勝利雖然臉色蒼白,隐隐發青,可呼吸卻是平穩的。

就是那條腿情況比較慘,本身只有兩個血口子的腿,現在整個腫的老高,烏青的一片,傷口邊緣的地方還是有點潰爛,得十天半個月的養呢。

老四見狀看了一眼王秀英,唇角勾出了一個說不清的笑容,說道,“多虧了人家老孫叔,給勝利先放了毒血,又給吃了解毒丸,否則,勝利都不等送過來,路上都得咽氣,回去可得好好謝謝他。”

要不是孫老頭不計前嫌,先幫萬勝利整治了,否則現在結果怎麽樣還真的不好說。

萬忠軍也點頭稱是。

王秀英被他一句話給臊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她不給老孫頭錢,那還不是為了他們萬家着想?

病都沒看好,還有臉要錢,這可是哪來的道理了?

這麽一想,王秀英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腰板不由又挺直了一些,暗暗的看了坐在一邊的老三和老四,不願意搭理他們了。

嘴角耷拉着,活像誰欠了她二百塊錢似的。

“家屬跟着去繳費。”一個大夫拿着板夾走過來,手上開了一張單子,左右看了一眼,遞給了唯一的女人,也就是王秀英。

“交完費之後,孩子留在這觀察三個小時,沒有異樣就可以帶回家休養了。”大夫說道,在紙上寫下注意事項和要開的藥,“平時注意少吃辛辣重口的,鹹的東西也不要吃,油膩的東西也注意少吃,清粥最好。”

王秀英視若珍寶的接過,什麽都看不懂,卻也還仔細盯着研究了半晌。

夫妻兩人都不識字,萬中華和萬報國對視一眼,由萬報國說道,“二哥,你和嫂子在這陪着孩子,我跟三哥出去,順帶透口氣,交了費回來。”

王秀英巴不得他們去交錢,手上的單子往那邊一遞,斜眼不看人了,也沒有給錢的意思。

萬忠軍到底是要臉,讪讪笑着從褲兜裏摸了半天,結果什麽都沒摸出來,臉色一時有些發窘。

“我身上帶了。”萬報國扯扯嘴一笑,和萬中華一前一後出去了。

他這二哥,平時不管是,是個耙耳朵,只有觸及到他面子的事兒,才能硬氣起來,管一管婆娘。

等他們兩個走後,王秀英這才坐到了床邊上,給她寶貝兒子摸了摸臉。

萬勝利被摸得有點癢癢,眼睛動了動,就睜開了眼睛。

見他睜眼,王秀英臉色一變,連忙抱着他的頭開始噓寒問暖,一疊聲的說,“娘的心肝啊,疼不疼?哪難受不?”

萬勝利搖了搖頭,看樣子也是真的虛弱。

他看見他爸也在邊上的時候,渾身瑟縮了一下,輕輕喊了聲,“爹……”

“你告訴娘。”王秀英看了一眼萬忠軍,不讓他說話,臉色一整,說道,“是不是那個萬幸害你讓蛇咬了的?”

肯定是那個萬幸,好端端的,大冬天的非得上山上摘果子,還忽悠着她家金鳳跟勝利一起。

知道那山上有蛇,還讓勝利上山,這不是明擺着害人嗎!

王秀英越想越覺得這小姑娘心思歹毒,臉色不由猙獰了起來,想着回去她得好好跟這萬幸算賬!

哪想到萬勝利卻搖了搖頭,有點納悶,“娘,這跟寶丫有啥關系,是二妹說發燒難受,想吃果子,我才上山的。”

王秀英恨鐵不成鋼,戳着自己兒子的榆木腦袋,“這可跟你妹子有啥關系,她也是被萬騙了上山的!都怪那個萬幸,你也是鬼迷心竅了,這都看不懂?”

