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除去柳氏母女(一)
晚間時候,楚瓷在屋內聽順娘給她講景王府中的規矩,外頭又有人叩門說楚念安病重,請她過去看一看。
雲環看了一眼楚瓷,詢問她的意思:“縣主?”
楚瓷轉而問順娘:“姑姑以為如何?”
順娘垂首道:“念安小姐為庶,縣主為嫡,自古以來庶便是仆,縣主身為主子何須親自過去照看一個下人?更何況念安小姐是染了風寒,縣主這會兒過去怕是會傳染,于情于理,縣主都不應親自過去一趟,這些事只需交給下人去處理便好。”
順娘是從宮中出來的,所學規矩遠遠嚴謹于一般王侯之家,且她所言句句屬實,并無任何不當之處。
楚瓷點了一下頭,朝雲環道:“可聽清楚了?”
“奴婢明白。”雲環垂首出去了,按照順娘所言給了話。
來人又将傳話一字不落報給了柳氏母女。
柳姨娘聞言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不發一言。
楚念安“嚯”一聲從榻上坐起,咬牙道:“娘,你看看,楚瓷根本不上我們的當!”
柳姨娘卻喃喃:“庶為仆,嫡為主。”
她咬着這六個字,胸腔裏湧起無盡的屈辱感來,片刻,這股屈辱又盡數化作了深沉怨恨,在她心裏缭繞不去。
“娘,你倒是說句話啊!”楚念安越加急躁。
柳姨娘瞪了她一眼,“沉不住氣!”
“可您也看見了,楚瓷那個小賤人越來越對我們防備了!”
“我知道,你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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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病,不躺了!”
“不,這次你要真病,引她過來。”柳姨娘眼底一沉,一道暗晦光芒流轉而過。
第二日清早,便又有人在绛華院外請命,稱楚念安發了高燒,需要急治。
那會兒楚瓷剛起來,略帶狐疑看向雲環,“還沒完沒了了。”
“奴婢去打發走。”雲環說着便要出去。
“慢着。”楚瓷喚住她,擺擺手,“那便過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她們母女搞了什麽花頭出來,雲環,叫上順娘午時一塊兒去。”
雲環應一聲伺候着楚瓷梳洗,楚瓷突然拿起梳妝臺上一個紅色小瓶子道:“這蔻丹顏色真亮。”
雲環笑道:“主子何時愛起這種小玩意來了?”
“上回胭脂鋪遣人送來的,我看着不錯就收下了一瓶。”楚瓷說罷又拿起了一盒胭脂粉,湊在鼻尖輕嗅,搗鼓了一陣。
待到晌午,蒼薄了幾日的天空露出了幾絲金光,冬日雖淡,但照下來也是暖和了不少,庭院地面跟屋檐邊角上久積不化的冰雪也開始融水滴落。
楚瓷裹了一件石青色羽毛緞鬥篷前去柳姨娘的院落,身邊伴着雲環順娘,另又尾随巧兒惠兒。
柳姨娘親自出來相迎,福身做禮,将姿态放得極低,自稱“賤妾”。
順娘滿意點點頭,妾奴本該如此态度
楚瓷上前親自扶了柳姨娘一把,還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問:“念安妹妹呢?”
“念安在屋子裏躺着。縣主大駕光臨親自過來,實在令小院蓬荜生輝。”
楚瓷不多說什麽,讓柳姨娘帶她進去瞧瞧楚念安。
柳姨娘垂首引她們進去,這個小院布局規整,除一間正房外還有東西一連廂房,柳氏母女居正房,正房寬敞,分內室外室兩間,以一道簾布隔開,楚念安就躺在內間床榻上。
楚瓷進去之前吩咐雲環去把給她看病的陳大夫和賈大夫請來,又命其餘一幹人等全在外間候着,沒有她叫喚不準進來。
順娘領着巧兒惠兒立在外間靜候着,雲環出去請大夫了。
楚瓷随柳姨娘進了內間。
內間點着寧神的熏香,還燒了一個炭盆,楚瓷一進去便覺着悶得慌。
楚念安雙眼緊閉,滿頭大汗,蓋着厚棉被靜靜躺着,楚瓷看了兩眼輕喚道:“念安妹妹?”
楚念安燒得厲害,神智微微模糊。
“大夫怎麽說?”楚瓷轉而問柳姨娘。
柳姨娘這才擡了眼看着楚瓷道:“大夫說念安受寒,又不及時醫治,發了高燒。”
“好端端怎麽受了寒?”
“許是這幾日丫頭婆子們忙上忙下沒顧得上,夜裏沒有伺候得當。”
“府裏何時這麽忙了?”
