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深夜。

在宿舍裏讓跟班吉爾給她臉上塗藥的安琪忍着滿眼淚水，怕淚水擦到傷口會更痛。

“這傷……太可怕了，那個魔法師真暴力。”

“別說了！”

安琪斥道：“今天在教室又不見你幫我！現在倒好！”

吉爾怏怏地噤聲，眼裏掠過一抹不屑之色，随即又恭敬地替她塗上名貴的傷藥，暗忖，有錢有勢就是好，這藥是她當跑腿去買的，價錢能當得她家鄉一個月的食用了。作為貧困生，她在學院不愁衣食，卻不知鄉下父母是否在捱餓受凍……

把這大小姐伺候好了，穿她的舊衣服，蹭頓飯吃，省下的補助就可以寄回家中。

她搖搖頭，壓下憂思愁緒。

“安琪你要不要寫信給家裏？”

“……嗯，拿羽毛筆和羊皮紙來。”

吉爾見她陷入沉思，不再找人發作，暗暗松了口氣。

寫，當然要寫。

紅腫的臉上咧開一道微笑，安琪想，南茜這石頭又硬又臭，身邊又有幾個野蠻人護着，但我動不了你，還不能動你家人麽？

她思量半刻，才在微黃的羊皮紙上寫下一行行秀麗的文字。

致我親愛的母親大人：

你好嗎？很久不見，我很想念媽媽呢！在學院一切都很好，沒有缺少的，媽媽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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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舉辦了一個交流生計劃，南茜和幾個戰士野蠻人來到我們學校了！我在她面前提及了貝卡，她就瘋了一樣沖上來打我掌掴我……

媽媽，爸爸還有去找那個賤人嗎？

我好怕以後她會搶走爸爸，南茜打人好疼，我好想念你們。

你親愛的

安琪

停筆，安琪滿意地拿水杯往信上滴下幾滴水，做成淚痕的假像，她把羊皮紙放入信封，用蠟封好，扔給吉爾：“這封信明天記得幫我寄了，很趕的。”

“是，知道了。”

安琪躺下，塗了傷藥的地方涼習習的，好像沒那麽痛了，她其實也沒想好怎麽處置貝卡，但她相信媽媽能給她一個交代，一想到能傷害到南茜在意的人，她心裏一陣報複的炙熱快感。

幻想着大仇得報的那天，她沉沉睡去。

臉上消腫前，不想上課的安琪聽吉爾說，南茜不受人待見，便放心了。

安琪這頓揍也捱得不冤，南茜是交流生身份，在別人地頭還那麽嚣張，到底是自己的學員捱打了，學員們就算不想為她出頭，對南茜四人心裏多少有些排斥抗拒，更多的是觀望。

他們看不起戰士，但維拉是煉神級強者曼沙特惟一的孫女，布蘭特又是羅穆家嫡系，貴不可言，表面上對他們也不會太為難。

實際上，也沒機會為難。

布蘭特眼比天高，當初他賭氣不念王都學院，沒少被家裏大人念叨，此時更抱着‘呵呵，王都學院也不過如此’的想法，壓根不想去搭理人，別人也就沒了機會去不搭理他。

維拉與諾德得了南茜的話，可以不上理論課後，整天撒歡兒在學院範圍比賽跑步，跑也就算了，特麽還抱着顆比她還高的大石狂奔，那叫一個壯觀。

王都學員的女生對南茜的暴力行徑略有忌諱，但卻被兩個‘野蠻人’所吸引。

看慣了學院裏秀氣白嫩的花美男，肌肉結實又富有男子氣概的諾德，實在讓這些大小姐心動，何況維拉長得俊美，雖然知道她是女性，依然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慕。

說是更讨厭衆星拱月的南茜了。

尤其當學院男神卡倫會長都偶爾給她帶點外面的零嘴時，妹子們那叫一個恨啊……當然，最咬牙切齒的是布蘭特，不甘於後人的他當日就訂了一箱零食回來，可惜南茜不貪嘴，一口起兩口止，於是那箱寂寞的零食就便宜了維拉。

南茜表示，她很無辜。

自從知道有位老魔紋師寄住在王都學院之後，她每天下課了扒兩口飯就去請教魔紋老師，後者亦被她的誠意打動，感嘆現在有耐心學習魔紋的年輕人不多了。

沉浸在知識海洋中的喜悅，旁人難以明白，看着自己親手描繪的魔法陣起了作用，即使只是個小型觀賞用的聚光陣，南茜也超級開心。

洛雅為她同喜之餘，亦有些擔憂：‘你第一天就開罪了那麽多學員，以後一年日子恐怕艱難。’

正在圖書館裏畫畫寫寫的南茜一愣。

‘誰能難為我呢，我在溫迪森家裏韬光養晦那麽久，在學院還要看人臉色？安琪都踩到上心口了。’

