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帝都篇(四) (1)
這紅包鐘免接過來轉手就塞給了張景澄, 張景澄也沒跟他客氣直接就收包裏了。其實鐘免接下這活兒會叫上他,兩人都心知肚明。怎麽說呢,當初去漢城鐘免就不是沖獎金去的, 回來後人張景澄二話不說直接所有獎金三三開, 就沖這點,這哥們就值得交。
兩人把火葬場的陣法補好,張景澄給薩局打電話說抓到只食屍鬼,薩局一聽立刻叫他倆來安全局。
安全局的四聖陣需要薩局震着, 這老頭兒就常年住局裏, 輕易也不離開帝都。
鐘免和張景澄趕過去的時候,薩局正和今天值班的牛鼓生吃着花生米, 喝着小酒。酒是正宗紹興狀元紅,老薩輕易不拿出來喝,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 看着還挺高興。
牛鼓生見那兩人進來, 就大嗓門地笑起來,說:“剛才薩局還說你倆呢,後生可畏, 後生可畏呀!”
“怎麽了?”張景澄還挺好奇,走過去抓了把花生米就往嘴裏塞。
薩局拿筷子打了下他的爪子,訓道:“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沒規矩, 去洗手!”
張景澄嘿嘿笑着跑出去洗手, 屋裏那倆這才看見鐘免坐了個輪椅正要進來,紛紛皺眉問他怎麽回事?
鐘免解釋了一下, 又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牛鼓生一聽食屍鬼, 立刻來了精神,“哎呦,這可不多見,快拿出來讓叔見識見識!”
食屍鬼現世并不是什麽好兆頭,這種傳說中的罕見鬼類古時多現于古戰場,也有傳言戰亂年間浮屍遍野,有些國家為了防止屍體腐蝕傳出疫病會請專人飼養這種鬼,便于清理屍體所用。
但這只食屍鬼會跑到火葬場去偷屍吃,很可能并非人為而是偶然。不過也說不好。薩局邊嚼着花生米邊琢磨着一會兒審鬼的事,張景澄就洗完手颠颠地跑回來了。他跟薩局一點不帶客氣的,自己找了雙一次性筷子坐下就吃,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小盅狀元紅。
薩局又拿筷子柄敲他,嚴肅道:“就這一杯。”
“哦,行。”張景澄狼吞虎咽,羽絨服兜裏也跟着震個不停,可張景澄就跟沒感覺的木頭一樣,打定主意不理那敗家玩意了。
牛鼓生見此就笑道:“小張兒還是老樣子,見吃得沒夠,哈哈哈!小鐘也來喝點兒,這以後進了安全局,咱們就是一家人,來來來,甭客氣!”
那鬼反正都已經抓到了,早審晚審都一樣,不差這一會兒。倒是這頓簡單的晚餐,最後竟然吃出了團隊聚會的氛圍。
薩局今天高興的原因自然是他給幾個崽子申請的表彰通過了,連帶葛術雲在內,這次支援漢城的天師人人都得了一個一等功的英雄勳章,別看這個現在就是份榮譽,将來退休後憑着它退休工資可以直接翻倍。當然物質獎勵肯定也不會少,除了原有的獎金外,這三人的職稱根據工齡三哥升了三級,張景澄升了一級,鐘免破格進了安全局但他和張景澄一樣,年終獎已經預定翻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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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還不是薩局最高興的,讓他今天忍不住開了狀元紅的主要原因是,上級領導說了今年帝都先進單位肯定有他們局,而且這事再往上都已經批完了,獎杯、獎狀、錦旗過兩天他要親自送他們局裏來!
這仨小子這次真是給安全局漲大臉了,老薩一高興,拉上牛鼓生就喝上了。
而今天,張景澄又抓了只罕見的食屍鬼,這小子最近真是轉運了。
飯後,幾人來到審訊室,這裏面的設備經過特殊處理,可以保存下審訊印象。薩局開了連通陣,審訊室的地上立刻出現一只被纏了滿鐵鏈的鬼魂,那鬼魂還在瘋狂掙紮,咬着鐵鏈也不嫌硌牙。
就聽薩局低聲又念了一句咒,那鬼竟然慢慢安靜下來。
薩局問:“何時生?為何來?”
