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作為依附在南茜身上的靈體,洛雅不能離她太遠。

只是百年前的記憶碎片忽爾湧上,讓她怔住,動彈不得。

‘洛雅,你一個人去王都上學,記得要好好保護自己。’

‘洛雅,如果我有能力,我也想幫光明神,可是我沒有,我只能努力保護村子裏的大家,你有能力,你去好不好?’

年少氣盛的自己淚流滿面,卻不願意讓恩師看見,倔強地背過身去。

‘洛雅……’

‘夠了!我會去!我會去剿滅魔獸,我會去幫光明神封印魔界之門!我也不用你娶我了!我會結婚生子,我會愛其他人,我就是傻,才愛了你這麽久!’

自此,法袍加身,她以為那是她最後一次掉眼淚,她會遇上真正珍惜她的良人。

洛雅閉了閉眼,那都是以前了,現在她人身已死,殘餘在世上的,不過是一縷幫助未來的王踏上寶座的孤魂。

有長老之一在前開路,南茜穿過守衛森嚴的神殿內部,來到位於全帝國最高的祈禱室,連王宮的祈禱室也高不過神殿的這座——他們堅信,這樣就可以更靠近光明神,更能上達天聽。

教皇長期在祈禱室,平易輕易不會出門。

南茜感嘆,以往她看小說,總看見神啊,光明啊,信仰什麽的,都與權鬥陰暗扯上邊,可是現在在她看來,真正為信仰而付出一切的人,還是存在的。

當然,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她。

打開門,一道明亮柔和的光芒頓時映入眼中,這個祈禱室采光極好,即使已經天色半晚,在光污染極微的大陸,又是高處,外面淡淡的月華從陽臺傾瀉下來,像一道珍珠白的簾子,籠罩在地上一個跪着祈禱的老人身上。

洛卡爾奧恭敬地問安:“迪奧大人,我把神子帶來了。”

老人一顫,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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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尊為教皇,但從他的動作中看得出,他是位真正的老者,與年屆千歲以上,依舊健步如飛且風韻極吊的精靈寧遠不一樣,他的行動遲緩,當他轉過身來後,南茜可以看到他極瘦的臉上爬滿了皺紋。

但即使如此,也看得出這老者曾經是個非常俊美的人。

西方人就是這點占便宜,雖說不經老,但骨架只要長得好,一張褶子搭在上面,也不會難看到哪去。

“你終於來了。”老人微笑:“我們等你很久了。”

“等我?你們就這麽輕易相信我是神啓之人?”

南茜揚眉看向他。

“當然不,你有一半可能是,也有一半可能不是,我很了解默爾森,寧願破壞表面的和平也要殺你,那你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神啓之人,而現在無論你是不是,但都得是。”

迪奧揮了揮手:“洛卡爾奧,你先下去,不要讓鬧事的人死了,嚴刑拷問。”

“是,知道了。”

摒退了長老,他才解釋起來:“他敢在神殿鬧事,就是要跟我們撕破臉,我們不能坐視他的勢力發展,但神殿不方便直接幹預,所以推出神啓之人是最好的選擇,當然,如果你真的是,那就最好。”

“那如果我不是呢?”

“只要你願意乖乖聽話,我們照樣扶持你上去。”

南茜昂起下巴:“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聽別人的話,不過我的确是神啓之人,你也要迫我聽命?”

“只要你能證明。”

“要我證明也行,我要登基!”

她揚起唇角,豔麗的眉眼卻顯得狠辣起來,明明在笑,可是卻無半點笑意,反而摻着些許悲涼:“他們想要卡蜜當女王,我偏不讓!想來,她也接管了十年政務了,我要他們的努力付諸流水!”

“……”

迪奧微訝,随即了然。

眼前少女不過二十四,面對心狠手辣的默爾森應該吃了不少苦頭,又想起就是這壞男人誤了愛徒一生,不禁有幾分同仇敵忾,他看着她,很快便斂下了私人情緒:“可以,如果你能證明,神殿就撤下對你的監管,如果不能,你女王可以照樣做,但就需要聽我們的意思。”

“好!”

南茜爽快答應。

“為免默爾森再派人刺殺你,你就在神殿住下吧,以神啓之人的身份,後天我會安排你在民衆前亮相,他在百合祭宣布卡蜜是洛雅的女兒,我們就在百合祭宣布神啓,很合适。”

迪奧淡淡道:“不管你想在什麽時機證明神啓,你可以去休息了,我會讓人帶你去客房,安排裁決師保護你,你盡量少出門。”

商量妥當後,迪奧便傳召了一個白衣祭師來把南茜送去客房,再吩咐他把其他長老叫來,開會。

門一關,他便冷下臉。

他已經忘記自己宣誓永遠服務光明神是什麽時候,卻永遠不會忘記洛雅與默爾森成婚是哪一天,也不會忘記,洛雅偷偷寫信給自己說,她沒辦法生孩子,王婿會不會嫌棄她。

更不可能忘記,那個一頭鉑金色長發的少女,揚言自己是洛雅的女兒。

待三位長老與兩個紅衣祭師來到祈禱室,便看見平日慈眉善目的教皇大人冷着一張臉,着衆人坐下後,不語半天,其中一個長老開口打破沉默:“聽說教皇大人找到神啓之人了?”