她笑道，兩世的年歲加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出頭，此刻她圓亮的眼睛信心滿滿，銳氣飛揚，彷佛精力無窮，什麽事情也難不住她，洛雅看在眼裏，就怕她過剛易折，想起自己初稱帝時，也是如此意氣風發，銳不可擋。

當初揮斥方遒的女帝，也陷於枕邊人的算計，她不貪戀權勢，只求帝國有個好的繼承人。

眸光微沉，現在洛雅惟一想的，就是如何扶持幼小的南茜。

‘你開心就好。’

‘嗯！’

南茜安靜了沒幾天，就怕手生，去到王都學院內的決鬥場。

這個決鬥場，比起戰神學院的建得更為華麗，從場緣的魔法陣看來，以魔抗性為主。

決鬥分為兩種，一種閑來無事前來練手，在登記處挂名等待挑戰。

第二種，則是有私怨的學員，在決鬥場約戰。

不少學員都願意在這練練手，學院財大氣粗，導師輪班保護學員不會因失手而傷及性命，所以大部份時候，都是兩個魔法師各站一邊，優雅地互轟法術，有點過節的，吟唱完一個火球夾雜一句諷刺話。

洛雅跟在南茜身後，安坐觀衆席觀賞決鬥，場上的兩個學員不算出名，除出他們的朋友之外，場面有些冷清。

‘你覺得如何？’

洛雅皺起眉：‘以往學院的決鬥不是這樣的，這光有好看模樣缺少實戰價值的打法，是什麽時候推行起來的？’

‘回去我查一查。’南茜笑：‘太平盛世，大家追求華麗招式也正常，恐怕只有出身低微的學員才會拼命修煉，看，像布蘭特這種出身，畢業了想往哪發展都行，有魔力打底，壽命綿長，何必苦苦修煉。’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為了讓帝國不受外族入侵，不論出身重用有實力的魔導士護國，沒想到短短幾十年，便成了這樣子。’

說到這裏，洛雅黯然：‘也許是我治國無方吧，不過，如果他們是因為在享受和平，才習慣這樣優雅地使用魔法，也是一件好事。’

‘我倒不覺得這麽簡單。’

南茜皺眉，卻想不出個所以來，她雖生在大族，但家人不信任她，自然不會把帝國的風向特地告訴她，君主制度對風言風語管得較嚴，她不能無端猜測，讓洛雅更加擔心：‘以後再說吧，日子還長着呢。’

洛雅囑咐了幾句，眼睛一亮的她躍下觀衆席，跑到登記處，翻看今天在誰是等待挑戰的。

學院沒限制學員一天接受挑戰與挑戰別人的量，但大家都默認量力而為，魔力畢竟是有限的……直至出了南茜這個暴力魔法師！魔力用盡是什麽情況？人家往觀衆席坐一會，小臉恢複血色了就再戰個痛啊！勝了不見喜色，輸了也老老實實的下場，。

倒是苦了當天負責監督決鬥場的導師，這熊孩子太能纏人了，出招還特別陰險，而且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十多年前，帝國盛行的實戰打法。

這種練習方式以前很是流行，不停地對戰，學會掌握節奏，用最少的魔力取勝，壓榨潛能……導師看在眼裏，只覺得這學員的水魔法用得也太兇殘了。

別人不知，還當她是宣洩一身的暴力因子。

連挑七個魔法師，雖然各有輸贏，但這毅力也夠驚人的了，前來尋人的布蘭特看她白青白青的臉色，氣得不行，讓她坐穩在觀衆席上，效法她又是一輪挑戰，碰上個人就挑釁。

這一打，便多了些人圍觀。

維拉與諾德跑出一身汗，聽得熱鬧便結伴前去，這坐下來一聽原由，屁︱股還沒坐熱，維拉就一拍掌：“老大你不地道！有架打不告訴我！”

連諾德都有些躍躍欲試，南茜正喝着布蘭特買的牛奶，便笑道：“想打就去呀，戰個痛。”

“哦哦哦哦哦戰個痛！Yooooooooo~！”

決鬥對這些少爺小姐來說不過是怡情，嬌氣的便與南茜與布蘭特打得有些不樂，好戰的，這也被激發了戰意。兩個戰士一下場，那便不得了！他們代表的便是魔法師的尊嚴！

這一輪番戰鬥，居然持續到晚上。

月明星稀，四人打得累極，受傷不輕，臉上的笑容卻晶瑩瑩的，可見比起上課，他們更愛實戰，連布蘭特，也流露出一絲笑意。

“南茜，你打法真奇怪。”

她長眉一揚，想到一個書名，便笑哼：“奇怪什麽，我這叫近戰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