萬勝利一頓,知道這事兒跟他娘說不明白,幹脆不說了。

他這次在他朋友面前,丢面子丢大了,回去之後,可得想辦法給補回來,沒功夫搭理他娘。

正巧幾人話音剛落下,去交錢的萬中華、萬報國兄弟兩人回來了,彼此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萬報國尤其多看了看萬中華的臉色。

剛才那番話,他們在外面顯然是聽到了的。

勝利這孩子自己都說了,跟寶丫沒關系,可這二嫂非得把屎盆子扣到寶丫身上,說是萬幸害了他們一家三口,這至于嗎?

哪有當伯娘的這麽耍無賴的?何況寶丫之前還叫她娘呢,一喊就喊了這麽多年,就算是塊石頭,那也該捂熱了!

他三哥是不會說話,可人聰明,憑着自己成績也成了他們家裏第一個上出來的高中生,更是他們整個村子裏的一個‘奇跡’。

——你見過哪個村子,孩子啞巴了,還能考上高中的?!

他三哥聰明,什麽東西一學就會、一點就通。

全家四個孩子,就數他三哥聰明。

要不是當年他爸出事,三哥落到了水裏,被救上來之後失了聲,否則全家最有出息的一個,肯定是他三哥。

萬報國想着三哥這麽多年對他的好,一時間也覺得心緒翻湧,忍不住粗聲粗氣對王秀英道,“嫂子,你這話說的,可就虧心了。這寶丫今年都不到六歲,話都剛學會說沒兩年,她哪來的本事忽悠勝利一個大小夥子上山,還能被毒蛇咬了?這蛇又不是寶丫放上去的!”

“再說了,寶丫不也是被蛇咬了,這才差點沒的嗎?”萬報國皺了皺眉,再看向他二哥的表情有些不贊同,“你們不叮囑着孩子別上山,反而出事之後再怪寶丫這個孩子,這可說不過去啊!”

萬中華不能說話,背着手在一邊沉沉的看着,意思同樣不言而喻。

他的長相最像是去世的父親,且長相穩重,當年是被他父親當成一個士兵一樣嚴格訓練的,因此也一直很自律的要求着自己。

可惜後來因為他嗓子的問題沒辦法參兵,但這麽多年來,萬中華對自己也一直要求很嚴格。

下了工之後,也會按照他父親告訴他的方法鍛煉身體,訓練自己,絕對不會偷懶,是他們大隊上一頂一的一把好手,誰聽見他的名字,都得豎起一個大拇指。

是以,這種沉穩的氣勢,一下子壓的萬忠軍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回話。

王秀英也有點憷這個不能說話的老三。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盯着人看的時候,簡直要把人壓的喘不過氣,遂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表情相當不好看,兄弟幾個就權當是看不見了。

萬勝利的腿也不好走路,背着回去這一路颠簸的厲害,萬報國和萬中華兄弟倆去找老鄉借馬車去了。

王秀英見兩人出去,沖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努努嘴,小聲的沖着自家男人說,“醫藥費是多少錢?”

藥單他男人拿回去了。

雖然字不認識太多,可萬忠軍好歹也是上過幾年學的人,簡單的數字還是能認識的。

他看了眼王秀英,悶聲說,“不咋花錢,回去公社能給咱報銷。”

這年頭農村都能報銷醫療費,也是政策下的補助,有些報銷多的,都不用自己花一分錢,還能拿到補貼養身體。

否則農民這窮苦幹一輩子,一場病錢就全都搭進去了,誰看得起病?

只能拖回家等死罷了。

“花的錢,咱們家一分錢都不能出。”王秀英拍掌,小聲說,“回去之後都得讓三房出了,反正她陳曉白有錢,不差這幾個子兒,再說,咱家勝利都是被三房那萬幸害的,就是殘疾了,她也得養咱們勝利一輩子,給咱倆養老送終!”

王秀英眼睛一瞪,頓時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萬幸既然已經是三房的人,那就跟他們二房沒關系了,合該是三房的人出錢。

萬勝利是他們二房的長子,那以後他們兩個老了,按照習俗,就得跟着萬勝利住。

萬一他出了點啥事,他們兩個可不就得讓三房養着了?