食屍鬼道:“壬午年十月,随潮而來。”
“什麽潮?”
食屍鬼歪着頭看了薩局一下,才說:“鬼潮。”
“何時的鬼潮?”
“庚子年正月。”
說到這兒,在場幾人都聽明白了,這鬼是萬歷年間的人,來到帝都是跟今年的百鬼夜行有關。原來他們眼裏的百鬼夜行在鬼眼裏就是鬼潮啊。
“鬼潮因何而起?”薩局又問道。
那鬼竟咯咯笑起來,搖了搖頭,說:“不知。但很好。”
好個屁!鐘免在心裏吐槽。
就聽食屍鬼又道:“熱鬧,好。食物不好,餓。”
“鬼潮何時退?”薩局道。
食屍鬼又搖頭,“無路可回,退不了。”
“鬼潮一共來了多少知鬼?”
那鬼竟然擡起手似乎是在數數,半晌後才道:“八千鬼子,四萬雄獅。”
‘噗’!!!牛鼓生剛拿起杯子,一口水還沒下肚全噴了出來。
張景澄連忙給他遞紙巾,邊小聲安慰,“那鬼估計不識數,這是誇張的表述。”
牛鼓生邊擦水邊喃喃道:“哦,誇張,誇張!”媽呀,要真來了那麽多鬼,他們不得累死!!累死估計也收不完!
那邊薩局還在問:“尚存幾息?”
食屍鬼道:“不足兩息。”
“在何處?”
食屍鬼東南西北地轉了兩圈腦袋又搖了搖頭。
薩局回頭對衆人道:“把他關進四聖陣吧。”牛鼓生連忙接過魂瓶,卻沒動彈,眼巴巴地等着薩局給個解釋。
薩局說:“這鬼估計不識數,什麽八千鬼子四萬雄獅,盡放屁,要是真來了這數量,四聖陣早震了,還能這麽安生?!”
這話終于安慰到了牛鼓生,憨厚的漢子終于一掃滿臉陰霾,笑道:“還是您老分析的到位,我剛才差點被它吓住。”
薩局也不知該說他點什麽,就嗯了一聲,道:“你還得繼續精進啊,老牛!”
老牛捧着魂瓶去四聖陣關犯人了。
張景澄瞅着薩局的臉色可不大好,便試探地說了一句,“局長,最近四聖陣還行吧?”
薩局直接一巴掌糊他後腦勺上,說:“小兵聽指揮就行了,打聽這麽多幹什麽?!!”
張景澄心裏咯噔一下,聽這話口,怎麽好像還真有問題呀!鐘免說:“我看老薩不像是沒事兒吧?”
“這也說不好,不過,老薩厲害着兒呢,真要是有什麽苗頭,他肯定會提前布局的。咱們等通知就行了。”他說着,回身看了看鐘免,自覺走到輪椅後,“這也沒咱們什麽事了,要不我先送鐘大少回府?”
“得了吧你!兄弟自己能走!”
“你得了吧,攢着點勁兒,明兒留到市局再用吧?”
張景澄送鐘免回家的路上,還問起鐘琦來。
鐘免說:“我姐這兩天不定紮在哪個山溝裏做任務呢,不過我給她發信息告訴他我進安全局的事了,等她回來,叫上三哥,你們來我家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張景澄道:“行吧。”
這天張景澄回到自己家又晚上十一點多了,打開家門一切跟離開時沒兩樣,張景澄松了一口氣。小白本來在沙發上卧着,一看見張景澄立刻跳下沙發,兩三下跳過去抱着他的褲腿用臉蹭。
這狗……
等張景澄端出一鍋粥分成兩個盆,這次阿帝和小白一個在陽臺,一個在餐桌底下吃,終于沒在打架了。
第二天,張景澄在一陣椅子倒地的巨大聲響中醒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倆敗家玩意兒又打起來了。
“再打就把你們扔出去!”張景澄喊完,外面果然消停了,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也不知這下睡到了幾點,反正外面響起敲門聲,張景澄就算不想起,也不得不爬起來去開門。
他才打開門,看清外面的人,‘啪’一下又關上了。
外面那人吃了閉門羹,反而笑了。隔着門又拍了兩下,喊道:“開門,爺爺讓我給你帶東西了!”
