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睡的迷迷糊糊,恍惚察覺有人正在親我的嘴,睜開眼韓世琤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眼中有我的倒影。

“醒了?”

他這叫醒人的方式真特別。

我伸了個懶腰,揉着半睜的眼睛,他拉開我的手道:“別揉,當心揉壞了眼。”

我賴在床上,“你怎麽過來了?”

“你不記得了?我們今日要出發去參加武林大會。快起來,你這個貪睡鬼,細軟都替你收拾好了。”

“……”我:“你有和我說是今天嗎?”

他輕刮我的鼻子:“你又忘了吧?起來收拾收拾,我們馬上出發。”

我五指埋入頭發,如堕煙海,找不到頭緒。

依言洗漱,穿上外衣,他拿了把木梳為我束發,手法略有些笨拙。

我往銅鏡中看,他束的認真且賣力,還有一絲不解,似乎不解的是為何他這麽厲害卻對付不了區區頭發。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坦率一笑:“我從未為別人束發,束得不好的地方還請株幽公子海涵。我鞍前馬後只伺候公子一人,這位公子要是無情拒絕,韓某可要對着你哭上一年。”

我忍不住笑了,“你想對着哭我還不樂意呢,吵死了。”

他從背後抱住我:“那株幽你得答應了才行,你答應了我就不吵你,否則我白天吵、晚上吵、天天吵,吵到你答應我為止。”

“你是三歲稚童嗎?不就是一個頭發,有什麽不能答應。”

他蹭着我的臉,悠悠聲道:“你知道的,不止一個頭發的事。株幽,我只要你在心裏給我騰一個地方,不奢求成為你命中的唯一,只盼你心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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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他眨眨眼,調笑道:“不奢求唯一?那我轉眼去喜歡別人也可以?”

“當然最喜歡的是我才行……”他沒說完,因為被我用嘴堵上。

我嘿嘿傻笑道:“最喜歡的一直是你。”

他反倒愣了一下,然後收去神色沖我一笑,親吻我的額頭,“我很高興。”

我垂下眼睫,斂去所有情緒。

“好了,株幽,我們走吧。”

我由着他拉,屋外日頭正盛,馬車停在不遠處,任飛雪正和抱臂坐馬車上的紅潾說話,見到我們朝這邊用力揮手,笑容奪目。

紅潾見此也從馬車上跳下,嘴裏叼着狗尾巴草,被任飛雪快手拔掉。

紅潾只是愣了會兒,并沒有責怪什麽。

我往四周看了幾眼,馬車僅一輛,馬騎二十出頭,要說多确實不算多。

且護法之中僅紅潾一人。“飛霜呢?”

紅潾搶先道:“任姐姐要幫着門主處理門中事務,實在走不開。太可惜了,我原本還以為能和任姐姐單獨相處呢。”

任飛雪嘻嘻笑道:“你想得美,一路上只有我跟你作伴啦。”

紅潾眼珠子向左,對着無人的地方表情誇張的嘆了口氣。

馬車內鋪滿了毛絨毯子,一抓毛絨從手中滑走。韓世琤擁我而坐,随後任飛雪也跟着進來,挑了靠門的位子坐下。

乍聽紅潾一聲“駕”,馬車往前,我往窗外看,二十餘名精銳跟在馬車後,他們很少開口,臉上淡漠。

韓世琤遞給我手爐,捧在手心取暖,但還不夠。

我瞥見任飛雪悄悄擦汗,心道:這熱度對我而言尚且不夠,卻對他們來說是煎熬。可他們對此毫無一句怨言。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我沒那麽羸弱。

為了緩解熱度,任飛雪只得掀着窗戶簾子看,看了半天眼睛一挺,神采奕奕道:“門主,株幽大哥,我們到外面了!”

大哥?我什麽時候成了他大哥了?

難道因為我說了那幾句話他便把我劃在同一陣營?

這個年紀的少年心比天大,一會兒一個想法,真不好琢磨。

“株幽這個名字還是別叫了,你早脫了奴籍,還是換一個吧。”韓世琤摟着我道。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他還真不嫌熱,一滴汗都沒有。

“那不如叫柯九吧。”我說,“以前的名字肯定不能再用了,用了豈不是成了亂臣賊子?說起來我在京城的時候也被叫過幾次柯九少,多半是調侃之稱,現下拿來用一用未嘗不可,反正我以前也不識得什麽江湖人士,誰會記得柯九是誰。”

韓世琤笑了出來,“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

我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輕聲往他耳邊吹風,以不大正經的口吻對他眨眼,“不過你要是不習慣我的新名字,你也可以繼續叫我株幽,我只對你例外哦。”

他看着我笑了,“榮幸至極。多謝株幽大人。”

看他的神色同樣沒個正經,他看出是我不習慣,還配合我這麽說。我突然有些火大。

任飛雪道,“柯九?好奇怪的名字啊。不過比起原先的像個正經人多了……”見我挑眉,忙幹笑道:“啊門主我這就替你吩咐下去。”

慌亂起身,掀開車簾。紅潾疑惑:“你怎麽出來了?”