萬忠軍這次終于皺了皺眉,呵斥了一聲,“胡說!”

萬勝利躺在邊上,他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他今年已經九歲,再過兩年,就該說媒定親,就是個大人了。

可聽見他娘這麽說,萬勝利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心裏那股莫名的責任感告訴他,他娘這樣是不對的。

可是他家裏,一般都是他娘說了算。

別人就算是有不同的意見,他娘表面上聽了,可實際上還是我行我素。

不光如此,還會一直暗暗記在心裏,逮着機會就要說一嘴,翻舊賬,因此萬勝利也不敢多說啥。

王秀英讨了個沒趣,耷拉着臉坐到一邊了。

她這男人,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她這麽累死累活的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們這個家了?!

這老三家裏有能賺錢的,老四家裏男人又是個能幹的,就快要競選副大隊長了,他們呢?

不想點辦法貼補自己,以後咋辦?

萬報國和萬中華人緣好,鄰近的幾個村子都互相認識,也都知道底細。

沒一會兒,他們就把東西借過來了,帶着幾個人一起回家。

臨走前,大夫又囑咐了一遍,說被蛇咬之後,要飲食清淡,忌葷腥,如果有發燒的情況,就再去醫院,吃食上一定多注意。

幾個人乖乖的聽着,在醫生面前誰都不敢造次。

那些大夫可都是有文化的高級知識分子,在農村人心裏,有學問得人,就是厲害的。

回去時比來的時候要輕松地多。

萬勝利躺着,晃晃悠悠的沒一會兒就又有了想睡的意思。

萬中華騎着陳曉白的車,剩餘的人都在馬車上,駕着馬車悠悠噠噠的往家走。

雖然他們腳程已經不慢了,可這麽一條路,等他們回到石橋村的時候,天都已經快泛黑了。

馬車在門口停下的時候,屋裏就響起了孩子們笑鬧的聲音。

萬中華雖然嘴巴不能說,但是耳朵卻因禍得福,變得更加的靈敏了些。

笑着停好了車後,他動作熟練的蹲下身,把從屋裏沖出來的小炮彈抱在了懷裏。

“爹!爹爹!”萬志高抱着萬中華的臉就是一頓亂蹭,一整天不見,粘人的小家夥想死他爸爸了。

萬幸在後面看着這其樂融融的場面,面上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

萬中華怎麽會沒有注意到,當下沖着萬幸招了招手。

萬幸一愣,小心翼翼的挪了兩步,最終被萬中華一下抱在了懷裏。

一大一小兩姐弟同時坐在了父親臂彎,被他壯實有力的胳膊抱着,一起進了屋。

“今天奶殺了一只雞,媽也從集市上帶回來了兩個豬蹄髈!”萬志高興沖沖的,不想從父親懷裏下來,賴着不動彈,嘴裏不停地說着今天能吃到嘴的美食。

萬中華也一點都沒覺得累的樣子,抱着倆孩子在院子裏轉着圈走,溜着他們玩。

萬幸一開始坐的心驚膽戰的,沒一會兒就安逸的開始享受起來了。

萬中華這倆胳膊也不知道怎麽長得,跟鐵一樣,穩固的很。

萬幸剛才手不小心碰到了一點,就覺得自己觸碰到了實打實的肌肉,硬硬的。

再說,萬志高在他懷裏都快扭成個小麻花了,也沒見萬中華露出一丁點吃力的表情來,顯然是一點沒把兩個孩子的這點重量放在眼裏。

萬幸琢磨着,估計再加上一個陳曉白,萬中華都不帶皺一下眉毛的,力氣大就是好。

雖然萬中華不能說話給他回應,但是萬志高也是一個自嗨型的小太陽,一個人也能說得很起勁,“奶用雞炖的有土豆,還炖了好些白菜,今天可以吃飽,奶還說蹄髈是給我寶姐補身體的,多吃蹄子我寶姐的腳才能好得快,剩下的湯明天還能擀面條吃!”