整個張家,外面這位可以說是張景澄從小到大最讨厭的人,沒有之一。沒想到爺爺會讓他來給自己送東西,看在爺爺的份兒上,張景澄勉強把門開了條縫兒,手伸出去,說:“東西拿來,你可以滾了!”
那人卻不是這麽好打發的,一把卡住門,跟張景澄較了一會兒勁,就把門拉開了,他大搖大擺地進門,立刻引起小白的警戒,小白追着他唬唬,這人卻大搖大擺地往沙發裏一坐,二郎腿一敲,說:“喲,還養狗吶?你那點兒工資養得活自己嗎就養狗?”
“東西。”張景澄不接茬,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甚至懶得看這人一樣,人渣配給眼神兒嗎?不配。
“堂哥來做客,連個茶都不給上,果然是欠家教!”
“張景陽,你要是來找茬的就趁早給我滾,別一會兒打起來,大家都不痛快!”張景澄東西都不想要了,直接就想讓這人趕緊滾。
張景陽盯着張景澄嘿地笑了,随即往沙發裏一靠,大爺一樣地說:“還真是去趟漢城回來就不一樣了,我都聽說了,不就是抓了個什麽玉石精麽?沒有葛術雲憑你跟鐘家那小子能抓到?”
張景澄懶得搭理他,直接掏出手機撥了他爺爺的電話,電話馬上就通了,“爺爺,您讓張景陽給我帶什麽了?”張景澄直接就問。
“嗷?嗨,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那天你舅舅來家裏了,說你外公老念叨你,正好那天景陽在,就說他過兩天去帝都,到時候帶你一起過去。哦,他這是到了是嗎?”
張景澄‘嗯’了一聲,說:“以後我的事不要讓張景陽摻和。”
張家老爺子嘆口氣,說:“行吧,你這孩子,唉!”
張景澄打電話的時候,張景陽就做在沙發上看着他笑,小人得志一樣。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兩人從小玩到大,張景陽百試不爽,小堂弟還跟小時候一樣,欺負了他也沒脾氣,哈哈哈哈!
張景澄看着張景陽心中冷笑,趁這孫子不注意,直接一張定身符糊到他臉上。然後就把他這人渣堂哥扔給小白霍霍去了,他踹上青蛙,拿着包出門了。
他外公住在太液池北邊的一個四合院,宅子挺大,到了今天市值已經無法估量。雖說他是父母一夜激情的結果,且爹渣媽也沒強到哪裏去,但不知為什麽,竟然神奇地深得兩邊老爺子的喜愛。
有時候張景澄自己都納悶,是不是自己八字裏天生沒啥父母緣,點數都加到了爺孫緣兒上。高家這老爺子不像張家老爺子待張景澄的時候還多少保留了點長輩的威嚴,他這就是純粹的溺愛,寵外孫,張景澄都十九了,高老爺子一見外孫還張口閉口‘澄澄啊,澄澄,外公可想你啦,你怎麽都不來看我啊’,當張景澄三歲小孩兒似得。
張景澄不愛來高家跟這也有點關系,他不大有耐心哄老小孩兒。
今天高家似乎有宴會,四合院裏一進門就特別熱鬧。
那天去張家的是他二舅,估計是接到張家老爺子電話了,這會兒正站門口給張景澄發微信,見張景澄回了條消息說到了,就四下張望起來。很快他就看見一個瘦高的青年正微低着頭慢悠悠往這邊走。
二舅連忙喊了聲:“小澄這邊!”