“縣主任命了總管,那些下人們都聽候總管安排去了,難免會有些調劑不當。”
楚瓷聞言倒聽出了她話裏意思,不怒反笑:“姨娘這是在怪我了?”
“賤妾哪敢啊。”柳姨娘垂了眼,但嘴邊隐約藏着冷笑。
楚瓷沒有再理會,只問:“可有喝藥?”
“賈大夫開了藥,今天正在廚房裏煎着。”
楚瓷點點頭,又看了楚念安幾眼,斷定她這個庶妹這會兒是真的病了。
沒過多少時間,外頭就端來了楚念安的藥膳,順娘接過來用銀針試了幾下确定無礙後通報給了楚瓷,楚瓷應聲後才親自送到了內間。
柳姨娘接過藥碗,對楚瓷道:“縣主,這便是大夫開的藥。”
楚瓷接過來聞了一下,“之前喝過嗎?”
“喝過一碗,但第二天就愈加嚴重了。”
“你放心,我已經讓雲環去請賈大夫和陳大夫了。”楚瓷說着親自嘗了一下這個藥,藥苦而澀,沒有多大問題,她又将藥碗遞還給柳姨娘,讓柳姨娘給楚念安喂下去。
柳姨娘坐在床沿扶起燒得迷迷糊糊的楚念安,一口一口給她把藥喂了下去。
沒一會兒,楚念安睜了眼,輕喚:“娘……”
“念安,可有舒服一點?”柳姨娘放下藥碗,拿帕子給她擦拭了一下嘴角。
楚念安點點頭,剛想開口說點什麽,突地眉頭一皺,嘔出一口黑血來,面色也在剎那變得煞白煞白。
柳姨娘一驚,大喊:“念安,念安!念安,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順娘也臉色一變,上前了幾步查看楚念安狀況,只見楚念安躺在柳姨娘懷裏身子痙攣起來,胸腔不住起伏似是透不過氣來了。
柳姨娘吓得直落淚,一面回過了頭朝面色兀自淡靜的楚瓷凄厲喝問:“我們母女倆一直敬重縣主,可縣主今日為何要下藥毒害念安?念安平日裏究竟又做了何事才引得縣主痛下殺手?縣主,即便念安是庶出,比不得縣主金枝玉葉,可她好歹也是你同父所出的親妹妹!”
柳姨娘聲淚俱下,抱住複又閉上了雙眼的楚念安哭天喊地的。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令順娘愣了愣,随即她皺起眉頭,斥道:“事情剛出沒有證據,柳姨娘還請不要随口污蔑縣主!”
柳姨娘只顧哭,哪裏聽得進去別人的話。
楚瓷一直面無情緒,好似早料到了這一出戲。
好在這時,雲環帶着大夫回來了。
“縣主!”雲環早聽聞哭聲掀簾進來,見到屋子裏混亂一幕,微怔,“縣主,大夫來了。”
楚瓷點點頭,讓賈大夫去給楚念安把脈。
柳姨娘這才退開來,立在一旁擦眼淚,口中直喊:“我可憐的兒啊,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楚瓷沒有理會柳姨娘的叫喚,問陳大夫:“方才念安喝了藥,喝的是賈大夫所開之藥,喝完之後口吐鮮血渾身痙攣,你瞧瞧有什麽不妥之處。”她一指一旁擱着的半碗藥。
陳大夫拿起藥碗,細細聞了一圈,搖搖頭:“從氣味來看并無任何不妥。”
“也是,我為了确保藥湯安全,自個兒也嘗了一下,藥味也是極好的,沒有哪處不對。”
“縣主您親自嘗了藥?”雲環聞言臉色一變,“縣主,您沒事吧?”
順娘也滿臉警惕,上下打量了楚瓷一樣以确定她安然無事,而後對柳姨娘道:“縣主親自為念安小姐嘗了藥,哪裏會是縣主陷害念安小姐,柳姨娘說話請注意分寸!”
“那為何縣主無事,獨獨我女兒中了毒?”柳姨娘不依,擦着淚水抽泣,一臉哀怨,此刻也是為了女兒豁出去了。“那碗藥端進來之時是沒事的,中途唯有縣主接了過去,難道不是縣主下的藥?”
“胡說!縣主沒有理由毒害念安小姐!”雲環亦是斥道。
“怎麽不可能?縣主是嘗了藥,但難保她是在嘗藥之後才下了毒,所以縣主沒事,我那苦命的女兒卻……”
柳姨娘又掩着帕子哭了起來。
她雖言辭激烈,但所說并無不實,加上中途的确是只有楚瓷碰過了藥碗,柳姨娘的假設也有可能成立,而柳姨娘總不會自己下毒害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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