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借景王之手

如楚瓷所料,那封信送去的第二日,景王府便派了人過來。

雲環去正廳相迎,發現來者有五人,領頭之人竟是那日在首飾鋪遇見的大總管周群。

周群三十出頭,穿一襲寶藍色長袍,雖斯斯文文,但極其穩重,當下面朝雲環作了一揖。

“周總管。”雲環福身回禮。

“雲環姑娘不必多禮,請代在下向孝寧縣主問安。”周群颔首,“今日在下遵從景王吩咐向貴府送上仆從四人。”

周群往一側退開兩步,一手指向身後所站四人。

雲環看過去,瞧見垂首站立的三男一女。

“這是?”雲環不知縣主信中所寫何事,因此也不明白景王府派了這四人來有何用處。

周群道:“孝寧縣主送信回禮,禮賢得當,景王又聽聞縣主近日感染風寒鳳體抱恙,念着來年開春便要迎縣主入府,景王放心不下,因此派了府中手腳麻利的四人給縣主聽令,還望縣主心宜。”

周群說罷,一一指着四人介紹過去。

“這是景王府中掌管西院的林聰林管家。”所指之人穿灰衣,低眉順眼,雖年紀輕輕,卻給人穩妥之意。

“這個叫鄭大田,府中四大掌勺之一,略懂些醫理,擅藥膳,想來可以給縣主換換口味又能祛袪小病小痛,惟願縣主鳳體安康。”周群指向一旁腆着大肚子和和氣氣的白胖子,白胖子朝雲環行了一禮。

雲環忙回禮,心裏甚是驚奇,感情景王将府中好手都派了過來,當真是大方!

周群繼續介紹,指住四人中唯一一個女性,“這是順娘,以前是宮中随侍,如今在府中任王爺起居處銘樂堂管事姑姑。”

順娘亦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徐娘半老風姿猶存,穿着妥帖體面,端的是嚴謹莊雅的氣韻,她微微擡眼朝雲環颔首示意。

雲環再福身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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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位是府中侍衛,原先是大內高手,後跟随王爺遷入王府,喚做風雲。”周群介紹完最後一個神色冷然的黑衣侍衛,又命人呈上景王另送的厚禮。

雲環忙讓小厮接過,再次道了謝,又請五人上座歇一會。

周群作揖婉拒,稱府中有事,留下那四人後離去了。

周群一走,雲環便命人先領着那四個景王府的人去廂房歇息,自己拿了景王另送的長條禮盒前往绛華院向楚瓷禀告。

楚瓷裹着狐裘坐在軟榻上,手拿一卷書,正細細看着,身邊候着巧兒惠兒。

雲環叩門進來,楚瓷便讓巧兒惠兒下去了。

“縣主,景王送了大禮過來。”雲環遞上那個紅色錦盒,“另外命周總管帶了四個管事過來,說是給縣主您用着。”

楚瓷放下書拿過禮盒,上下瞧了幾眼,問:“哪些人?”

“西院林管家,鄭大掌廚,管事姑姑,大內侍衛。”

“都是些好手,他們人呢?”

“奴婢讓他們先下去歇着了,就等縣主來安排了。”

楚瓷點點頭,“讓他們晚些時候過去大堂見我。”

雲環應一聲,看到縣主淡靜的神色,想了想,忍不住問:“縣主信上寫了些什麽?景王可真是大方,一下子派了這麽些人手來,說起來,派來得真是及時,咱們府裏就缺了這些人,雖說柳姨娘管理得當,但畢竟少了點什麽,去年咱們府裏的總管被柳姨娘遣走後就一直空着,王爺也不管這些事,奴婢們又不能說什麽,這柳姨娘啊都當了半個總管了。”

雲環話裏不無感嘆。

楚瓷點點頭,她這些話正說到她心坎裏了,因此才給景王去了一封書信。

她先前一直思慮着該如何除掉柳姨娘母女,但從馬管家一事上看到整個王府都差不多被柳姨娘掌控,下人們無不唯柳姨娘馬首是瞻,她以前沒有注意到,如今細細查看了一番才知道事态的嚴重。

若想除掉病患,必先從內裏清起。

楚瓷首先要做的便是拿到王府的掌控權,她必須要先安插自己的人,而眼下府內除了雲環她不信任一人,那日正兀自煩惱便聽雲環談起了景王,她不由心生一計,父王不在,景王便是她最好的後盾。

