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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外面這麽點的動靜, 萬忠軍坐在破木凳子上,往外探了探頭,聲音嘶啞的說, “誰來了?”
他的視線被打開的大門阻絕在外,其實除了王秀英壯碩的半邊身子之外,其他的也什麽都看不見, 只是下意識的往外丢着視線。
躺在最裏頭炕上的萬勝利卻是擡起眼就能看到站在門邊的萬幸, 但是這個時候的他滿心羞愧,不光覺得羞惱,更覺得有些實在是太丢人, 失了面子一樣。
下午那麽大的一場轟動,他自然也是全都看見了。
不光看見了,連帶着他出去玩的時候,村裏的孩子們,全都三三兩兩的結成對,指着他看他笑話,而其中, 不缺他們班上的同班同學。
好在現在還在放假, 學校沒開學,不然萬勝利只怕自己就連去上學的心思都沒有了。
成天面對着人家的嘲笑,誰還能學的進去?
可是他下午跟着他娘才剛說了一句‘不去上學了’,他娘居然也沒說別的, 反而是甩手撩了挑子, 跟他說‘不上就不上, 還給家裏省了錢,以後誰都別去上學了,到歲數就給我下地幹活去!’
這一下,才是真真正正的讓萬勝利的心涼了個徹底,眼淚在眼眶裏面打了老半天的轉,才忍住了沒讓眼淚掉下來。
倒是在他旁邊躺着的萬金鳳擡起了個頭,往外面悠悠看了一眼,跟萬忠軍說,“爹,是寶丫。”
萬忠軍聽見萬金鳳的聲音,擡起頭瞅了她一眼。
對這個閨女,他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麽,可畢竟萬金鳳年紀小,回來的時候,他娘把他拉到屋裏說了半天。
說,如果王秀英實在是教不好寶丫和家裏的孩子,那幾個孩子就讓她教,不讓王秀英再繼續帶了。
雖然這話的意思沒有挑明到明面兒上,可萬忠軍在大隊上也算是混了個人精,又哪兒能聽不出來?
她娘這言下之意,是對王秀英的不滿已經達到了極限。
往常她只是自己貪貪小便宜,可畢竟到手的東西都是給了二房用。可這一次,禍害到了家裏的小輩兒跟着她一起不學好,這可是觸碰到了王秀英的逆鱗了,堅決不可能再姑息王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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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這是想讓他和王秀英離婚,再找一個。
到時候,三個孩子有他娘給帶着,他這歲數也不算是大,離婚之後,萬家還能再合攏到一起。
而等到了合家之後,以萬家的富裕,再想讨一個寡婦或者是歲數大的婆娘,倒也不難。
萬忠軍的雙眼在缥缈的煙霧後面微微的眯了起來,看了一眼王秀英那比自己還要壯碩的身子。
想到每天夜裏王秀英打呼、磨牙、還放屁的習慣,他也就只覺得作嘔。
王秀英早就不年輕了,加上從前為了不下地,可勁兒了生孩子,一連生了四個,算是徹徹底底的當了十來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娘,地裏的活有四房媳婦和他們兄弟幹着,家裏的竈屋也有他娘管着,而王秀英呢?
生完孩子坐月子,享完福了,又要奶孩子。
這麽一年一年的下來,早給她養的身材走形,算是整個石橋村數得上號的肥胖婦女了。
萬忠軍摩擦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順着萬金鳳的聲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門外,王秀英終于回過神,看着月光底下越來越顯得皮膚白的很的萬幸,定定神說,“你來幹啥?”
萬忠軍和幾個孩子都在裏頭,天又黑,老太太那屋就在旁邊兒,她也不敢太大聲說。
然而即便是如此,王秀英說話的腔調也足夠惡聲惡氣的。
萬幸右手把一個小油紙包轉的飛快,紅色的繩子在她手上一轉一轉的。
她笑了笑,說,“我娘讓我給你來送東西啊,二伯娘。”
王秀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陳曉白下午一家人去了縣城,她是知道的。
知道了之後,她更是酸的不是個滋味兒。
這偌大一個萬家,就她陳曉白一個人有工作,其他兩房的媳婦,可都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那下地幹活!
早年間,她也不是沒想過和陳曉白處好關系,能讓她在廠裏給自己也找一個工作,畢竟據說陳曉白的爹娘在京城,也是有點權力的人物。
可偏生那個陳曉白裝傻,她對着陳曉白好了幾年,愣是一點好處沒撈到。
只有偶爾陳曉白買來了多的東西,能從指頭縫裏頭漏出來一點給她!
“送啥?”王秀英冷笑一聲,她陳曉白害她沒工作,送她啥都是應該的。
再說了,老大至今沒回過家,等到頂上的老太太死了,那她就是萬家的大家長,說一不二的長房。
到那時候,陳曉白要幹啥,還不都是她一句話的事?