“是的。”

迪奧環顧所有人一眼,深呼吸,肯定地微笑。

“她就是我們尋找多時的神子。”他話鋒一轉:“神殿的主張是除了會損害人民福祉的惡政外,不幹涉國政,但默爾森行兇傷人,甚至踩上大殿,傷我光明信徒,已忍無可忍。”

洛卡爾奧開口:“的确,我今天親眼看看三個七級魔導士在大殿,有平民在的情況下使用殺傷力極大的魔法想擊殺神子,造成七名平民輕信,而在他們出手之前,已經有白衣祭師警告他們,最後裁決師也擺不停,由我用光明禁锢制服三人。”

“那三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迪奧笑眯眯:“他們在光明神的感化下自然會吐出真相,現在他們在地牢忏悔。”

衆人點點頭,深以為然。

連最溫和善良的教皇都執意要鏟除默爾森,那肯定是罪無可赦的大惡人!更聯想到代政的卡蜜是他的女兒,只要由他在暗中把持,今日敢踩上大殿,他日就敢夷平神殿,而且做事不顧平民。

既然神啓之人出現,那作為光明信徒,自然得支持光明神的選擇。

“但是……”洛卡爾奧遲疑:“現在代理政務的蜜卡是前任女王的女兒,天資的确很好,又深得民心,我怕國民喜靜不喜動。”

“這倒未必。”

另一個貴族出身的長老淡淡道:“她近年的确行了不少惠民德政,但她父親在貴族圈卻拉幫結派,打擊元老,尤其是為前女王幹了不少實事的羅穆家已經被暗地裏打擊過不少次。”

“野心很大?”

“嗯。”

很快,衆人便有了共識,一致決定由神殿推出神子。

另一邊廂,在神殿客房中休息的南茜很是百無聊賴,雖說這間客房比起餐風露宿,還是前幾天的旅館都舒服很多,但她終於回王都了,實在很想見見以前的朋友。

“啊啊啊啊好想見維拉!”

洛雅淡淡道:‘忍忍吧,妮娜沒得逞,又驚動了神殿,她肯定不會就此收手,’

南茜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轉頭就看見一臉沉靜地凝望着窗外。

“怎麽了,洛雅,你不開心?”

‘沒什麽,迪奧……教皇是個好人,你不用那麽防着他。’

“哈哈哈,我防不防他與事情發展有關系嗎?”解決了一件心事,似乎捱的苦都到頭了,南茜心情正好,靈機一觸:“洛雅,你認識他?”

洛雅一怔,收回凝望外邊寧夜的目光,微微一笑:‘他是我恩師。’

“呀,那肯定是好人。”

‘這麽肯定?’

她偏過頭笑嘻嘻地睨向她:“因為洛雅人很好,所以能教出好孩子的都是好人。”

洛雅一怔,失笑:‘嗯,這倒是。’

就在兩人閑聊期間,迪奧已下令讓光明裁決所所長加強底下對神殿的守備,尤其是靠近南茜房間的一帶,更是守得跟鐵桶一樣,而這森嚴的守衛,就成了默爾森最大的煩惱。

華麗的別墅大廳裏,默爾森穿着舒适的錦繡睡袍,在客廳中來回踱步。

妮娜坐在沙發上倒茶,瞥見他又想抱怨,便讓下人回仆人房早些休息,由她照顧老爺,免得這些嘴碎的把什麽不該聽的聽了去,浪費她時間滅口。

憋了半天的默爾森終於忍不住了:“她回來了!”

“嗯。”

“我派了三個人去殺,一個都沒回來!三個七階魔導士啊!”默爾森扼腕:“為了請動他們三個,我花了多少錢……算了算了,錢都算了!要是讓她活着怎麽辦啊!都找到神殿了!”

連來回踱步都發洩不了他的情緒,他既怒且怕,又舍不得那筆錢,回頭看見妻子在攪拌紅茶,不禁拔高了聲音:“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我讓你冷靜些,從長計議,你不聽。”妮娜放下陶瓷茶杯:“你要是真能殺了她,那闖入大殿的事我跟你去認個錯道個謙也就算了,現在人沒殺成,反而讓神殿起了戒心,你要我怎麽想辦法?”

“……”

默爾森抿了抿嘴,有些沒臉:“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麽?”

妮娜瞥他一眼,簡直懶得理他。

他讪讪的,自從卡蜜掌了權,自己妻子便不再像從前那樣言聽計從,他又不願承認她比自己聰明,更不願求她,苦思半會,終於想出了個辦法:“要不,我現在去聯絡幾個殺手,讓他們潛入神殿……明的不行,還不能來暗的麽!?”

“沒用的。”

“你不要一開口就打擊我啊!那你說說,哪裏不好?那丫頭一死不就什麽麻煩都沒有了!”

妮娜嘆氣,人蠢沒藥治。

她當初圖他聽話又有個女王妻子,現在終於明白有個豬隊友的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地雷麽麽大!

外人以為默爾森很吊,其實是他媳婦在背後……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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