張景澄快走幾步,喊了聲舅舅。二舅拉着他看了兩眼,說:“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張景澄道:“還行吧,也沒怎麽忙。”
高繼明往他身後看了看,說:“景陽怎沒跟你一起,他不是說也要來嗎?”
“呃,”張景澄頓了下,搖搖頭,“不知道。”
“行吧,快進來吧,你外公都等急了。”高繼明拉着張景澄就往裏走,看那樣子,張景澄就猜到今天的外公一定十分難哄,唉,真頭疼。
高外公這位老小孩兒,今天确實在鬧脾氣,不但連續摔了兩次菜,就連一項最寵愛的親孫子的話都聽不進去,直到他看見張景澄,立刻跟變臉兒似得,‘寶貝外孫長,寶貝外孫短’的問起來。
張景澄掃了眼地上還沒來得及收走的碎盤子,說:“你好好吃飯,吃完了我再跟你說。”
“好好好,快給我拿飯來,澄澄來了我肯定要多吃點兒!”
大舅的兒子高戎在旁邊看得直笑,小聲跟張景澄說:“剛才我勸他都不聽,這一見了你,整個變個人。”
張景澄嘆口氣,對此他也沒什麽可說的,倒是問了句:“今天是怎麽了?來這麽多人?”
高戎驚訝極了,他以為張景澄知道呢,“你不知道嗎?你媽,我姑姑回來了!”
“哦,”張景澄臉上的表情絲毫未動,就好像高戎說得那個人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高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覺得張景澄連冷漠這一點都跟姑姑好像,只不過今天他爸交給他的任務是要想辦法撮合這對母子改善關系。如果這事放在任何一對普通母子身上可能都是順其自然的事,可是張景澄跟高晚這對母子實在是——呵呵,高戎覺得這任務完成起來難度有點大。
張景澄在高家待了倆小時就想走,但高老爺子死活拉着不讓,還放出了‘你要是走,我就三天不吃飯’的豪言壯語。
張景澄只好又留到了晚飯。草草地吃完飯,這次誰說都沒用,張景澄真要走了。高戎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勸,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面的宴會廳,裏面衆星雲集,大部分都是高晚在娛樂圈裏的朋友。
張景澄皺了下眉,正準備繞路,突然音樂聲停了,燈也黑了,宴會廳裏瞬間發出一陣雜亂的小聲驚呼。
高戎就站在張景澄身旁,這會打開手機皺眉給他爸打電話。
“電路故障吧,你等來了電再走,這黑乎乎的再磕碰着就不好了。”高戎終于把人勸住了。
張景澄說:“宴會前沒提前檢查電路嗎?”
“檢查了兩遍呢。”
“我覺得不大對勁,”張景澄說着就要往宴會廳裏走,被高戎給拉住了,“烏漆嘛黑地你幹嘛去?”
張景澄也覺得可能是自己過于敏感,又問:“備用電路沒有嗎?”
“有啊,被你這一說,我都覺得心裏突突的了。”高戎還在跟張景澄開玩笑,突然間四周亮起來,來電了。
兩人連忙跑進宴會廳,剛到門口就聽見了一聲尖叫,聲源在後院,兩人連忙又掉頭往那邊跑。
後院裏有一個小池塘,種着荷花,這會荷花無風自動,池塘邊上站着兩個女孩子,看樣子好像是什麽明星,她們指着水面吓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高戎人高馬大率先達到。
那兩個女孩說:“剛剛好像有人掉下去了!太黑沒看太清楚!”
張景澄直接從他們身邊跑着沖到那處荷花攢動的地方,掏出一張沾氣符,四處抹了抹,沾氣符在路燈下明顯看出變成了黑色,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這說明,剛剛有鬼在此,但此刻已經跑了。
張景澄顧不上解釋脫下大衣就要往裏跳,好在高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瘋了?!”
“有人掉下去了。”張景澄說。
高戎道:“那也有專人來救,不用你下去,你知道現在這水幾度嗎?!”
