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這次再去醫院的時候, 老太太已經醒過來了。
只是她的嗓子因為發燒的緣故,顯得格外的沙啞破碎,說話間嗓子裏頭也像是卡着什麽東西, 時不時就要咳嗽一聲。
萬幸一進門就聽見了張敏靜在那咳嗽,然而萬忠軍一個五大三粗從沒照顧過人的漢子,在那蹲在窗戶邊,什麽都不幹,手裏攥着煙槍摸, 不知道在想什麽。
萬幸唇角一抽, 看了看落在了後面的陳曉白, ‘噠噠噠’的邁着小步子,走到了張敏靜邊上,給她扶起來之後,倒了杯水。
茶缸裏還有她們走前留下的半缸水,涼透了沒法入口,再加上新的熱水兌進去,正好能中和一下。
張敏靜幾乎是牛飲一樣,狠狠的喝了兩口, 才被萬幸拿着缸子遠離了些, “奶,慢點喝, 慢點喝。”
張敏靜大約是真的渴極了, 喝完之後胸膛上上下下大大的起伏很久, 這才喘勻了一口氣。
萬忠軍這才回過頭, “娘,渴了?”
張敏靜有氣無力的瞥了他一眼,啥話都沒說。
萬忠軍讪笑兩聲,“我這不是看着你那缸子裏有水……”
萬幸捧着缸子把水倒到了一邊的盆子裏面,奶聲奶氣的說,“二伯父,缸子裏的水好涼的,奶和了要拉肚子,更咳嗽的厲害。”
不少人聽見這麽一陣清脆的聲音,不由轉過了頭。
旋即看着萬幸憋紅臉捧着那個有她半人高的熱水瓶,撅着屁股顫巍巍的給張敏靜倒水,不由都羨慕。
雖說在農村五六歲的娃娃也不算小了,能招呼着給家裏幫點小忙了,但是哪家的孩子不得是三催四請的才願意動一動的?
這寶丫雖說是年紀小,可那股眼力勁兒和精神頭兒,就不是別家孩子能比的。
張敏靜喝了水,坐起來之後,問萬幸,“你爹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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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來啦。”萬幸眨眨眼,正巧門被一個小胖墩兒給擠開,萬志高挺着小肚子,手裏把一個糖人舉高高的就竄了進來。
他到了病房裏面,氣喘籲籲的說,“寶、寶姐等等我……嗯?奶!”
小家夥終于看見了張敏靜,一溜煙的沖過去,把手裏的糖人舉高,喜滋滋的說,“奶吃糖!可甜了!”
張敏靜眼睛彎起來了,“饞嘴貓,亂花錢。”
後面的話是給陳曉白和跟着進來的萬中華說的,雖然是在譴責,可那嘴上說的話和表情,還真是讓人察覺不出指責的意思來。
萬幸聳聳肩,摸了摸萬志高的大腦袋,特別嚴肅的說,“你自己吃,奶生病呢,不能吃這個,太甜的東西齁嗓子。”
萬志高懵懵懂懂的把糖收回去,被萬幸拽着手塞到了嘴裏。
張敏靜從善如流的把手中途轉向,改而摸了摸萬志高的頭。
萬幸沖她呲牙樂。
醫院雖然能打飯,但是得額外收錢,一般人家也吃不起這個。
陳曉白進來之後就忙忙碌碌的把東西全都給拿了出來,他們到這之後都快晌午了,正趕上吃午飯。
張敏靜本身早上就只吃了兩個剩下的窩頭,伴着水咽下去的,這會兒早就餓了。
一聞見那股清香撲鼻的味道,她的肚子就不由‘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嘴裏都開始分泌出了口水。
“可是做了魚湯啊?”張敏靜有點心疼。
“是呢娘。”陳曉白把一塊實打實的魚肉夾出來,又給張敏靜拿了家裏唯一剩下的白面馍放在一邊,說道,“左右這魚都放了怪久了,再不吃也不好吃了,你生着病,吃點魚肉補補身體。”
張敏靜哪兒能看不出陳曉白把一整條魚最好的部分全都給她盛出來了?