這不,下午才剛耀武揚威完了,不還是要上趕着再巴結她?
想到這裏,王秀英渾身都舒暢了起來,連帶着看萬幸的神色也沒先前那麽的仇視了。
萬幸可不知道她現在腦子裏面的彎彎繞繞——否則絕對笑的更燦爛,順帶再說上一句‘癡人說夢’。
她把油紙包收回到手裏,眨巴着眼睛說,“我娘讓我給你送點紅糖來,下午我娘帶着我去縣城了,特意給我買着吃的。”
她說道,看了看手心,“買的多了點,吃不完該讓蟲子糟蹋了,我娘就讓我給你送過來點。”
說到這裏,萬幸兩根手指撚着紅繩,往外遞了遞。
王秀英臉上的喜色頓時一僵。
陳曉白這話說的倒沒假話,紅糖放在那不吃,雖然放不壞,可這蟲子和老鼠防不住,萬一讓那東西吃了,的确是糟蹋了。
這也是他們經常送東西的時候,最會說的一句話。
可這麽句話讓寶丫說出來,咋就這麽膈應人呢?
王秀英臉色喜色漸漸收起,盯着萬幸和從前髒兮兮的那小妮子完全不一樣的臉,忽然說道,“你可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有奶便是娘,她陳曉白給了你點好的,你扭臉就能認她當娘了?那改天外人給你點好的,你是不是馬上就跟着跑了?!”
這話她說的聲音大了點,大到整個萬家院子都能聽見。
萬幸面無表情的看着王秀英,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三房的方向。
燈火還亮着,她娘沒睡,肯定是能聽到這話的。
萬幸冷着臉拍拍手,也不跟她王秀英客氣,把手裏的糖包往地上一扔,淡淡的說,“王秀英,別給臉不要臉。”
她用面對面才聽見的聲音說了這麽句話之後,才提高音色,用一種人畜無害的童聲道,“我娘給我的是真心,不是奶,也不是外人給的什麽點好東西。二伯娘,你這話是啥意思啊?我聽村頭的老學問爺爺說,做人就是要用真心換真心的,老學問也說我娘好,我也覺得我娘好。”
王秀英被萬幸這幾乎像是變臉的戲法弄呆了。
萬幸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又是一笑。
她擡起腳把地上的糖包往前踢了踢,背着手說,“喏,這給你的,空手回娘家可不好受吧,二伯娘,你還不接着?”
王秀英愣愣的看向了地上的糖包。
萬幸哼笑一聲,背着手,蹦蹦跶跶的往院子裏面走,目的地正是三房的方向。
此時忽然一陣大風吹起,王秀英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哆嗦。
她回想起剛才萬幸盯着自己的眼神,只覺得此刻像是被天敵盯上的獵物一樣,不管做什麽,都是垂死掙紮,卻撼動不了對方一根毫毛。
萬幸蹦跶了幾步,突然停下。
随後,她又‘噠噠噠’的拐回來,歪着頭,看着王秀英說,“二伯娘。”
萬幸甜甜膩膩的喊了一聲,之後彎着雙眼,看着後面出來的萬忠軍,神情不變,說道,“奶跟我說,有時候我娘的話我也不一定全部要聽,我長大了,得知道啥好啥壞。你知道這話是啥意思嗎?”
王秀英沒反應。
萬忠軍吸了口煙,看見了地上的紅糖包,給撿了起來,拍幹淨了上面的土,全然沒當一回事,笑着看向萬幸,說道,“行了寶丫,趕緊睡覺。”
“哦。”萬幸遺憾的聳聳肩,看着萬忠軍下意識讓她進房的模樣,笑了笑,指向了後方不遠處的三房,“二伯父,我現在不跟你們一家,我跟我爹娘是一家。”
說完,萬幸這次再也不停留,邁着輕快的步子回了屋。
萬忠軍捧着紅糖,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他和王秀英中間的距離。
最終,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回頭的瞬間,卻看到了因為少了個壁櫥,而顯得空蕩蕩的二房,突然一陣的挫敗湧上,最終,埋着頭說道,“睡覺!”
王秀英把紅糖包裝了起來,最終,思慮再三,還是塞到了籃子裏頭。
萬幸說的有一點倒是沒錯,她确實是沒東西能拿回娘家去了。
從前到了年關的時候,王秀英總會拿着結算的肉票和糧票去鎮上割回來點肉,再讓他們拿點馍馍回家探親。
可今年,別說是肉了,就連雜糧窩窩頭都沒有,要是真的空着手回娘家,再加上這陣子石橋村的傳聞,王秀英都怕她娘家不認她!
可想到這裏,她不由又覺得有些鼻酸。
——要不是她男人沒本事,賣力氣也沒他三房賣的好,又不能幹活,她能現在過得這麽憋屈?