萬幸嘴角抽搐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腳丫子,心想這農村不管是哪個年代都一樣,全都奉行着吃哪補哪的至理名言。

所有人也都忙活了一整天了,雖然是因為孩子病了才能吃得上這麽好的一頓飯,但是吃到嘴裏了才是實在的,管你是因為什麽能吃到的。

幾個孩子都沒有個生病的樣子,興致十分高。

萬幸自從到了三房之後,也終于有資格上桌了——她也是之前才知道的,從前因為王秀英說桌子太擠坐不下,萬幸是不被允許上桌吃飯的。

一頓飯一個窩頭,不能夾菜,就蹲在門口吃,啥時候吃完啥時候就能幹農活了,也不讓喝口湯,回去就着涼水湊合。

現在和之前的日子簡直是天差地別,萬幸甚至都不需要拿筷子夾菜,就有陳曉白和萬中華夾得菜源源不斷的往她碗裏送過來。

旁邊還附贈個搗蛋的萬志高,他也想夾菜給自己吃。

可惜萬志高歲數太小,手拿筷子都費勁,顫巍巍的,一次只能夾一兩片菜葉,還樂此不疲的。

萬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眶有些紅了起來。

陳曉白一直仔細的看着萬幸,見她眼眶紅了,趕忙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小聲的說,“腿疼了?”

萬幸也覺得自己哭的有點莫名其妙,這次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害羞的搖搖頭,随後喏喏的說,“飯好吃。”

她瞪大了雙眼,仔仔細細的盯着陳曉白,說,“謝謝娘。”

陳曉白忽的心裏一跳,只覺得一陣暖流湧過,不由抱了抱萬幸,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口。

旁邊的老四媳婦快要生了,正值母愛泛濫的時候,見狀忍不住說,“嫂子,寶丫可真聽話,以後肯定是個貼心小棉襖。”

陳曉白喜歡聽人誇獎萬幸,聞言樂的眼都要找不到了。

整個石橋村就這麽點大,什麽都瞞不住。

她前些日子剛收養了萬幸,沒兩天廠裏不少人都知道了。

同情的有,看好戲的有,不明所以跟着一起瞎起哄的也有。

但也有那幾個關系好的,是真心誠意的教她怎麽帶女娃,分享給她經驗,教她怎麽當一個好媽媽的。

後來她們才從陳曉白口中得知萬幸長得又好看,性格好,又聽話。

五六歲大的娃娃,就願意大早上起來,去給爹媽準備洗臉水,擰抹布,幫着做家務活,給弟弟擦臉、穿衣了。

雖然沒見過,可見陳曉白臉上的喜色不假,整天把這個聽話的女兒挂在嘴邊,大家也都真心實意的祝福起來了。

同時,心疼萬幸經歷的也都有,但是陳曉白不是個願意說人壞話的,也都不怎麽接腔。

時間久了,那些人自己找了沒趣兒,卻也更願意和陳曉白說話。

“可不是嘛。”王秀英看着這一大桌子菜,心裏就泛酸,陰陽怪氣的說,“要不是托了寶丫的福,這一大家子還吃不上肉呢。”

這老太太也真是偏心眼。

她家金鳳病了幾天了,一直發燒沒退下去過,老太太也不說做點好的給補補身體,反倒是給這麽個自作自受,上了山被咬了的萬幸弄這麽一大桌子?!

這要是個小子也就算了,就算不是個小子,是親孫女她也不說啥。

可這萬幸是誰?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種呢,給吃得再好,萬一哪天親爹媽找來了,那不還是人家家的?!