覺得心裏熨帖的同時,張敏靜還是忍不住嘴上戳人,“下次別這麽浪費了,娘喜歡吃魚頭魚尾巴,有滋味……”
一句熟悉的話語讓萬幸一愣,視線一陣的茫然,忽然想到了上一世去世的院長爺爺。
她是唯一一個不主動站在人前,求着人家收養的小姑娘。
院長爺爺也沒逼她,加上政1府的補助,讓她雖然磕絆,可卻也順利的上了大學。
小時候能開葷的時間不多,可每一次院長都是把最精細的地方留給他們吃的。
魚只吃魚尾,雞肉只吃雞頭和屁股……但凡有些營養的,他都先顧着她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小孩子。
萬幸捏了捏虎口,抿着唇,把那陣湧上的淚意給咽下去。
這時候,門被打開,出去打飯的劉國有一進來就聞見了那股香味。
昨天這屋裏有兩個出院的病人,因此病號不多,也就更顯得魚香味更加的濃郁,別提旁邊幾個啃着窩窩頭食不下咽的病號,就連他這個剛在食堂吃飽的都有點受不住了。
不過他也沒好意思過去蹭,扶着後面一起出去遛彎的老人進去,笑着說,“爸,您今兒就受累了,勞煩惦記着魚肉吃幹馍。”
後頭進來的老人失笑,聞着那味兒倒也是真餓。
張敏靜在這也呆了一陣子,心知這人的身份不一般。
如果是換作平常人,這會兒早就已經拿着魚肉上去巴結了——可張敏靜并沒有,不光沒有,在發覺劉國有進來之後,她甚至更加的沉默了。
萬幸察覺到了張敏靜的不正常,然而卻并不太知道到底為什麽——原書之中,只說張敏靜直到去世都有一個碩大的遺憾,這個老人身上帶了一個背負了一輩子的謎團,可卻最終都沒能解開。
也是因為這個,讓萬幸對張敏靜一直都很好奇,包括對那位去世了的祖父都好奇的要命。
可是老一輩的過往,在這個年代下,想要了解,除非是從他們口中得知,否則還真的難。
畢竟在這個沒有照片、沒有視頻,甚至就連紙筆都稀缺的年代裏面,根本就沒法子能找到她們過往的蛛絲馬跡的。
或者有時間,她可以從老太太屋裏入手?
萬幸摸摸下巴,想到了老太太不準人碰的壁櫥。
剛想起壁櫥,萬幸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麽東西。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萬幸甩甩腦袋,湊到了劉念白那邊,笑眯眯的說,“爺爺,你吃的啥呀。”
劉念白把碗側了側,說道,“鹹菜。”
他吃的香,卻沒注意到劉國有臉上一閃而逝的愧疚。
萬幸笑眯眯的點點頭,“我娘今天給奶做了魚吃,還有一塊,放到晚上該壞了,給你吃吧爺爺。”
說完,不等劉念白拒絕,萬幸就把剩下的缸子給放在了他櫃子上。
陳曉白來不及阻止,也不好意思再要回去,當下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萬幸蹦跶着回到了張敏靜窗邊去逗萬志高——小孩兒看醫院地板上的花紋看出了神,正撅着屁股,在那用兩根手指頭蹦跶着,當跳格子一樣的玩呢。
此情此景正是一派溫馨,劉念白看着,卻不由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劉國有正在那翻看着一些東西,紅白條子夾雜,擡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劉念白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不由問道,“爸,怎麽了?”