這放在哪家,她生了三個小子一個閨女,不得是被人供着的大功臣?
就是因為嫁給這個萬老二,才落得這麽個被人嫌棄的下場!
四房裏面,因為實在是聞見香甜的味道而有些睡不着的王豔紅還是坐了起來,眼巴巴的看向了櫃子。
萬報國跟着一起起身,皺眉說道,“咋了,肚子不舒服了?”
“不是。”王豔紅有些赫然。
已經生過了一個的她算是已有了經驗,她現在雖然大腹便便,有些下墜的感覺,但是距離真的生産怎麽還有一段距離,不至于提前生産。
她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年輕,臉蛋微紅,說道,“就是剛才聽見寶丫的聲音了。”
萬報國一愣,下意識的剝開了點窗坎看外面。
萬幸已經回了三房有一陣子,三房除了後來傳出來了些打水洗漱的聲音之後,這會兒也沒了動靜,估計是已經歇下來了。
萬報國回頭,說道,“寶丫是個好孩子。”
說到這裏,他也不免覺得羞愧,“以前也是我這個當伯父的太不上心了,寶丫是個好的。”
“不止呢。”王豔紅搖了搖頭,聲音壓低,說道,“三哥和嫂子都是好的,都是心裏知恩的人。”
她不過是在陳曉白懷孕期間幫着她幹了活,陳曉白便在她孕期到生産期間內包攬了能包攬的家務,還托了父母從城裏買來了一罐子麥乳精。
雖然不多,可她坐月子的時候,卻做了一個好月子,一點不虛不說,面色還都紅潤的很。
在村裏不少人家都吃不上奶的時候,她家水娃子卻喝着麥乳精一下子喝到了兩歲才斷,天生就比別家傻乎乎的愣頭青要聰明很多。
這份恩情,她是記在心裏的。
想起那罐子麥乳精,也說不上是咋回事,王豔紅的肚皮突然動了動,傳來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
屋裏安靜的很,萬報國一愣,說道,“餓了?”
王豔紅秀赫的搖了搖頭。
萬報國雖然是第二次當爹,但是還是手足無措,雖然看見王豔紅搖頭,但還是從床上披着衣服起來,去給她找吃的。
然而剛下床,他突然一愣,想了想,把手伸向了櫃子,說道,“吃點果子吧,嫂子今兒拿來的,我聞着都覺得香,你肚子大了,得多補補。”
“哪、哪有這麽精貴……”王豔紅更不好意思了。
她雖然在家裏也算是受盡嬌寵的,但是她娘一早就告訴她了,嫁出去的姑娘,勢必是要受些罪,如果餓了、饞了,就讓她忍着,等啥時候回娘家了,一次性吃個夠,可千萬不能在婆家掉了臉子。
萬報國‘嘿嘿’一笑,“也怪我神經大,這陣子大隊上又忙,我剛上任,免不了得多用功,等家裏的事情消停一點,我就帶着水娃子也上城裏一趟,給你們娘仨帶回來點好的補補身體。”
王豔紅眼眶微紅,接過了那疙瘩果子。
塊頭不大,也就兩個大拇指蓋那麽大小的。
但是這東西吃多了膩味,反而少嘗那麽一丁點兒會讓人想着,更期待第二次吃。
她嘗到嘴裏感受了一會兒,心裏上那股癢癢勁兒也總算是消下去了,然而就在萬報國打算把東西收回去的時候,卻發現這東西下面居然還有一層夾層。
他‘咦’了一聲,把油紙包打開。
裏面出現的,是一個被特意包好,避免灑出來的盒子,是麥乳精。
萬報國一愣,和那邊渾身上下都甜滋滋的王豔紅對視一眼。
王豔紅将最後一口吞下去,感受着唇齒中夾雜的香甜,語帶哽咽的摸了摸肚子,說,“快把東西收起來吧,別……別讓二嫂看見了。”
萬報國沉默的點點頭,給小心的收到了櫃子裏。
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打開了櫃子下頭壓着的小盒子,把東西拆分開放進去。
王秀英從前是絕對幹過這事兒的——去三房和四房的屋裏直接坐着,說話的時候就在屋子裏頭亂翻,看見什麽好的了,抓起來就揣兜裏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敢多阻止說一句,就能被她明裏暗裏的在村上婦人當中說上一整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次數一多,她們只能把東西藏好——否則誰也沒那個心力和功夫,去一個個的再去解釋啊。
就算是萬報國一個大男人,平時不管家裏這些極為瑣碎的事情,可畢竟一家東西就這麽多,總這麽被拿走,饒是王豔紅有心想穩定一家的和平日子,也不可能是能瞞得住的。
四房最終熄燈入睡,王豔紅摸了摸肚子的肚子,對未來卻充滿着期待。
然而也不知是為何,下午萬幸說的那句話,猝不及防的又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弟弟以後會一直平平安安,聰明伶俐。’
帶着這麽一段祝福的童聲,王秀英唇角帶笑,安然的進入了夢鄉。
王秀英回家的那一天,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了一場雨。
雨水也不是純水漬,而是夾雜着雪花的雨夾雪,撲棱的砸在身上和臉上,也跟刀刮了一樣的生疼。
王秀英一個腳印一個坑的往前走,懷裏抱了個小的,身邊的萬勝利牽着個萬金龍。
走到了一處拐角的時候,萬勝利突然停下,說道,“娘,為啥不把鳳丫一起帶來啊?”
