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有因有果

天氣冷得快,近幾日來京城裏刮了一陣又一陣的涼風,景王府庭院裏的草木凋零了不少,地面上是一層層掃不盡的落葉,枯黃一片。

順娘叫人在銘樂堂前庭裏擺着用來襯景的幾盆菊花也全都凋謝了,只得換了幾株海棠盆栽。

楚瓷坐在屋內東次間的坑上刺繡,穿一件鵝黃比甲的碧玉從外進來,手上捧着一個錦盒,笑眯眯道:“王妃,這是你要的辟寒香,咱們府中有存着,是去年宮裏賞下來的,如今拿來用正好。”

楚瓷看過去一眼,點點頭。

惠兒上前接過了,問:“是先用了還是等過一段日子再燒?這屋子裏的荼蕪香還沒用完哩!”

“過一段日子,先放着罷。”

惠兒忙應了,将盒子拿去放好。

碧玉往屋子左右看了一眼,笑問:“近日朝堂無事,怎的也不見王爺?”

楚瓷聞言擡頭瞧了她一眼,也笑了:“這朝堂的事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知道的,說是無事,可不知何時又冒出一樁事了,大大小小的,誰有個提防?再說碧玉你現今在這裏當差,每日不是能見着王爺進進出出,你該比我更清楚王爺的動向才是!”

“奴婢哪裏敢!”碧玉垂頭,往後退了幾步,“只是奴婢聽說明天是前朝那幾個反賊的斬首之日,王爺又恰好是那起案子的操辦者,因而……”

“原來你是來我這裏問這事了,怎麽,你好似很關心那件事。”

楚瓷放下繡帕,端起巧兒遞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口吻平淡,面色亦是冷靜。

碧玉下跪,将頭垂得很低,“奴婢只是擔心王爺的身子,又怕,又怕屆時會有亂賊出現救走那幾個反賊……”

楚瓷盯了她一會兒,倒笑了:“你也是有心,一直挂記着王爺,只你放心,斬首之事是刑部尚書做斬首官,王爺不過進宮議事了。”

碧玉聽了松了一口氣,楚瓷覺得她有些怪異,但不做他想,只叫她下去了。

她一走,楚瓷眸子便一深,陶氏反賊斬首一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會有人再出來冒死往刑臺上救人了,因為真正的陶允良已然逃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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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瓷嘆了一口氣,但願往後陶允良不要再和景王府牽扯上任何瓜葛了。

晚間,楚雅回來,兩人用過晚膳便歇下了。

楚瓷有注意到,碧玉在席間看楚雅的眼神很奇怪,好似欲言又止,頗具複雜。

等到上了床躺下,楚瓷也不和他說起碧玉的事,只問道:“不是說過幾日有圍場狩獵的事?今日進宮面聖怎麽又是為了陶氏的事?”

“陶氏至關重要。”楚雅語氣平靜,反身摟住了她,“此次斬首也是做足了準備,不能再叫殘留的反賊将他救走!不過我瞧着在牢獄裏的陶允良有些怪異,但也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不會有事吧?”楚瓷心裏一跳。

“無事,只要陶允良是真的陶允良,那便一切好說。”

“若不是呢?”楚瓷下意識反問。

楚雅摟着她的手微微一緊,“那便是欺君大罪,我和二哥都逃不了幹系!”

欺君大罪!楚瓷心裏一吓,面色變得蒼白,所幸黑暗中看不見。

楚雅突然笑了一下,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你安心罷,任何事情任何時候都有我在。”

他無比信任她,将她摟得愈發緊了。

楚瓷卻不安,兩個多月前陶允良離開時野心勃勃又志在必得的眼神叫她心生驚懼。

次日,她特意去了趟法華寺許了願,祈求景王府阖家平安,轉過身見到寺裏新晉的住持後她不免心頭一酸,說到底,她也是因為一念之差禍害了這寺裏原先的惠德住持,她眼裏悲憫,叫雲環多給了些香油錢。