高家這位表哥一邊将張景澄拉離池塘邊,一邊飛快打電話。半分鐘都沒用高家常年養得救援隊就趕來了,手裏還拿着特別專業的潛水設備。
又過了大概一分鐘,不遠處烏拉拉地來了一群人,其中有個高挑的冷豔女子衆星捧月一般走在人群裏特別顯眼。張景澄看了她一眼,就扭過頭,專注在水面上,等待救援結果。
高家大舅二舅見高戎和張景澄竟然也在這兒,旁邊還站着兩個小女星,不知想到了什麽互相對了個眼色。本來沒多大點事,可等救援隊将一個人打撈上來,衆人看清那畫面後,尖叫聲頃刻間直接炸了!!
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像是被硫酸泡過一樣,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可憑借骨架依舊能判斷出來應該是個女子。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到處都是這樣的叫喊聲,高家大舅知道這事壓不住,連忙報了警。二舅則是連忙安撫受驚的人群。今日來參加高晚的宴會,這裏面可是有不少媒體人,這個時候他必須冷靜下來,做好公關,争取時間,能壓一時是一時,否則現在報出去,一定會影響高氏股價。
這一幕對人的沖擊力太大,很多人都不适地在幹嘔,或是吓得雙腿發軟。就連一項冷如冰雪的高晚都被吓得發着抖扭過頭,而不要說那兩個離得最近的小女星,簡直癱在地上幾度要暈。
這時候所有人都看到,有個青年,手裏拿着一張藍色的紙,皺着眉,面無表情地走進那具屍體,然後蹲下,将那張紙貼了上去。
‘砰’地一聲,符紙自燃了。
這次沒有阿帝搗亂,但符紙自燃了。
張景澄神色凝重地站起來,拿出電話打給薩局。薩局聽完後,就說了一句話:“不要逞能,等我派人過去。”
很快,賓客們相繼被安排到客房等候,緊接着是市局和安全局的人相繼趕來。其實這個時候從高家統計的賓客名單上已經知道受害者是誰,她叫王阿美,是一位兩年前剛紅起來的新晉小花。因有幸參演了高晚主演的電影而結識,人是不錯的,娛樂圈清流。
出了這樣的事,高晚特別懊悔辦這場宴會,整個人身上的光都散掉了大半,看起來有些沮喪。她這會兒也在客房裏陪着她的朋友們,一群人圍着她安慰。她雖然聽着,心裏卻有些煩,腦子裏竟然不斷冒出剛剛那孩子的面容來。
一晃眼,竟然都長這麽大了……
水塘邊上拉起了警戒帶。顧深見到張景澄特別意外,兩人簡單地打過招呼,顧深才知道原來高家竟然是張景澄的外祖家,而王坤等人聽說這件事後,立刻想到了那兩張相似的臉,緊接着猜想得到證實,幾個小姑娘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大明星高晚的兒子?!我去!難怪長得這麽像!!
