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三)

“你說什麽?!”

洛介寧差點被他氣得跺腳,囔囔,“你說你不認識我?!”

鐘止離駐足,定定地望向他,默然道:“不認識。”

洛介寧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個人!前世還跟自己呆在這玄天樓十幾年,居然說不認識就不認識了?!

他忙心中疑惑,只道:他該不會是,失憶了吧?

“诶诶诶,你認不認得段婉丫頭?”

鐘止離搖搖頭。

“那你認不認得白知秋?”

依舊是搖頭。

洛介寧愣了會兒,拉着他袖子道:“你叫什麽?”

“鐘止離。”

“還好還好,我就知道沒認錯人。”

洛介寧捂着心口,看來,把人都忘了,還記得自己,應該只是失憶一段時間。

他跑到他面前,笑:“我可知道你,你是鐘笑。”

果然,聽了這個名字,他點點頭,道:“這裏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洛介寧還想說什麽,他已經拉着自己踏過了門檻,洛介寧一個轉身,便看到端坐着看書的南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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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些年紀,但是眉目間的幾許風雲卻是遮掩不住,大抵是經歷了世事,越發成熟,卻又沒有一絲蒼老的成分。洛介寧雖是第一次見他,卻從他身上找到了大伯的影子。

“掌門。”

南承書擡眼,看見兩人,點了點頭,問道:“他是誰?”

洛介寧心道不妙,果然,沒等他反應,鐘止離就已經開了口:“這個人,帶頭殺鴨。”

“殺鴨?!”

洛介寧低着頭沒敢看那掌門的臉色,但想想,應該是很兇猛的,故裝作一副可憐的樣子。

“殺的是我養的高郵鴨?”

“是。”

洛介寧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挨罵挨打的準備,結果等了半晌,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禁擡了擡頭。

只見那南承書雙目盯着他,似是要看出些什麽,洛介寧躲在鐘止離背後,不敢說話。

他還沒摸清這老頭的脾氣,要是貿然惹他生氣了,還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呢,再說了,自己還沒進玄天樓,就得罪了掌門,似乎是不太好不太好啊……

“你過來。”

铿锵有力不容他多想,鐘止離一把把他往前推。

他嘿嘿笑了幾聲,叫道:“掌門。”

“止離讓你抓鴨,你為何殺鴨?”

“他沒說活的死的啊。”

洛介寧瞄了瞄身旁的鐘止離,卻見他一派嚴肅之氣,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那我讓你去抓人,你也亂殺一氣?”

“人怎麽能跟鴨比呢,鴨是禽獸,人不是呀,若有的人是,殺了倒是痛快呢。”

洛介寧端着笑臉就要往上湊,鐘止離在背後伸手拉住他的袍子。

南承書聽了半晌,問道:“你叫什麽?”

“洛歌,字介寧。”

聽罷,他側頭問道:“死了多少只鴨?”

鐘止離颔首道:“三百只。”

南承書氣極反笑:“好啊,我總共就養了四百只鴨,你們一來就死了三百只。”

洛介寧不由得心虛,他若是見了那滿江紅,可能會氣的怒發沖冠一并吐血。

南承書起身站到兩人面前,臉色很是陰沉,道:“你什麽時候把這鴨子養回了四百只,什麽時候讓你進來。”

洛介寧撲騰了兩下胳膊,笑道:“您這話是,我過了?”

南承書不再說話,徑直走出了書房。

鐘止離在背後提醒他道:“掌門養了十幾年,才把這鴨子養到四百只的。”

洛介寧嘿嘿一笑,道:“這個簡單,我明日就去給他抓鴨。”

“這裏沒有高郵鴨。”

鐘止離閉了尊口,也要出書房。

洛介寧追上去,道:“你的佩劍呢?”

“什麽佩劍?”

洛介寧看他腰上的不是含笑,便知肯定他的劍也不知落到哪裏去了,便也沒再追問。

鐘止離把他帶到一個房間,便道:“這是你的卧室。”

洛介寧一看,便看到剛才跟鐘止離一同在中場的幾個門生也在這裏,這幾人一看到洛介寧來,馬上又是要拔劍相向的了,鐘止離阻止他們道:“他現在,也是門生,是你們的師弟。”

師弟?