“施主且慢。”慈眉善目白發蒼蒼的住持叫住了她,朝她雙手合十敬了一禮,“老衲見施主命格不凡,還請施主留步,容許老衲為您算上一卦。”

楚瓷一怔,看了雲環一眼,雲環笑:“既然住持有心,主子且算上一卦。”

楚瓷便留步,讓住持求了一簽算卦。

住持接過楚瓷掉出來的一支簽,看了兩眼,眉目忽的一凝,片刻若有所思瞧着楚瓷。

“怎麽?”楚瓷見他臉色不對,頗有些緊張。

“阿彌陀佛。”住持閉眼施禮,“此乃上簽,也為下簽。”

“此話怎講?”雲環眉頭一擰,“素來求簽算命的非兇即吉,長老這話可有些懸弄了。”

“施主命裏富貴,本該豔陽高照,卻頭攏烏雲,若是到那雲開見日之時也不是無法,卻要施主克制平日行為,心存善念,凡事多留退路,切莫自斷後命!”頓了一下,住持又道:“施主是再生之人,本應避邪驅惡以保阖府安穩,而不是失了初衷再來一遍難運!”

住持看了眼楚瓷忽而變得煞白的臉色,眸光深晦,将手上的簽文遞過去給她看。

那支棕黃竹簽上寫了一句話,曰:“花如白玉似金,結果黃時黠翠金。”

楚瓷只覺得眼前發黑,身上一陣冰冷,暗想:莫不是陶氏一事是我咎由自取?

如此一想,她有些後怕,忙問:“該以何解?”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住持再次施禮,“阿彌陀佛,施主走好。”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楚瓷愣住,嘴巴張了張正欲說點什麽來辯解,卻發現啞口無言,最終又閉了嘴,呆了半晌。

“主子?”雲環擔憂地看着她。

楚瓷回過神,眼中帶了淚意,“許是我自找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叫雲環迷茫。

重生既是再生,住持是在告誡她凡事以善為本,不可毒害他人,否則必遭後報。

楚瓷嘆口氣,既是重生,已是上天恩惠,若她再以重生之名與人謀害,那便是罪惡了。

花如白玉似金,結果黃時黠翠金。這句簽文又叫楚瓷心裏暗嘆,同時隐約有些不信,她如今正值年華,家族榮耀,皇恩浩蕩,又豈會沒有一絲價值?

想着,她便心裏稍稍放了心,也不去萬分信那住持的話,只攜了雲環走了。

而此時,鬧市街頭,被捕的前朝反賊被當衆斬首,血濺百尺,百姓紛紛捂眼驚叫。

楚瓷回了王府,剛進銘樂堂,便見到碧玉躲在花廊下傷心抹淚。

楚瓷詫異,叫過她問話。

碧玉紅着眼圈,垂首道:“王妃見諒,奴婢今日收到老家的信,稱奴婢那僅剩的老哥暴病身亡了,奴婢傷心難忍,故垂了淚,叫王妃笑話了。”

“你竟還有一個老哥哥?”楚瓷有些奇怪,她以前聽得順娘說過的,碧玉自幼父母雙亡,一個人流落在外,被人買進宮去當最低等的宮女。

“不大聯系,但畢竟是親哥哥,突然就去了,奴婢心裏還是很難受。”

楚瓷聽她這麽一說不免同情起她來,又想到在法華寺住持講的話,于是叫雲環通知周群,讓賬房給碧玉老家送些銀兩過去算作慰問。

碧玉忙下跪謝恩,親自領了五十兩銀子,自個兒一分錢也不留着,全叫人送出府去了。

------題外話------

葶磕唠幾句:一切有因有果,從楚瓷重生到她嫁人,再到後來遇到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有聯系有因果的,這文剛開始出現的楚念安後面會回歸,葶保證,後面會更精彩,陰謀和真相也會慢慢浮現出來。

最後,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啊~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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