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漢城篇(十七)
老劉家也是一座紅磚瓦房的農家院,只不過前院要比李樹坤家小很多。張景澄注意到大門口兩側一邊種了三棵香椿樹,就是種的時候好似沒用心,兩邊并不在一條直線上。只不過枝葉伸展開後,不仔細看倒是不容易看出來。
王樂推開虛掩的大門,屋裏立刻出來一個男青年,他看上去和張景澄差不多大,長得挺精神,笑起來兩顆小虎牙比一般人要長。他出門沖李驚喊了聲‘爸’,又喊李樹坤二爺,再看到跟來的其它人尤其是身穿制服的幾位警察,詫異地問:“這是怎麽了?”
李驚不便開口,李樹坤便道:“沒什麽事,思遠啊,你舅爺呢?”
“舅爺在屋裏呢,這會兒沒睡醒着呢,你們是來找他的?”他拉開身後的門,“那進來吧,剛舅爺還念叨王樂哥呢。”
張景澄發現這個李思遠的眼睛瞳仁是正常的,只是顏色跟普通人比,帶着一層幽綠色的光,看起來就像戴了美瞳。這人既然叫李驚‘爸爸’,那肯定是有人蛇族血統的。不過,體貌特征确實像李樹坤說得已經退化到看不出蛇的痕跡了。
李思遠也在偷偷打量張景澄,他們這一輩裏他是唯一一個天生眼睛開了光能看見功德,比他爸和二爺李樹坤的都好使。因此他一見張景澄就被他那一身白晃晃的功德吸引住了。自然也難免要猜一猜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子,這一身功德是怎麽得來的?
老劉家跟李樹坤家格局都差不多,中間是客廳,兩邊前後各有兩間房。同樣的,這裏也有個挂黑布門簾的房間。屋裏一進人,那門簾就晃了一下,有個帶着墨鏡幹瘦塞竹竿的老頭顫顫巍巍地開門走了出來,“思遠啊,誰來啦?是小樂子嗎?”
“舅爺你怎麽自己出來啦?”李思遠連忙過去扶住老人,“樂哥帶了人過來,我爸和二爺也來啦。”
“喲,老二也來啦?”幹癟老頭似乎有些意外,隔着墨鏡向李樹坤看去,笑開的臉上褶子一層疊着一層。
“我這是帶人來給你看看,西山張家第一百十七代玄孫。”李樹坤拍了拍張景澄的背,示意他走過去。
其他人也都在客廳裏坐下。王樂和李思遠趕緊給沏茶倒水,這是鎮上慣有的待客之道。
張景澄坐在老劉身邊,兩人離得進,老劉被那一身功德晃得顫了顫,才笑着道:“你這孩子福報大,來我這兒是想求什麽?”
張景澄便将今天的來意說明,又把那個鎖妖囊拿出來給老劉看,老劉的手指剛碰到鎖妖囊就像被燙着一樣地縮了回去,所有人都看見他那根手指黑了一塊。
李樹坤說:“看來這位大仙的脾氣很大,不讓我們碰呢。小張啊,那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張景澄點點頭,又拿出手機裏的對牌圖片給老劉看,問:“這個您認識嗎?”
老劉拿着手機看半天,說:“這個神像看着像是原來送子祠裏的宣女,不過宣女坐得是一顆蓮子,這底下的底座看着更像是個羅盤。以前送子祠裏倒是也有姻緣對牌用得是這種桃花玉,只不過我們那種姻緣牌子上正面刻得是符,背面刻得是咒。思遠你去裏屋把我那個小黃本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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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遠答應一聲就進裏屋去翻抽屜。不大一會兒他拿了一本黃紙裝訂的小冊子,老劉接過來翻到其中一頁遞給張景澄看,那上面的符就是普通的姻緣符,旁邊配着一段姻緣咒。張景澄把那本冊子翻了一遍,裏面都是他們天師圈兒裏常見的一些符和咒文。他看完後把冊子遞給鐘免,又問老劉:“那原來送子祠裏這種牌子是您親自刻嗎?”
老劉說:“那到不是。送子祠沒被封之前,雖然算是我們這一族的遺産,但解放後也劃歸為公家單位,沒封前裏面的工作人員倒是還挺多的,還有位領導。後來送子祠作為文物被封存起來,工作人員才都散了。雕刻我記得一直是小馬負責,不過這人五年前出車禍去世了,驚子還去吊信過。”
李驚的下巴還沒緩過來,就只點了點頭。
五年前?張景澄忙道:“那他是怎麽死的,您還記得嗎?”
“他好像是吃安眠藥吧,記得當時這事鬧得還挺大,好多人都議論,說他媳婦在山裏被野獸給咬了,他精神受了刺激,晚上老是睡不着覺,吃了有一個多月安眠藥,後來不知怎麽就再也沒醒過來。”老劉說着,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诶?我記得她媳婦出事前,他還帶她媳婦去送子祠拜過。那會送子祠已經封了,他們進不去,還是找我借得鑰匙。”
趙所長聽到這兒,終于開口了,“您手裏至今還有送子祠的鑰匙嗎?”
老劉說:“當然啊,畢竟那也算是我們這一族的遺物,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算捐給了國家我們也得負責日常的維護。還有啊,我們家冤魂的事樹坤不是跟你們說了嗎,原來那冤魂都鎮在送子祠裏,後來封祠了,就把他們移到了我這兒。我們也是怕那祠裏殘存戾氣,每月初一,十五都得去清理一下。這個是當初捐祠的時候就說好的。”
趙所長道:“剛才聽李樹坤說,五年前你們祖先的戾氣都要平複了,後來是出了什麽事致使戾氣又加重的?還有這跟小馬他們夫妻出事的時間先後順序,您還記得嗎?”
老劉愣了下,道:“經你這一問我倒是想起來,那戾氣還真是小馬他們夫妻出事之後變重的!當時跟我結契的那位陰差也是在那之後突然就被換了,這幾件事如果有了聯系,那得是多嚴重的情況,才會連陰差都不聲不響地就換了啊!”
這些不在趙所長的認知範圍內,于是他看向張景澄,“小張覺得呢?”
張景澄說:“據我所知自古以來陰差被換只有一種情況,就是失職。這種失職有可能是做了違反因果秩序的事情,也有可能是查而不究或知而不報,或者是濫用職權插手了陽界的事,比如私自更改某人的命數或者姻緣劫難,都有可能。”
“我就說你那種替人強行求子不行!你一直不聽!”李樹坤忍不住又埋怨起老劉來。
老劉被數落得有點擡不起頭,但還強自鎮定地說:“替人求子應該不算壞事吧,那是積功德啊!”
張景澄說:“雖是積功德卻也是改因果,不過那位陰差也不一定是因為這事。畢竟跟您合作那麽多年都沒事兒,偏偏那年就出事了。小馬那個媳婦是不是回娘家半路車沒油,停在山道上出得事?”
“對對對,诶?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看過他媳婦的案宗,”張景澄說着看向趙所長,“就是我昨天晚上整理出來的那些懸案裏的一宗。當時咱們給出的嫌疑人裏就有小馬。您不覺得這案子跟張曉陽和王綱的案子有點像嗎?”
“是有點像。不過,眼下咱們還是先去看一眼人蛇族的冤魂吧,戾氣這種東西真是玄而又玄。”
趙所長站起身,老劉便讓李思遠扶起,帶着衆人來到了後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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