話雖如此,可她卻一點都沒少吃。

次次都專挑那些肉嫩、又多的地方下筷子不說,尤其是瞅準了陳曉白從鎮上買回來的兩個蹄髈。

張敏靜冷哼一聲,把手裏的筷子扔了。

這一下,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她。

“老二媳婦,有肉吃還堵不上你的嘴了?你既然知道這肉是給孩子補身體的,你就該讓給孩子吃,還在這吃的跟豬似的?”張敏靜一點都沒給王秀英留臉,毫不留情的數落着,“家裏真要出力氣的,和幾個最得補身體的都沒吃,就你一個人在這抓着蹄髈吃沒完,你好意思?!”

王秀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可給老萬家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張敏靜聽見這話,卻忽的笑了笑,盯着萬忠軍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王秀英沒看見,繼續說,“娘,我也得吃飽了,才能照顧小的,你看看,這金鳳病着,勝利也讓蛇咬了,不吃飽點,我怎麽看顧孩子啊?”

“吃飽了你看住孩子了?”張敏靜聲音更冷,拿起筷子‘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聲音冷厲,說道,“老三媳婦,把蹄髈拿走!”

陳曉白一愣,看了一眼萬中華。

萬中華輕輕點點頭,她這才起身,把那一大盤蹄髈從中間拿走,放到王豔紅那邊的小桌上了。

幾個孩子眼巴巴的瞅着,都還沒開始動呢,萬金龍不幹了。

他筷子一扔,手裏的窩窩頭也扔到地上,開始躺在地上嚎哭,“我要吃肉,我要吃豬蹄,給我豬蹄吃,媽,我餓!”

萬志高見狀眼睛一亮,從凳子上往下一滑,也要跟着一起滾。

他可記着呢,上次他跟着一起滾,狗娃子就被狠揍了一頓!

然而萬幸這一次可沒有給萬志高往下躺的機會,趕忙把人給按住了。

招式雖然好使,可也不能次次都用。

再說了,萬一萬志高這小家夥意志不堅定,覺得躺下去哭就有用,以後也真的跟着學壞了怎麽辦?

萬志高眼神疑惑,詢問他寶姐為啥不讓他滾。

萬幸淡定的拍拍他的腦袋,給她塞了半個窩頭,說,“小高吃飯,明天寶姐還帶你抓魚去。”

靜默突的被萬幸這柔柔軟軟的一聲打破。

旁邊埋頭喝湯的萬海洋也不甘寂寞的一擡頭,“寶姐,我也去!”

眼見氣氛不對,哭了一會兒沒有人搭理的萬金龍四下一看,也哭不下去了,被他爹扯着,扔到外間罰站去了。

屋裏安靜下來,老太太這才看了一眼室內,被萬幸這麽有的沒的一提醒,也想起來了,說道,“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次了,咱們家,出了家賊。”

王秀英臉色一變,“娘,你這是啥意思?!”

她不就是偷吃了一口雞蛋嗎?怎麽就能把她說成是賊了?

她為老萬家生了三個兒子,還有一個閨女,是萬家的大功臣,多吃兩口雞蛋又咋了?!那都是她應得的東西!

張敏靜冷哼,端坐在座位上,“寶丫帶着小高去山上摘果子、摸魚。東西被大隊長家振邦幫着送來,可我這就納悶了,東西就在這自家院子裏面沒了。”

這次王秀英理直氣壯的知道不是自己拿的,因此眼珠一轉,跟着冷哼一聲。

老太太是最恨有人偷拿了東西的,這和偷吃還不一樣。

前者,那頂多算是小打小鬧,可直接拿了這多東西藏起來,那可就是真的偷了!

一家人裏頭,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她一時有些幸災樂禍,看了一眼陳曉白和王豔紅,眼珠一轉,“娘,我和我當家的今天可一直都沒在家,勝利也是剛回來,我這鳳丫頭還病着,可跟我們二房沒關系!”

陳曉白和王豔紅對視一眼,又默不作聲的轉開了視線。

老太太又那裏是這麽好忽悠的,一拍桌子,說,“這麽大個魚,想藏也藏不起來,三個男人都給我起來,自己個兒給我去屋裏找!”

