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紫藤怨(4)

一名丫頭端了壺陳釀,給大家紛紛倒酒。坐賓中有一人高呼:“好酒!這等好酒應該拿只大碗豪飲。”

“難道不成你也要當‘三日仆射’不成?”另有一人用話塞了回去,先前那人不再說話。只管去了杯子吃酒。

另有些風雅之士離其他人幾步外,單設席地,以草坪為席,或蹲坐,或側卧一手支着頭踏足石上,或盤腿默默不語仰望天穹,或拍案飲酒肆意,或站起眺望池塘上紅掌浮水的五六只白鵝,或手撫綸巾清談雅笑,或俯身前向與夥伴,或舉壺利于花前似有所想。七八人忽而又并坐讨論着詩句。其中頭戴淡藍色綸巾的早已經站起,手舉酒杯自飲一杯,道:“芙蕖扶頭一點通,蜀妝難掙二八容。紅淚玉潤添三色,魚啄泥根四體通。綠華稔色逐五光,翠微香騰六腑充,銀塘清蘸七賢風,影空弄悠八仙洞。”

聲音剛落,另有一人答話:“唉,雖然夏日時節,不過我還是喜愛春天。我有詩一首。”

頭戴綸巾者話語中帶有催促道:“但吟無妨。”

方才說話的人也緩緩站起,牙色的袍子在夏時看着有着幾分舒爽,他颔首目光垂向另一方的席間,魚玄機正端坐席上與衆賓客對飲。她一身道袍,臉上沒有半分女子應有的柔情,卻生有令人想碰又碰不得的心情,這人眼神一直盯在魚玄機的身上,恨不得将眼神伸進她的肉裏,生出根來,嘴上則吟詩:“最愛芬芳三日紅,一樹梨花逐春風。喧蝶戲得嬌香種,葉減閑夢韻情生。”

“蒼石兄,你這可是有所指啊!”另有一人手持酒壺,踩着醉步道。

“哪裏哪裏!”叫蒼石的書生幹咳了幾聲,坐将下去,不再應聲。

“看着繁花似錦,春情也動,我有一提議,讓魚娘子為我們彈奏一曲。”手持酒壺的人搖搖晃晃起身子,繞到同伴身後手搭後其背提議。

魚玄機抿嘴莞爾一笑道:“那我彈奏《列子禦風》如何?”

“我們獨想聽聽娘子的《良宵飲》。”那人見魚玄機順從,更是暢快地進一步要求。

幾名醉漢忘了自己是士子也一并齊聲吆喝,聲音如洪雷闖破紫藤花架,繞道觀一周橫行,直扣在當事人的鼓膜裏。

魚玄機嘴角含笑,命抱琴的丫鬟把琴鋪上,自己坐在琴的中間,起手彈撥。只聽猶若徐徐風動,銀波徐動,江水上升起一輪圓月,竹林間葉子相互摩挲間,聲音啞澀,忽而嗚瑟。有一人拿起玉簫和鳴,卻更有一些蒼涼。魚玄機手中彈琴眼睛卻瞧向了紫藤花,心想這些登徒子哪兒不去,偏偏挑了這地方飲酒作樂。

一陣冷風起,吹散了交織一起的紫藤花,紫白色的搖鈴發出喪鐘般的響聲,一股陰寒蹲在花瓣邊不走,讓看得人只生雞皮疙瘩。明明是暑天卻有如此感受,令人訝異。幾個人往花藤邊走近,手撫紫藤花道:“都道紫藤花開有一股子花香,現下聞起來怎有一股腥臭味?”

魚玄機從容站起道:“夏天腥風重,沖撞了花香,便是再好的花也不可能有美妙的馥郁。”

“是嘛?我都說你們這些人要聽什麽鳥曲子?真是掃興!”有名客人破着嗓子大嚷道。幾個客人好大的不痛快,欲要發作見魚玄機沒有理會,也都裝作不知,不再說話。先前撫花之人卻依然頗有興趣地站在花邊賞花,忽而又問:“為何這塊地方聚集着一群蒼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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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家中養的狗死了,埋在了這裏。紫藤花下葬亡魂,不覺得異常有詩境嗎?”魚玄機站起身朝撫花之人走近,将手裏的酒杯遞交給賞花之人的手裏,“澤楷兄,如此倒是敗了您的雅興,魚玄機向您賠個不是。”那人見魚玄機一番軟語之中,妩媚之情盡流眼底,不免看呆,接了酒杯就喝。衆人等也一聲哄笑,各自玩樂起來。席間有兩人對魚玄機的言行頗為生疑,兩人使了眼色溜出席外。

“這小娘子一向倨傲,今日主動敬酒,好似要掩藏什麽。”其中一人整了衣袍,回頭朝人群裏的魚玄機看了幾眼,回過頭對另一人說道。

“卻是如此,我也有此感。魚娘子此番說話躲躲閃閃,好似下面藏有什麽。”另一人好似贊成前一人的話,接話說道。

“我看見那裏有成片的蒼蠅聚集,莫不是真有屍體?”