劉念白搖搖頭,蒼老的臉上有些許對于歲月的不舍,旋即笑着說,“沒什麽,人老啦。”
人老了,對于這些才更舍不得了。
明明只是住個醫院,從前也一年總有幾個月的時間在床上躺着,可那時候意氣風發,和現在被歲月磋磨的自己總是不一樣。
前面的兩個小孩子的歡聲笑語籠罩着屋裏,給這沉沉的氛圍瞬間打破,劉念白甚至都有些舍不得。
說到這裏,他不由瞪了一眼黑的像是從煤球堆裏頭滾出來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的說,“你瞅瞅你,你啥時候能給我生出來個孫女!”
劉國有擡起頭,簡直是一臉懵逼,“爸,你咋就扯到這上頭去了?!”
劉念白氣哼哼的塞了一口窩頭,頗為理解他已經去世的附近早年間為何總是催他結婚了。
人老了,就總得有個念想,身邊太安靜了,就總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劉國有摸摸鼻子——他爹都是快四十了才生的他,今年他也就三十多,正當壯年的,他爹是急個啥呢在這?
張敏靜吃飽了飯後,就又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人清醒着,這邊也沒什麽特別需要照顧的,陳曉白收拾好了東西,就道,“那娘,我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再過來看你。”
張敏靜沒什麽精神的點點頭,沖着陳曉白招了招手。
萬忠軍也跟着一路要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換一身衣裳再打算重新過去。
來回坐車的錢雖然不貴,但是整日的這麽弄也不是個小數目,萬忠軍算了一下錢,有點赫然的看向了陳曉白和萬中華。
他們這一家幾個兄弟,也就他家賺的少,窮的揭不開鍋。
這一次張敏靜住院,開銷最多、付出的最多的,其實還是四房。
一路上都沉默着,突然的,萬志高眼睛一亮,指着外頭一輛開過去的黑色小轎車,興沖沖的喊,“車!小汽車!車車!”
萬幸下意識的往裏頭看了一眼。
這種汽車在縣城都難看見幾輛,更別提是回村的山路上了。
萬中華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了一眼之後就收回了視線。
陳曉白低低的問了一聲,說道,“也是去接人的?”
萬中華沉默的點點頭,比劃了個手勢。
萬幸心裏了然。
因為時代變遷,早年間因為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而被冤枉的人,近幾年幾乎全部都被陸續釋放了。
有些人熬了過去,有些人則在下放途中就自1殺,亦或是在等待的過程當中郁郁而終。
能熬到現在,又能被順利釋放的人,家裏少不得也推了一把勁。
她收回視線,窩在陳曉白懷裏有點昏昏欲睡。
陳曉白和農村婦女一直都不一樣,身上永遠整潔幹淨。萬幸雖然說不上有潔癖,可不少人身上都夾雜着黃色泥塊,袖口、胸前都油乎乎的锃亮,她也實在是沒法在那種懷抱裏頭安睡的。
一路上車搖搖晃晃,下了地方之後,一家人騎着車在前頭走,萬忠軍一個人在後頭慢悠悠的踩着千層底兒走路。
怪心酸呢。
萬幸撇撇嘴,打了個哈欠。
然而走到距離村子老遠的地方,他們就看見裏頭圍了一圈的人,不少孩子都盯着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看,有些膽子大的,已經摸到了車輪子上去了。
陳曉白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到村口之後,他們全都下地走回去,她手裏牽着兩個孩子,跟着萬中華身邊問了問,說道,“是來接咱們村的人的?”
萬中華點點頭,想了想,把車子交給了陳曉白,比劃了一下,讓她先回去。
陳曉白點點頭,知道萬中華和那些被關押的人聯系頗多,便也沒說什麽,靜靜地帶着兩個孩子往回走。
萬幸看着萬中華這波瀾不驚的模樣,摸了摸鼻子,覺得她這個爹怎麽有點深藏不露的感覺呢……?