任飛雪傻笑道:“我出來陪你啊。”

紅潾不信,不過他這回沒說什麽,默許了任飛雪的舉動,大約他知道這裏頭熱到快待不下去。

我們一行人悠哉到達汾陽時,已是第九日的黃昏。汾陽大大小小的客棧大堂擠滿了衣着不一的江湖人士。

聽口音,東西南北皆有,簡直像個大雜燴。

我們來晚了,走了幾家客棧都沒有空房,韓世琤一點都不急,将随身令牌抛給紅潾,說城西有一處客棧是青衣門的産業,去那兒定有空房。

紅潾一聽欣喜道:“還是門主厲害,連汾陽都有産業。”

我玩着手爐分神,韓世琤的手到底伸了多長?我記得剛見面那時他也是用了一個令牌輕而易舉的把我買下。

他的令牌似乎能做很多事,搞得我也有那麽點心癢想要那個令牌了。

韓世琤忽然湊過來,“累了?”

我回過神,惡作劇的拔了他黑痣上的黑毛,“誰說的。”

他猥瑣拿手指捋一捋,我們剛出青衣門不久他就把面具戴在臉上,他說他在武林裏頭一直是這個形象,忽而變俊怕江湖人士一時接受不了。

我倒覺得他是在少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如果以真面目示人,身邊還會缺紅顏知己?怕是把我擠出好幾條街了吧。

正和韓世琤打趣着,哐當一聲,接着叫罵聲從客棧裏頭傳出。

我和韓世琤還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事,任飛雪率先沖進客棧,叫都叫不住。我們沒辦法只好下了馬車也跟進去。

客棧裏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碗碟碎了滿地,一群大老爺們持着比板凳還寬的大刀對着紅潾賊笑,那笑容,啧啧,賊惡心。就像流氓遇到良家婦女自以為自己笑得是風流倜傥,其實別提有多猥瑣了。

看這場面別是紅潾被這五大三粗的壯士調戲然後踹翻了壯漢身前的桌子吧,可被調戲了也不該是這反應,紅潾臉上一點怒容都沒有,反而邪邪的挂着笑,抱臂看着對方。

任飛雪尴尬的看看這個,望望那個,不知勸還是不勸。見到我們如同見了救世主,

“門主!”

紅潾和那群壯漢以及客棧裏還坐着吃飯看戲的俠客們同時轉過頭來,下一刻我的頭被韓世琤按低。

我剛想問他“幹什麽”,他耳語道,“別說話。”

這一看雙方都是江湖人士,一不小心就成江湖紛争了,他不讓我說話肯定有他的道理。這麽一想我就明白了,乖乖閉上嘴巴。畢竟這種事我也摻和不了,還是讓有經驗的去處理。

最前那壯漢粗聲道:“你們是誰?識相的趕緊滾,別來摻和老子的好事。”

韓世琤卻笑了:“壯士真會說笑,你擋了我的路,欺負我的人,還敢叫我滾?真不講道理。”

“老子跟你這土鼈講道理,笑死老子了。”那壯漢語氣一森,“告訴你,老子就是道理。”

韓世琤脾氣好得很,仍笑眯眯的問:“那麽哪位能告訴我,我的人怎麽得罪幾位了?”

“哼,得罪倒沒有,就是這紅衣小娘子老子要定了,不管她樂不樂意,今兒個非要帶她走。”

我:“噗嗤。”

紅衣小娘子?這眼拙成這樣,紅潾還受得了這氣?

韓世琤嗔怪的看我一眼,我忙捂住嘴巴,卻還是忍不住直抖。

紅潾站那兒悠悠道:“我看你的眼睛長的和銅鈴那般大,怎麽就是個瞎子呢。”

“你說誰瞎?”壯漢身後的同門怒喊。

紅潾攤手:“誰應誰瞎呗。”

“你!”

任飛雪見我們這邊人多,壯了壯膽:“你你你就知道說你,你們都看不出來嗎,小潾兒哪裏像女人了,分明是個男的。”

“男人?”那壯漢賊眼直盯紅潾,就差點撲上去扒了紅潾衣服驗明正身了。“這不可能!”

紅潾還處在雌雄難辨的年紀,又因生得唇紅齒白,還偏生喜歡穿着紅衣招搖過市,被人認錯成少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紅潾的笑容不變:“那用不用讓你摸摸看我是不是男的。不過我這人可不讓人白摸,摸我一下我可是要收點好處的,你方才趁我不察用你的右手摸了我的屁股,那我就收下你的右手掌好了。”

“什麽?大言不慚。”

紅潾噗的笑出來,“不信啊,不信你看看你的手掌,看是不是已經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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