她娘次次回娘家,都從來沒有把鳳丫帶到身邊過。
這一次,明知道鳳丫頭在家裏不會好過,可王秀英還是把萬金鳳給留下,而是帶着他們哥三個出來了。
王秀英匆匆的看了他一眼,抱緊了懷中的小兒子,另外一把捏着雨傘的手往上提了提,說道,“帶她回家幹啥?你姥姥可不稀罕女娃子,你們三個回去,還能弄到點壓歲錢,帶着鳳丫回去,讓你姥姥平白埋怨你娘生了個賠錢貨?”
萬勝利嘴唇蠕動兩下,可到底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三伯娘家裏多了個萬幸,每日都歡天喜地的。
萬勝利有好幾次早晨出去打水,都看見三伯娘把寶丫摟在懷裏,輕輕柔柔的給她紮辮子。
那時候,寶丫臉上的笑的可甜了,膩歪在陳曉白的懷裏,活像是他們才是一家人。
想到這裏,萬勝利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覺得酸澀的很。
以前在他們二房裏面,寶丫明明是跟他最好的。
有時候,自己偷偷藏了窩窩頭給寶丫,寶丫還會親他一口,再抱着他喊勝利哥哥。
可自打寶丫去了三房之後,除了冷冰冰不帶感情的一聲叫喚,就沒別的了,連個眼神都不給分一下。
甚至都還沒有看到大隊長家的兒子來的親熱,好幾次,萬勝利經過的時候,都能聽見萬幸親親熱熱的喊振邦哥哥這個詞。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只以為萬幸就是因為陳曉白給了他點好吃的,就馬上不認他娘了。
可現在……
他也是聽到了夜裏的寶丫說的那句‘真心換真心’的話的。
萬勝利臉上火辣辣的熱,也不再多說啥了,只是知道他娘這樣不對。
可他是他娘的兒子,也不能多說啥。
王秀英不知道萬勝利心裏的這些小盤算,嘴裏不停念叨着說道,“今兒可是從家裏拿了條小白魚回去……等會兒要回家了,死都不能跟你奶說是我拿走了,知道不?”
她這次回娘家可謂是寒酸得很,除了陳曉白先前拿過來的那一定點紅糖,就再沒別的東西了。
他在竈屋裏頭翻騰了許久,也就從後頭的破洞裏頭掏出來了幾個黑窩頭。
根本拿不上臺面的東西,可要是沒有這幾個東西湊數,那更顯得寒蟬,竟是什麽都拿不出手。
想到這裏,王秀英越來越覺得憋氣。
倒是陳曉白,先前就帶着萬幸出了趟遠門,今天一看,萬幸可是從頭到尾全都換了嶄新嶄新的衣服!
大紅色的棉襖,在這整個石橋村,那可都是唯一的一件!
就寶丫那一身衣服,都頂的上她們二房五口人多久的吃食了?
給個死丫頭片子,就能這麽舍得,她可是陳曉白她嫂子,居然這麽吝啬!
眼見着快要能看到了娘家屋子,聞着從屋子裏傳出來的油煙氣,王秀英臉上一喜,拽着萬勝利的胳膊說,“看見沒,勝利,你姥姥知道咱要回來,專門做了肉吃!”
那肉聞着味道可飄香遠得很,下雨天都能聞得見!
王秀英振作精神,牽着萬勝利的手,三兩步的躍上前去,趕忙敲了敲大門。
門裏傳來了一陣年輕女子遠遠地呼喊,“誰啊?!”
王秀英拽了拽衣服,給孩子放地上,聽清楚了女人的聲音,面上喜笑顏開的,“三嫂嫂,是我,秀英啊!”
然而裏頭卻久久沒有開門,正在王秀英心裏打嘀咕的時候,她三嫂才終于慢騰騰的出來,給王秀英把門打開了。
王秀英提着籃子進去,看着碩大的堂屋裏頭上上下下十幾口子人,臉上的笑容還沒在臉上升多久,在看到桌子上空蕩蕩的東西時,就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別說是肉了,這桌子上,除了黑窩頭,可就只剩下鹹菜疙瘩了!
頓時,王秀英就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萬勝利也看了一圈這屋裏的人,只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能讓他鑽進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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