洛介寧聽到這個稱呼有點想笑,心道自己在五十年前就是玄天樓的三掌門,那個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裏飄蕩呢。

一人開口道:“掌門讓你進來,真是高看了你!”

洛介寧反口道:“喲,你比掌門還慧眼識珠!”

那人被他這麽一說,氣紅了脖子,也不敢再開口了。

鐘止離看了他一眼,道:“你安分一點。”

洛介寧立馬點頭閉嘴。

鐘止離前腳剛出去,洛介寧便拉着這幾人道:“你們能穿上這身衣服,是不是挺厲害的啊?”

“自然是比你厲害了。”

洛介寧點頭是是是,笑問:“你叫什麽?”

那人仰着脖子道:“楊天明。”

他便是方才說掌門高看了洛介寧的人。

“你們呢?”

“南傾文。”

“常風宿。”

洛介寧煞有介事抓着南傾文笑:“你姓南?是不是跟掌門有什麽關系?”

南傾文推開他,翻了個白眼,道:“沒有!”

“哦,兇什麽兇。”

洛介寧指指背後,問道:“這裏的二掌門三掌門是誰?”

楊天明忽覺好笑,出言諷刺:“你是瘋了麽,這裏就一個掌門,哪來的二掌門三掌門!”

“沒有?!”

洛介寧咂咂嘴,看來,自己那令符也沒什麽用了,不過說起來,自己身上那塊令符也早就不知道到哪兒去了,重生一回來,身上啥也沒了。

“那鐘止離是什麽身份啊?”

南傾文道:“鐘止離跟我們是同一屆的門生,盡管是三年前才來的,但是因為得掌門的賞識,已經是三大門生之一了。”

洛介寧心裏思索,這鐘止離比自己大三歲,所以才是三年前就重生了?

“其他兩個是誰?”

“你這都不知道啊?是林向陽師兄和徐半楓師兄!他們兩個可是我們這裏有名的美男子,只不過鐘止離一來便黯然失色了,傳聞啊……”

楊天明剛要說下去,那邊常風宿就捂住了他的嘴,罵道:“你小心點說話!”

洛介寧看了半晌,笑得風流:“我知道了!”

鐘止離确是好看,在前世,他便是玄天樓第一美男子,他是第二,兩人經常在一處玩耍,自然親近,只不過這會鐘止離不記得他了,讓洛介寧有些不滿。

“你知道什麽了?”南傾文罵道,“托你的福,現在我們要去打掃臨酒湖了!”

洛介寧立馬跳起來了,道:“我跟你說,托我的福,你們可有的鴨吃了!”

果真,今日的午飯,便是每人半只鴨,那高郵鴨果真是好品種,鴨肉肥美,吃得這些人心裏對洛介寧的芥蒂也少了些。

其他的九個剛進來的門生領了練功服要去練功的,只洛介寧一人被掌門趕了出去,不養到四百只鴨不讓他練功的。

洛介寧心道這下可是大禍,三百只鴨子嘴上說着能抓回來,但是即使不是高郵鴨,要去別的地方捉三百只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到處晃晃,接了一把門生練功的佩劍,拿在手裏掂量掂量,不覺咂嘴。

這劍,實在是跟他太不配了!

他把劍往腰間一挂,便要出去抓鴨,外邊的人要攔他,他只道:“掌門讓我出去抓鴨,不然你們午時哪想吃到這麽鮮美的鴨!”