幾個人歲數都不小了,被這麽催着回去找東西也難堪。

可誰也都知道,不該是大人動的東西,那自然就只能是孩子偷拿的。

這麽一想,幾個男人的目光就不由看向了萬忠軍——除了他們二房的會拿,還有誰會碰?

那魚和東西就是三房兩個孩子帶回來的,沒道理再藏起來。

再說了,四房王豔紅這兩天懷孕反應大的很,竈屋都不能進,拿了也沒用,他家水娃子才兩歲點大,走路都不穩當,讓他抱那麽大條魚?

怎麽可能!

王秀英臉色難看,好啊,這老太太還是懷疑自家的!

她倒要看看,要是老太太在她屋裏搜不到這些,她以後還怎麽管家!

“去找!”王秀英當下得意的一仰頭,催着自家男人去屋裏。

有了一個帶頭的,剩下的兩個人也意思意思的帶着自己孩子回去了。

“娘,鳳丫頭可還餓着,我得給她捎點吃的。”王秀英笑笑,把桌上唯一的半塊白面馍拿到了碗裏,又狠狠的盛了幾勺的雞肉。

張敏靜冷眼看着她的動作,一直到王秀英要走的時候,才發話,說,“給我坐下!”

王秀英一愣,真被驚着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張敏靜看着屋外頭,說道,“你就給我坐在堂屋等,啥時候找到了,啥時候再給我出去,餓一頓不吃飯也餓不死人。”

她剛才已經發了話,這幾條魚,今天要是找不出來是誰偷的,除了幾個病着的幾個孩子,誰都不能吃飯!

有了這麽條軍令狀在,幾個男人找的也都是焦頭爛額。

自家屋裏翻了半天,什麽都看不到。

萬中華不由看向了陳曉白,面露疑問。

陳曉白悄悄沖他招了招手,夫妻倆坐在炕上,彼此貼的很近。

陳曉白小聲說,“二哥屋門口,有魚鱗,從他屋過去的時候,還能聞見魚腥氣。”

雖然現在天冷,可屋裏卻燒着炕,魚被帶到了暖和的地方之後,那腥味自然是藏都藏不住,一下子就得從門縫裏往外鑽。

萬中華沉默的點點頭,握了握陳曉白的手,用口語慢慢的說,“苦了你。”

陳曉白臉一紅,搖了搖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口,把頭貼近了萬中華的胸膛,輕輕蹭蹭,說,“你對我好,不苦。”

萬中華臉上心上都是一熱,正想看看懷中嬌妻紅潤的臉,卻不想那邊傳來幾聲孩子的驚叫聲。

“魚!魚找着了!”萬海洋的小短手指着二房的屋子,雙眼瞪大,不住地重複着,“魚,魚魚!”

萬志高話說的利索,當下道,“奶!我和水娃子找到魚了,在二伯娘屋裏頭!”

王秀英頓時呆住了,慌亂的站起身,果然看萬忠軍黑着臉,牽着一個小孩兒,手裏還拎着一個簍子從屋裏走了出來。

天有點黑,她仔細瞅了幾眼,才發現那居然是她家二丫頭萬金鳳。

“這黑燈瞎火的,天又冷,你把她帶出來幹啥!”王秀英皺着眉,雖然語帶嫌棄,卻還是摸了摸萬金鳳的臉。

萬金鳳可憐巴巴的喊了聲娘,就要往王秀英懷裏靠。

王秀英一呆,下意識的往後退兩步,有點奇怪的看着萬金鳳,掃了她兩眼,把一邊的小兒子萬長征抱起來,說,“當家的,到底是咋回事?魚咋會在咱們屋裏頭?”

萬忠軍狠狠的看了一眼萬金鳳,丢人道,“你自己過去跟你奶說!”