過了會兒,萬志高興沖沖的跑回家。
所有人都圍在村口看那輛小轎車,一路上反而沒什麽人。
也就是因此,在聽到萬家傳來了女人凄厲的哭喊聲,和男人憤怒的嘶吼聲的時候,包括萬幸在內的三個人,全都震驚了。
陳曉白慌慌張張的丢下車子,下意識的先扯住了兩個孩子的手,腦海之中第一個反應就是——家裏進賊了?!
可是這村子裏大家多少都窮得揭不開鍋,誰家多出點什麽、少點什麽也根本都瞞不住,更何況家裏基本一直都有人,誰有那膽子,這青天白日的就來家裏去偷東西去了?!
萬幸掙脫了陳曉白的手,左右一看,從牆角拎起了一根有她胳膊那麽粗的木棍。
随後,她面無表情的說,“娘,我聽着像是四伯娘和四叔的聲音,你快進去看看——!”
陳曉白反應了過來,愣了一瞬之後就往裏沖。
萬報國出事就算了,可王豔紅還大着肚子呢!
十月懷胎,快生産的時候可不能出點什麽事兒。
她早年就是生萬志高的時候,因為意外導致的難産,後來雖然保住一條命,可自那之後就再也不能生了。
她知道那份苦楚,所以才更着急!
然而陳曉白才剛沖進大門,就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在張敏靜正對着大門的房門靠右邊的拐角處,萬勝利死死的拉着已經有些狀似瘋狂的王秀英,而萬報國正紅着眼,脖子上青筋暴露,抱着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了神智的王豔紅失聲痛哭着!
陳曉白雙腿一陣陣的發軟,看着那一地的血就覺得幾乎要窒息,她顫抖着嘴唇,看着那一幕,完全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辦了!
萬幸臉也白,她懷裏抱着被吓傻了,只知道哭的萬志高,腦子也空白了一瞬。
旋即她回過頭,死命的拽着陳曉白的手,聲音凄厲的說道,“娘,你快去把接生婆叫來,去門口——再找跑得快的人去喊孫爺爺!快!耽擱不了了!”
陳曉白被一開始沒聽見,被萬幸又晃了兩下才反應過來,腿腳發軟的沖出了大門!
老孫頭經常在的村子,和接生婆的剛好是同一個村子。
只是想要同時去喊這兩個人,中間的必經之路,正好和剛才人群聚集的地方是完全相反的。
萬幸抿抿唇,閉了閉眼睛,頭一次恨起了這個年代的貧瘠。
這種情況下,就是在和時間奪命,一分一秒都浪費不了。
萬勝利惶惶然的看着萬幸,死命的拽着還想往王豔紅那撲的王秀英,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刻要怎麽辦。
萬幸恨得咬牙——這一幕,還能有什麽不知道的?!
她捂着萬志高的雙眼和耳朵,咬牙切齒的對着那頭說道,“把你娘給關到屋子裏去,看着你弟弟妹妹別讓他們給我出房門!”
說完,萬幸拽着萬志高,沖過去推開了四房的房門。
裏面的萬海洋看樣子剛剛醒過來,臉上還帶着睡醒後的懵懂,茫然的看了一圈屋內,視線落在了沖進來的萬幸,和哭嚎着的萬志高身上。
他眨眨眼,嘴一咧,也想哭了。
萬幸唇角一抽,連忙蹲下身,捂住了萬志高的嘴巴,不讓他哭聲往外露,一邊死死的盯着他的雙眼,沉聲說,“小高,別哭了。”
萬志高雙眼和萬幸雙眼直直相對,慢慢的,哭聲變為了哽咽的聲音,漸漸地不哭了。
萬幸急的也是團團轉,但現在幾個大人孩子全都亂成了一鍋粥,誰都幫不上忙。
萬中華最冷靜,可偏偏他回村去看了那些被關在‘牛棚’裏的人,陳曉白出去喊穩婆、叫老孫頭了,唯一剩下的一個萬報國越關心越亂,除了抱着王豔紅在那哭,根本就不頂事兒。
真是氣死她了!