張景澄對這個身世除了厭煩并沒有其他感覺,他對顧深道:“我第一時間檢查過,有別的東西出現過。”
他這麽一說,顧深就明白了,盡管如此該檢查的步驟依舊嚴格執行。法醫張月初步推斷,受害者王阿美沒有接觸過高腐蝕性液體,也就是說她的這個狀況不是硫酸等化學物品造成的。同時,後腦枕骨處有三道利痕,死亡之前腦部曾受到過攻擊。
蔡君君這時走過來,說:“顧哥,我剛才檢查了高家的電路,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短暫的停電就是正常的跳閘,只不過時間卡得剛剛好。”
今天,王坤這邊進度出奇地慢,主要是那兩個目擊者哭哭啼啼的實在是說一句話要哭三分鐘,信息收集起來特別費勁兒。王坤是個急脾氣,問了十分鐘就把這活交給了童佳琪,她自己則是帶着任蓓蓓去調監控找證物去了。
據那兩個小女星說,當時她們兩個都喝了酒本來是想到河邊來透透氣,可才走過剛才站得哪裏就停電了。兩人有些怕本來想回去,就見一個人朝河邊走了過去,之後就聽到了落水聲,然後高戎和張景澄就跑過來了。
“你們确定是看到一個人走過去的?”童佳琪追問道。
兩人一同點頭,“她确實是自己走過去的。”
張景澄聽見這話,對童佳琪說:“就算有別的東西,他們倆個也看不到。”
他這話一出,那三個女孩兒齊齊變了臉色,還有什麽別的東西嗎?我們看不到的?!!張景澄說完就走,完全沒管那仨姑娘此時慘白的臉色。那是因為他看到了安全局的同事,薩局這次派來的人是今天值班的黃數。
黃數一眼就看到了張景澄,沖他揮揮手。
“你看一下吧,我的沾氣符第一次在池塘邊變了黑色,剛才自燃了。”張景澄簡單說了下情況。
“我聽薩局說了,我看看,霍,這可夠狠的!”黃數邊說邊蹲下來,從懷裏拿出一個放大鏡,一寸一寸地看起來。
除了張景澄,其餘見到這一幕的人:“……”
黃數的放大鏡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正顯示出一些片段的影像。那是剛剛死亡不久的人身上殘存的魂氣中記錄下來的生前片段——
王阿美今天出門前去過美容院,禮服店,之後還去了一家蛋糕店,最後才來了高家。從進門開始她接觸過不少人,大多是打個招呼,之後她便一直跟在高晚身後,有時候哪怕高晚顧不上她,她也微笑着左右不離,幫着高晚做些遞遞東西這些小事,看來對高晚是極其尊敬的。
中間又個女侍者不甚翻了托盤,弄髒了她的禮服,高晚借了衣服給她,這姑娘千恩萬謝跑到更衣間裏去換,影像就斷在這裏。
“哦——吼,”黃數輕輕說了句口頭禪,站起身,問:“哪位是法醫?”
張月走過來,“您找我嗎?”
“你推斷出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了嗎?”黃數問。
“初步斷定是在晚上的七點左右。”
“七點?”黃數回身問張景澄,“你趕過來的時候幾點?就是停電的時候。”
張景澄沒注意時間,但高戎有通話記錄,他調出來看了一眼說:“我們趕過來的時候大概是八點左右。”
黃數點點頭,将張景澄拉到一邊,說:“法醫不錯,靠譜。要不要猜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麽?”
張景澄無奈道:“這種時候,黃伯伯您就別賣關子了吧?”
黃數嘆口氣,“唉,你果然是個無趣的小孩兒!”然後将自己剛才看到的跟張景澄說了一遍,又道:“案發的第一現場應該在那個更衣間,咱們去看看。哦,對了,那些賓客還在嗎?”
顧深這時走過來,聽見這話就說:“都在呢,今晚所有在場的都有可能是嫌疑人。”
“很好,現在我們想去第一案場看一下,然後再去賓客裏面溜一圈,你要一起嗎?”黃數的口氣總是那麽老不正經的,可又莫名令人忍不住想跟他走。
顧深就是這樣,明明覺得這老頭不大靠譜的樣子,卻又忍不住想跟去看看。
張景澄這時道:“顧哥這是我們安全局的大前輩,你一起去吧!”
顧深一聽大前輩,連忙重新介紹了一下自己。之後三人一同前往黃數說的那個更衣間。這次的事件涉及高家,和衆多公衆人物,市局也比較重視,不但出動了特別調查小組,還特派了二十名武警随行,因涉案人員衆多,現在整個高家大宅都被武警封鎖起來。
因此,這處更衣間之後并沒有人來過,這一點接到顧深指使的王坤特別在監控錄像裏确認過了。
更衣間裏肯定是沒有攝像頭的,當時發生過什麽不得而知。視頻裏顯示王阿美是六點五十四分進的更衣間,七點十三分出來的。差不多換了二十分鐘的衣服,她出來後就直奔衛生間,再出來時時間已過了七點半。
之後她回到了宴會廳,繼續待在高晚身邊,直到停電之前五分鐘才離開。
但是,根據黃數的映魂鏡顯示她的意識在進入更衣間的那一刻就已經斷掉了,也就是說那時她可能已經被殺害了。
黃數一邊往更衣間走一邊跟張景澄讨論,“妖魔鬼怪裏哪一種在害了人後還能支配受害者的身體做出如同生前一樣的行為?”