她那封信中回禮致謝是虛,請求援助才是真。

她在信中提及“孝寧體虛不适,致府內空虛,人才不足,無能管理,甚是慚愧,望今後入主王府能有幸協助王爺管理內務”。

景王自是聰慧無雙,所派之人皆是能獨當一面,恰好解了她燃眉之急--

林聰可管家拿權,鄭大田可掌廚祛毒,風雲可護衛妨害,順娘可教習立規,這四樣正好是目前南陽王府所缺少的。

楚瓷笑了一下,打開景王另奉的禮盒,只見那明黃絨布上置了一支嵌東珠二顆纏絲紫玉鳳釵,鳳釵色澤溫潤,在燈下閃過細碎的流光,晃過了楚瓷的眼,令她一愣。

她将釵子拿起,底下又露出一張紙條來,她再愣,将紙條捏起一看,不覺莞爾。

素白的紙上上書寥寥八字:贈于鳳釵寄予心意。

字跡蒼勁有力,隽秀又不失大氣。

楚瓷不免好奇起這位人人稱贊的景王到底是何模樣。

正想着,惠兒在外頭請命道:“縣主,柳姨娘過來了。”

楚瓷聞言收起了鳳釵和禮盒,又拿起了書卷看着。

雲環适時給楚瓷在腿上蓋了一條薄毯。

柳姨娘進來,步子細碎,到了楚瓷跟前才笑眯眯道:“聽聞景王派了人過來。”

“是啊,我讓雲環去迎的。”楚瓷将書卷翻過一頁,看也不看柳姨娘一眼,“近年來府中諸事都是姨娘打理,實在勞累,如今阿瓷長大了,可以替姨娘分擔了。”

楚瓷話裏所含意思諸多,柳姨娘自然聽出來了,但她最在意的是楚瓷所說“讓雲環去迎的”,這擺明了諷刺她區區姨娘上不了臺面本不配迎接貴客。

楚瓷這話也沒說錯,柳姨娘和楚念安一直以來都不為人所知,但凡家中宴客,姨娘庶女皆要退避三舍,的确沒有資格登堂入室。

正因為如此,柳姨娘才愈加憤憤不平。

楚瓷放下書看了她一眼,也不叫她坐下,“姨娘操勞多年也該享福了,念安妹妹年紀也不小了,不知姨娘可有打算為她找個好人家?”

她突然将話一扯扯到了楚念安身上,柳姨娘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冷笑,她自然為女兒做過打算,但念安身為庶女,能嫁到什麽好人家去?自然比不得楚瓷為妃之途,就怕往後她的女兒也和她一樣命不好給人家做了小妾。

“要是姨娘願意,我倒可以請父王為念安妹妹找戶好人家做正房。”楚瓷換了個姿勢坐着,笑看柳姨娘。

柳姨娘面色微微有些難看,她越發覺得楚瓷在跟她們母女撕破臉,前兩日念安去她屋內玩,見到她有一串北軒國進貢的五色琉璃珠子特別好看,跟往常一樣向她要,她竟一口拒絕,念安自覺委屈落了淚,楚瓷竟叫她回自個兒屋子別來打擾她。

柳姨娘心裏怨恨楚瓷,念安跟她讨要首飾還不是因為那些好東西都送到了她房內,身為庶女的念安哪裏能分到一點好東西,楚瓷一口一句“念安妹妹”的叫着,卻連樣小物品都不肯給予,這不能怪她們母女想要毒死她了!

而楚瓷看不慣這對母女虛僞的嘴臉,明明那麽恨她卻要裝得比誰都親,也難為她們忍了這麽多年,楚念安明知她已經今非昔比卻還要厚着臉皮跟她讨要首飾玩物,也不怪她冷臉拒絕了。

兩人在熏暖的屋子裏對視着,一眼寒涼。

柳姨娘從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那就拜托縣主去跟王爺說一下,為念安找個好人家,念安也多虧有您這個姐姐一直幫襯着,念安會感激您的。”

“不客氣。”楚瓷吐出三個字,也回以一笑。

柳姨娘含着一包怨氣離開了绛華院,她本想借着王爺不在的機會除掉楚瓷,卻不料那個小賤人找來了未婚夫景王來對付她,她還不知楚瓷要做什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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