守在外邊的人聽他這麽一說,便知道肯定是今天來的新人,而且是聽說敢當着鐘止離的面大膽殺鴨的那人,聽他這麽一胡說,便放他出去了。

洛介寧對這裏再熟悉不過,當年他夜裏出來晃蕩便是從大門口公然出來的,翻牆爬樹的話太容易被夜巡的人發現,而這裏,只要躲在那塊大石頭後邊的草叢裏打個滾就出來了,再容易不過。

一出了玄天樓的大門,外邊是一條長長的河,要到對面氿泉鎮上去的話,必須要劃船過去,而洛介寧憑借自己好輕功,一向是輕點水面便劃過去的。

他望了望河面,确實看到了成群的鴨子在河面劃來劃去,只不過,那是有了主兒的——

一個趕鴨人拿着根長長的竹竿在趕着鴨群,洛介寧想,一定是趕回家的。

他數了數,大概有三十多只鴨,這麽看來,附近鎮子上養鴨的人家必定很多,只不過,若是要搶過來的話,只怕會被掌門一掌批出玄天樓,此生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他忖度片刻,終于想出個法子。

若是不要去搶,那麽就換好了!那氿泉鎮上必定有人賣鴨,把那些死了的鴨子去換他們活的鴨,肯定能換回幾百只鴨!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便蹬蹬蹬幾下又跑回了玄天樓,一上去,便看到中場上三個身着黑色暗紫紋雲袍的人站在前方教後邊的門生練劍呢,想來必定是在教玄天樓的劍法,洛介寧駐足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聊。

都過了五十年,這玄天樓的劍法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跟自己學的,哪有兩樣?就讓這洛介寧親自站上去都能教人了!他不禁暗自搖搖頭。

看來,這不行啊。五十年過去,無塵軒要破解他們的劍法,有足夠的時間了,但是玄天樓一直固步自封,沒出點新意,肯定是要被超過的。

且不說當年大戰時玄天樓死了那麽多名士,保存的實力太少,後來繼上的人必定要想些法子來幫玄天樓強大起來,但是從這裏看來,并沒有這樣的人。

洛介寧趁他們休息的時段上前,這才看清了傳說中的三大門生之二的徐半楓和林向陽。

果真是好看!

這徐半楓眉目清秀,面上帶着笑意,甚是可親,而這林向陽卻是眉宇間一股煞氣,俗話便是印堂發黑,看人的眼神都帶着點點疏離淡漠,這兩人,可真謂是兩個極端!

洛介寧可不敢惹這兩尊大佛,稱呼了人便想跟這鐘止離說話的,結果這林向陽把他叫住了。

“你便是那個殺了掌門三百只鴨的帶頭人?”

冰冷的聲音,簡直比鐘止離還可怕!

洛介寧點點頭道:“是啊。”

看來,自己勇闖臨酒湖大殺三百只鴨的事跡已經傳開了,就連這兩個人都知道了呀!

幸甚至哉幸甚至哉,這麽一來,豈不是出名得更快了?

林向陽沒再說話,倒是看向了徐半楓。

徐半楓如沐春風道:“以後可要乖一點,不然掌門可是會罰你的哦。”

洛介寧朝鐘止離眨眼,人家轉頭沒看他。

他忙應了徐半楓,才敢湊到鐘止離身邊去,道:“掌門能怎麽罰我?我就不信,還能有什麽罰法,什麽罰我沒受過。”

這話不假,除卻趕人出門和動肉刑的,他兒時劣跡斑斑,沒少讓他大伯頭痛。

鐘止離只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抓鴨,來這裏做什麽?”

“抓鴨?抓鴨有用的話我就去下邊的氿泉鎮搶了,可我是那樣的人嗎?”

洛介寧看他不理他,笑道:“我想出個法子,那這裏的死鴨去鎮上換活的,你道如何?”

鐘止離終于肯正眼看他一眼,卻是充滿了質疑:“人家憑什麽跟你換?”

“憑我這是高郵鴨,味道鮮美!”

“那你去問掌門。”

一句話推給了掌門,洛介寧不由得小聲嘀咕:“我要是知道他的脾氣,我還來問你做什麽。”

半晌,鐘止離才緩緩道:“掌門很少動怒,若是合情合理,他必定答應你。”

“謝啦!”

洛介寧伸出手拍了兩下他的肩膀,随即奔出去要找掌門去。徐半楓看完了他們倆的動作,上前道:“這洛介寧,與你很熟?”

“不熟,我是第一次見他。”

徐半楓似是有些驚訝了:“可是熱情得過分?”

鐘止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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