“魚娘子說下面埋有狗的屍首,亦可能藏有金子,以屍體遮人耳目。”

“也不是沒有可能。”那人手托下巴若有所思起來。

“莫如晚上我們來這裏看看。”兩人商議好後回到坐席上喝起酒來。

晚上,兩人帶着鋤頭悄悄得走近紫藤花架,鋤頭剛要落下,一只鳥兒樸将飛騰起來嘎嘎亂叫,原本緊張的心情因為鳥兒的亂竄,更更加咚咚作響。

“我們還要不要挖了?”一個人問道,他禁不住擡起袖子朝走近的額頭擦了擦。

“閉嘴!你說什麽!來到這裏肯定要一探究竟。況且往日裏魚娘子讓我們花費了多少銀子到她身上,她卻連個正眼都不瞧我們,你甘心嗎?”另一人手拎鋤頭将要舉起,對于另一人的勸阻他心生燥意,硬起聲音訓斥。

問話之人原本還要說什麽,見對方執意挖坑也不再阻攔,湖水的一邊原本藍幽幽的,因為光線的緣故時常被照成銀色,使人忘卻了湖水的真正顏色。天空之下湖水像長了黑色的翅膀,幾次扇翅下會飛動到別處。在寂靜的夜裏,遠方的景色并不能看得清楚,更不要說是這黑漆漆一團的池塘了。

站着提白紙燈籠的一人站在給舉鋤頭的人打亮,可心裏全是一陣懼怕,當鳥飛過之時,他更心神不寧。舉鋤頭的人不滿道:“你好好地打光抖什麽?”

“我好像聽見有什麽東西在叫?”

“你就這點出息。不過是幾只水鳥而已。”正說話間,鋤頭好似鋤到了什麽東西,他彎下腰往坑裏望去,皺了幾下眉頭道,“碰到一塊木板子。真是礙事,看來要把這木板打個稀巴爛不可。”說得起勁時,又一陣陰風揚起,還帶着嗆鼻的、猶如成批死亡的魚蝦腐爛味。兩個人趕緊揚起手捂起了鼻口。

靜靜的夜晚是聲音的捕捉者,它将最微弱的,在白天裏不可能被發覺的聲音放大,讓路人聽得膽戰心驚,聲音的寂寥就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能聽得見。在湖水的這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懸浮,兩人回頭一看,是一個臉上沒有表情的女子在緩緩靠近,也不說話,只管朝兩人中間走近,兩人看着這幅情景,一個激靈打上來,雞雞皮疙瘩粒粒站起,想要跑走腿先發了軟,怎麽也邁不出,那女子在打燈籠的人跟前停了下來,好似在看他又好似不在看他,打燈籠的人閉上眼睛,腿腳打起哆嗦,女子緊緊望了他好久,似乎能感覺她朝自己吐氣。

吐氣?想到這,那人忽然想起,鬼是沒有呼吸的,既然是死去的人變幻的,那也不可能有呼吸。此人想到這裏,好像找到了答案一般,高興地舉起頭來睜開了眼:卻發現那女鬼對着他吹氣,他吓得大叫一聲沖到了舉鋤頭的人身邊,此前還一番豪言壯語的人現下也

得說不出話來。女子不再有動作,而是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徑直走向了坑內。

兩人一陣亂吼吓得連鋤頭也不要跑出了鹹宜觀。兩人當夜不敢單個回家,一同去了寺廟內拜佛燒香請願。第二天,兩人跑到了正天府鳴起了響鼓。

自從和魚玄機告別後,受理綠翹案件的溫璋一直心如沸油,坐立不安地來回在室內踱步,讓錐生幾次看不下去,想要打斷,又怕溫璋會惡意懲罰自己,即便是滿腦子胡思亂想,也只好作罷。讓溫璋心頭很焚急的是綠翹身為魚玄機的丫鬟,應是左右不離,先如今綠翹失蹤,但鹹宜觀并沒有做任何反應,這就是表示綠翹的死十有八九和鹹宜觀有關。自己婢女失蹤,魚玄機不會不知曉。那麽魚玄機的嫌疑有多大?溫璋不敢去想。正尋思間,有人鳴鼓 。溫璋一切準備好,鳴冤的卻是那對挖坑之人。兩人跪在地上只管拼命磕頭,心早被頭天晚上遇見的怪東西吓得魂飛魄散。

“你要狀告何人?”坐穩後溫璋拿起兩人的訴狀細細看了一遍,又端起驚堂木猛然一敲問道:“你二人要狀告何人?”

此刻二人又一陣亂磕頭,把前一天和魚玄機等人吃飯,晚上發生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又是鹹宜觀。”溫璋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問道:“你說坑裏有屍體,可是屬實?”

“大人,小的句句屬實。”兩個人将頭磕得咚咚作響,溫璋将狀紙推開,又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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