萬幸無語又無奈。
她親了親萬志高的臉,随後說道,“小高,四伯娘寶寶要生了,這會兒肚子疼,四叔抱着四伯娘哄她呢——”
“真、真的?生寶寶了?”萬志高眼睛瞪大了一瞬,腦海中方才的記憶一瞬間被萬幸強勢又堅定的話語給說成了另外一幅畫面。
“是!”萬幸的聲音堅定有聲,等萬志高徹底不哭了,才說道,“水娃子還小,小高,你是哥哥,你在這看着水娃子,別讓他出去,他娘生寶寶了,水娃子肯定着急,你在這看着他,給他吃糖。”
萬幸從口袋裏摸出了陳曉白在城裏給她買的糖,一股腦的全都塞到了萬志高手裏,說道,“知道了嗎?”
萬志高鄭重的點點頭。
萬幸松一口氣,轉身出了門。
然而出門前,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回過身,把房門拉上,給鎖了起來。
她寧願讓兩個孩子在屋裏抱頭哭,也不能讓他們兩個再出去看見那一幕了。
哭一哭瞬間就能忘掉,可那場景,卻能深深切切的印在他們腦子裏面。
三四歲的孩子,不能這麽吓。
萬幸沖出屋子,看着萬報國臉上恍惚的模樣,咬咬牙,先試了試王豔紅的鼻息和頸側的脈動。
脈動強勁有力,估計剛出事沒一會兒,手指尖都還是溫熱的。
“四叔!”萬幸扯他。
扯不動。
萬幸叉着腰,累的直喘氣,撸起袖子,照着萬報國臉上就來了兩個大耳刮子!
‘啪!’
‘啪!’
她左右開弓給他了幾下,萬報國這才擡起頭,雙目終于聚焦了起來。
看着他眼睛瞪大,萬幸趕忙說道,“你趕緊把四伯娘抱到屋裏去——外頭太冷了,抱到屋裏頭,我去喊人,帶着四伯娘上鎮上醫院!”
萬報國這才恍然驚醒,一五一十的按照萬幸的話照做。
萬幸此刻腦子裏面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村口停的那輛車千萬別走!
否則他們拖着一個孕婦,即便是去村裏借到了馬車,可時間上面耽誤的也快。
這個年代下,孕婦難産無疑是要命,運氣好了大人能保住,運氣不好了,那就是一屍兩命的結果了!
可萬幸剛跑出家門,就見後面緊随其後的萬報國也抱着王豔紅磕磕絆絆的從後面趕了上來。
萬幸氣的要吐血,“你抱着我四伯娘出來幹啥啊!”
萬報國早就已經說不出話了,只知道抱着王豔紅跟着萬幸。
萬幸一咬牙,更攥緊了勁兒往前跑,剛跑到拐角,就看到了推着板車的村民,正悠悠的朝着這邊走過來。
村民一看見這樣子,慌得趕緊迎上去,連聲的問,“副隊長,這咋回事?咋回事這是?”
“我四伯娘……我四伯娘摔了一跤,要生了!”萬幸随便編了個借口,說道,“伯伯,我四叔抱着四伯娘跑了一路了,沒力氣,你幫着我四叔把四伯娘放上車好不好?”
“好好好。”漢子連忙上去迎着,跟萬報國一起,把王豔紅給放上了車去。
萬幸沒多聽,撒丫子往村口趕。
一路上人越少,她就越激動——人少就證明剛才人群沒散,人群沒散,車就沒走!
這一刻她幾乎什麽都沒想,滿腦子都是撒丫子狂奔。
對于大人而言,小跑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她拖着一個小孩子的身體,幾乎跑到了身體虛軟,才終于趕到了人群中。
終于到達了目的地,萬幸老遠的就看到了處于人群正中央的萬中華,膝蓋一軟,那一刻,也說不上是為什麽,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只來得及遠遠的喊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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