萬金鳳被推得踉跄幾下,拽着衣服袖子,表情可憐兮兮的站在堂屋正中。

她身上連夾襖都沒穿,看樣子也是剛被他爹從被窩裏揪出來,可這臉色倒是挺紅潤,看不出一點像是病了的模樣。

萬幸來了這麽久,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傳說中的原書女主。

她現在并沒有像是書中所說的那樣子美麗無比,年紀還小,身體也瘦,跟個豆芽菜似的。

萬金鳳的瓜子臉随了她母親王秀英,卻沒有遺傳她媽的高顴骨和小眼睛,反而有着一雙狹長的鳳眼。

這種眼睛如果是長大以後,或者在妝容的襯托下可以稱作是妩媚,但現在,在一個小孩子的臉上,這種五官分開怎麽都好看,可聚集在一起,又怎麽都覺得別扭。

換句話來說,就是醜,可在長得醜的那一撥,又算是比較美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那種。

“奶。”萬金鳳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随後說道,“我、我不是想偷魚。”

萬幸由此看了一眼張敏靜的反應。

張敏靜看着孩子只穿着一個單薄的裏衣,沖着那邊的王秀英說道,“給閨女把襖子拿過來,病還沒好,再嚴重了。”

話裏話外倒只是一個普通的長輩關心小輩的話。

萬幸滿意的看向了屋裏站着的小姑娘,也想知道,她能說出什麽樣的理由,來證明自己不是‘想偷魚’。

萬金鳳穿上了棉襖,對着盯着她瞅的王秀英笑了笑。

王秀英怎麽看她閨女怎麽覺得怪異,可也說不上來是哪奇怪。

不過,丫頭片子偷了老太太的魚,給他們二房丢了臉,等回屋了可得好好收拾一頓!

萬金鳳好一會兒才說,“娘說我這兩天一直生病,奶又做了好吃的給我吃,我、我就想着能做點啥,幫着家裏做點家務活。”

這話一出,所有大人都露出了一種‘原來如此’的表情。

萬幸笑了笑,這女主……現在是真想幫忙,還是裝想幫忙?

先不說那些魚她會不會收拾,就算是真想收拾,直接在大人處理的時候過去幫忙就是了,用得着把魚藏到二房屋裏?

她低下頭,想了想,随後在萬志高耳側說道,“你去數數籃子裏給奶的桃還有沒。”

下午那會兒為了以防萬一,她沒有把桃子全都拿出來,而是留下了兩個最小的。

這樣就算是被誰發現他們吃了桃子,他們也能說,已經給家裏其他人留好了,他們吃的是最小的幾個。

萬志高聞言跑過去翻了翻,驚訝的說,“呀,奶,我寶姐給你放的倆桃子沒了!”

呦呵,真沒了?

萬幸皺了皺眉,目光又一次看向了萬金鳳。

只見萬金鳳的雙眼和她直勾勾的對上,眼神陰毒,完全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該有的童真,可又也不像是一個成年人能擁有的這麽容易露白的表情。

然而那個眼神轉瞬即逝,沒一會兒萬金鳳就把目光轉向了別處去。

張敏靜在上面發了話,說道,“幹啥家務活?喂雞、撿柴火都不行,非得去找魚身上的門道?”

萬金鳳眼眶含淚,柔柔弱弱的說,“我、我想着,魚帶回來不能放太久,家裏下午沒有人,我可以幫着把魚鱗啥的給弄弄,這樣、這樣做飯的時候,就好收拾。”

張敏靜也完全像是不認識萬金鳳了一樣,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她。

有此感覺的,還有萬志高。

他敲敲扯了扯萬幸的袖子,小聲說,“寶姐,我咋感覺她這麽不對頭呢。”

“哪不對頭?”萬幸也小聲說。

“說不上來。”萬志高愁眉苦臉的撓頭,“就是感覺不認識了,以前二丫姐也沒這麽勤快,咋突然想起來幫奶殺魚了,她也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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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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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