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漢城篇(四)
片刻後,一群人呼啦啦地沖進竹林。
趙守之走在最前面,問:“怎麽了?小張。”
張景澄指着地上那層紙灰說:“我的沾氣符自燃了,這說明這裏的妖氣非常強。鐘免我記得你們鐘家有一本手冊,可以根據物品沾染上的妖氣鑒別出妖怪的種類,你趕緊看看,這是什麽妖怪的妖氣!”
鐘免:“……”那手冊還沒傳給他好麽!但這話說出來太跌份兒,于是他掙紮道:“你這都是灰了,妖氣都燒沒了,怎麽鑒別?”
“等會兒,我再試試!”
張景澄說着複又蹲下,從羽絨服的左胳膊上的兜裏又掏出一張沾氣符,按照剛才的步驟如法炮制,而這次在衆人眼前,沾氣符再次無火自燃。親眼見證這一幕,衆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異的眼神。
張景澄見又燒着了,眉頭微皺,于是拿出第三張,然而結果依舊是自燃。
最後,張景澄站起身,對趙所長道:“起碼能證明确實有妖怪來過。”
趙所長點點頭,說:“屍體上你也去試一下。”
張景澄說:“死者為敬,得先做超度,三哥擅長這個,讓他來。”
三哥确實擅長這些,只不過他一開始擔心這麽多警察面前做法事,別再被打上迷信的标簽,所以沒吭聲。他想着自己平日裝裝神棍掙點外快也就算了,可別帶壞了安全局的名聲,那老薩還不得跟他拼命。
不過,既然趙所長都同意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咱這是公幹,可以光明正大地幹起來。不過,為了不破壞作案現場,超度法事的場所改到了張曉陽家裏,就是那間主卧。
一群人來到張曉陽家裏,剛進主卧一眼就看到了碎裂的大理石窗臺。據丈夫王綱說,早上起來的時候窗簾還是拉着得,以至于他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趙所長看了他一眼,扭頭跟剛才給王綱做筆錄的小警察低聲交代了句什麽。那小警察立刻低頭翻起口供記錄。
張景澄又拿出一張沾氣符在碎裂的窗臺上貼了一次,不出意外,符紙又自燃了。他撚起一撮符紙的灰燼,又從大衣的內兜裏拿出一張空白的黃紙,将灰燼放進黃紙裏交給三哥。又彎腰從他滑板褲的大兜裏掏出一根手指長的毛筆和半盒煙那麽大的朱砂印遞過去,催促道:“趕緊的吧。”
三哥在主卧的空地上盤腿坐下,其餘人被請到卧室外面。那張包着灰燼的黃紙放在他面前,因是沾過疑似兇手妖怪的妖氣,作為茱派超度,将以這紙灰為媒,附上安魂祝詞,以此吸引亡靈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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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去世的怨靈尤其是被殺的,滿身複仇戾氣,不會放過這種機會,定會前來複仇。三哥要做的就是等怨靈被吸引來後,燒幾張買路錢,再燒一份契約,以示将代為複仇,将亡靈的戾氣轉到一只銅葫蘆裏。這樣亡靈便可再入輪回,不會被怨氣戾氣所敷化為厲鬼。
如果是正常生老病死,那超度用的就是生前喜歡的事物,也不用燒契約,多燒幾張買路錢和安魂祝符就行了。
張景澄在門外給趙所長等人科普,主卧裏三哥已經念念有詞地擺開了架勢。沾滿紅朱砂的毛筆在他手裏龍飛鳳舞,不大一會兒,他已将自身四周畫了一堆咒文,那咒文連成一圈兒,将他圍在中間。
咒文圈外的地上,朱砂筆上一下三四個圈,上邊的圈裏放着沾氣符的灰,下面三個圈裏,三哥揮舞着毛筆正在寫着看不懂的咒文。三個圈寫了兩個,中間的那個圈空着,三哥就那樣以一個向前微趴的姿勢,筆尖懸在中間那個圈上動不了了。
張景澄見狀,雙眼立睜,忙道:“不好,大家後退,鬼上身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氣,鐘免忙穿過人群,擠到前面和張景澄一人一邊守住門口。
鐘免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一尺長的黑色鋼刀,張景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羨慕地說:“喲,斬妖刀啊?有錢人。”
“彼此彼此。”鐘免擔憂地盯着裏面,問:“三哥會不會有事?”
張景澄搖搖頭,“應該沒事兒,他那個咒文陣就是保護他做法事的時候不被鬼上身,除非他本人同意。這應該是……有什麽必須上身才行的情況發生了吧。”
張景澄也不是很确定地下了這個結論。從他十五歲進安全局就跟三哥混在一起,兩人都不知道一起做過多少次法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鬼上身,可那都是事主提前要求的,像今天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這邊說着話,突然所有人臉色全都變了,只因一瞬之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陰森森的寒氣從主卧的門口撲面而來,那種黏膩、陰冷、潮濕的感覺,簡直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大門在他們眼前被打開,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緊接着,三哥的喉嚨裏響起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就跟多年生鏽的車軸被迫滾動時發出的那種澀塞的聲響。之後是一陣磨牙聲,吱扭吱扭茲啦茲啦的,令人頭皮發麻。
“王——綱——”
“王——綱——”
三哥邊叫着邊回過頭,那是一張明明笑着卻完全令人看不出一點笑意的臉。用龇牙咧嘴形容更貼切一些。他盯着門口,雙眼全白。
一個警察小姑娘見此情景忍不住低低驚呼一聲,被男同事拉到身後擋住了。
而被三哥呼喚的王綱,早在被叫到名字的第一時間就吓得昏了過去。
三哥的喉嚨又開始響,這次只有一句,“救——救孩子——”
之後,他便回過頭去,又恢複了之前那個前傾的姿勢,汗水從他的頭發絲裏順着鬓角往下流,好一會兒才聽見他大口喘氣的聲音,那一直沒有落下的筆尖也終于落了下去。
張景澄對看呆的趙所長等人說:“他應該是恢複過來了,趕緊叫醫護人員上來救人吧。這位王先生一直昏迷着也不行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趙所長等人這才從剛剛那種渾身毫毛直豎的狀态裏恢複過來。連忙拿起手機打電話。
客廳裏一陣騷亂。
主卧裏三哥已經做完了法事走了出來。他整個人都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靠在張景澄身上問:“哥剛才帥不帥?”
張景澄說:“帥沒看出來,倒是挺吓的。”又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你幹嘛這麽拼?”
三哥嘿嘿一笑,說:“你說呢?咱第一次出任務不得表現表現?”說着扭頭看了眼進主卧看咒文的鐘免,“這小子在,不拿出點看家本領來對不起這正式工的身份吧?”
張景澄對三哥這明晃晃地炫耀身份很是不屑,也不給三哥靠着了,将人一把推到門框上,說:“就你行,正式工!”
三哥看着張景澄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心想這孩子砸就這麽要強呢,再這麽下去早晚有天自個把自個逼死。
張景澄走到趙所長面前,掏出一張藍色的沾氣符,說:“所長現在可以去驗屍了,如果屍體上也有妖氣,那至少可以肯定本次兇殺案有妖怪參與。我們安全局會将這個案件歸入系統,內部設置懸賞進行全面搜捕!後續可能還得需要各地公安部門的協助。”
趙所長表示沒問題,如果核實真與妖怪有關,他們內部也會有相應的流程将這個案件提報到系統上。
一群人跟着張景澄下樓回到案發現場,張景澄蹲在屍體面前,将沾氣符輕輕貼到死者額頭上,才剛接觸,那沾氣符就噗地一聲自燃了。
張景澄才站起身剛要說話,就聽到從十二樓的窗戶裏發出陣陣撕心裂肺地尖叫,緊接着是一陣摔門發出的乒乒乓乓聲,兵荒馬亂的動靜鬧得老大。
衆人連忙往樓道裏沖,好在電梯是空閑的,沒一會兒他們就再次回到了張曉陽家裏。拉開大門,就見兩個小護士和一名男醫生臉色煞白地從客廳裏爬起來,可跌跌撞撞試了幾次都因腿軟又跌了回去,其中一個小護士大概是驚吓到缺氧,看見趙所長等人,精神一放松,竟然直接暈了過去。男醫生指着客卧大敞的門,嘴抖得說不出話。
趙所長一馬當先走進去,張景澄、鐘免老茱緊随其後。其實站在客卧門口衆人也都看清了,那個原本應該正在床上,被搶救的病人王綱,此時竟變成了一具幹屍。
這詭異的一幕,令所有在場人員齊齊倒抽一口寒氣,就連趙所長都覺得在那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頭皮發麻,腿腳不自覺就有點軟。
張景澄和鐘免越過趙所長率先擠進門,三哥緊随其後。
這時,就聽那位男醫生,哆哆嗦嗦地說:“在我們眼前,就在我們眼前……”客廳裏男醫生已因驚吓過度,語言邏輯一度混亂,“一瞬間,只有一瞬間就變幹了,這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這是,這是,是鬧鬼啊!!”
“不要胡說!”趙所長回頭沖門外嚴肅地吼了一聲,又叫來法醫讓先驗屍。
張景澄又掏出沾氣符,這次符紙沒有任何變化,張景澄自己愣了下,扭頭去看鐘免,鐘免也是一臉意外,就連看到這一幕的趙所長都跟着愣了一下。
張景澄垂眸沉思片刻,問鐘免:“你們家那本妖怪手冊裏有沒有記錄哪種妖是可以附身活人的?”
鐘免搖搖頭,“肯定沒有。妖和怪都是修行多年才凝成完整的魂魄,他們不可能将三魂六魄抽離出本體,那跟自殺有什麽區別?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鬼上身吧?這不是你們家的專業嗎?”
三哥見兩人話不投機眼看又要吵起來,連忙出來打圓場,“這是你們三哥我的專業!你們兩個小娃娃都靠邊站!”他說着就從兩人中間擠過去,還順手一人推了一把。
目睹一切的趙所長跟着茱三哥湊上前,兩人蹲下翻看屍體。趙所長還小聲說了句,“兄弟,帶娃不容易啊。”
茱三哥嗨了一聲,說:“那就別說了,都是心酸淚。如今這年輕人啊……”
被自家大哥無情吐槽的兩個年輕人,此時正靠在牆角,頭湊着頭一人拿一個手機在查資料,當然吵架鬥嘴那是免不了的——
“你查得不對,你這麽搜索範圍太大,精準詞,不懂嗎?”
“張景澄你怎麽說話呢?想打架是嗎?!”
“我說錯了嗎?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啊?”
“你丫成心是不是?”
“……诶,出來了!我去,你們家這內網也太慢了吧!這還白屏?!”
“張景澄你給我閉嘴!”
“……還是用我的吧,我們家內網快……”
“你們家內網也查不到我們家的資料啊……”鐘免說完,見張景澄沒接茬,扭頭去看,就見張景澄盯着手機屏幕,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
“怎麽了?”鐘免問。
張景澄直接把手機遞給他,“自己看。”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張家內網的資料庫,搜索欄裏顯示着張景澄輸入的內容:‘抽離附身者後成幹屍’,搜索顯示有兩頁,首頁第一條顯示結果為——‘精怪類補充,關于屍精與鬼王的聯系……屍精附身活人,吸取精氣,致被附身者成幹屍……’
鐘免将手機還給張景澄,他家的內網資料庫也終于顯示出來——妖怪類劃分……怪中王者,僵屍王的修行方式及捕獲手段詳解,這條标題下是紅色小字顯示與搜索欄重疊的關鍵詞:附身者、幹屍。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滴将手機收回兜裏。
另一邊法醫鑒定也告一段落,鑒定結果:非藥物性致死,死因為器官急速衰竭。
醫生和護士只是在為王綱進行常規搶救,使用的藥物就是最普通的呼吸機和葡萄糖,這些器械和藥物甚至還在卧室裏挂着,這種情況下只要仔細搜查和盤問甚至很容易排除醫護人員的嫌疑。更不可能存在故意他殺的情況。
而且,王綱這個死法實在是太超越常識,簡直匪夷所思。
三位醫護人員顯然是驚吓過度,至今任然哆哆嗦嗦神情恍惚。三哥見狀實在不忍心,便請示了趙所長,想要給這三人安安魂。
安魂是比較學術的叫法,說白了就是民間俗稱的‘叫魂兒’或者‘叫吓着’。警察們之前見識了三哥施展超度做法事,又經歷了王綱變幹屍,如今聽三哥提出這個要求,已經從最開始看熱鬧的心态,逐漸轉化為敬畏,當然距離信服還差一小步。
趙所長首肯之後,三哥将那三個人的姓名寫在三張黃紙上,然後逐一頌念祝咒,最後又拿來張景澄的毛筆和朱砂,分別在三張黃紙後面畫上了安魂符,讓那三人把這符紙貼身帶三天,三天後中午十二點燒掉就行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那符紙真那麽靈,反正那三人收好符紙後,精神狀态明顯松弛下來,比之前看着要鎮定多了。
這案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線索撲朔迷離,兇手似乎還不是人,調查起來簡直困難重重。但無論如何,這案子也得查下去。
忙活了整整大半天,又是驚又是吓,衆人早就饑腸辘辘,趙所長命人繼續封鎖現場,然後分撥調換着到對面吃飯。
趙所長親自帶着張景澄三人去了小區對面的小飯館兒。不管怎麽說,這案子能在半天內查出與妖怪有關就是一個巨大的進展,這真的要歸功于眼前這三位。
其實,趙所長剛剛捋了一遍案情的細節,心裏還有幾個疑點,這得深入交流,正好一起吃個飯,順便問一問。
作者有話要說:
滾動條:作者專欄、無CP接檔另類游戲文《投胎拼逆商》、現耽《系統B我們做小3[快穿]》求關注!祝大家看文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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