張景澄說:“鬼或着魔都可以。鬼可以吃掉人的靈魂後,附身其上,取而代之。魔可以直接惑亂人的神智,支配人的行為。”
“嗯,不過,咱們這次的犯人可不是魔哦,魔要得是人心裏的執念,玩弄人心是它們最喜歡的。而鬼卻不同,它們生前都是人,對人的一切都無比渴望,包括身體和靈魂。”黃數說完,看着張景澄,“猜猜是哪一只,我先不告訴你,不然多無趣兒。”
張景澄:“……”黃伯伯這惡趣味,真讓人受不了。
更衣間的地上還散落着之前王阿美那件被弄髒的禮服,那衣服的後背有一道非常整齊的切口,看着就像是被剪刀剪開的一樣,可能比剪刀剪得還要整齊。張景澄将沾氣符貼上去後,符紙微微地變出了一點灰色,兩個多小時了,氣息依然沒有散盡,可見這東西的實力又多強。
然而當黃數拉開更衣間的隔斷簾,即使是顧深都發出了一聲不适的輕呼——
整個簾子上還有牆上全部都是噴濺上的鮮血和黃白相間的液體!!反而是地上到沒有落下一滴。
張景澄臉色也變了,說了句:“吸食腦髓。”
黃數點了點頭,說:“再仔細看看,你會發現更多。”
顧深已經打電話給張月,讓她馬上來更衣間化驗血跡。除此之後,他又調集了兩名武警将這處門口和王阿美去過的洗手間門口都看守起來,直覺告訴他,一會兒跟黃數去洗手間應該還會有新的發現。
張景澄這時指着角落裏的一縷白色半透明的薄膜樣物質說:“是皮。”
黃數問:“還沒猜到?”
“猜到了,只不過這東西為什麽會盯上王阿美?”張景澄不解的是這一點。
黃數嘆息一聲,道:“這個你繼續猜,猜不到也沒關系,反正早晚能猜出來。”
“黃伯伯……”張景澄覺得黃數這個見面就讓你猜猜猜的習慣,他真的是适應不來。可惜,黃數就算看出張景澄的無奈,也沒打算改變自己的風格。而且他其實也在有意提點張景澄,畢竟這小子最近給局裏争了光,本身還是有值得培養一下的素質。
更衣間裏的血跡經過初步檢測确定與王阿美的吻合。張月帶人已經在取樣兒,另一邊顧深跟着黃數和張景澄三人已經來到那個衛生間。這裏是王阿美整段監控視頻裏的第二個死角。
黃數說:“進衛生間的時候,那已經不是王阿美了。”
“鬼也需要上衛生間嗎?”顧深問。
黃數笑道:“當然不需要,不過人家剛穿上新衣服總是要清洗一下的呀,不然一身血腥豈不招人讨厭麽?”
雖然是高家公共的洗手間,可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每個單獨的隔間裏都帶有噴淋,他們三個進去的時候,還能聽見滴答的水聲,似乎是沒有關好開關。
張景澄卻說:“讓水這麽流着,是為了沖刷掉痕跡,毀屍滅跡麽?”
黃數說:“真聰明,難怪老薩說整個漢城公安局的人都在誇你。”
“黃伯伯您就別笑話我了,我跟您面前哪兒敢自稱聰明?”張景澄說完,又問,“您剛才說要去溜一圈兒賓客?難道這東西現在還混在賓客裏?”
黃數道:“剛跨完你聰明就範糊塗,哎呀算啦,你跟着我看就行啦,一會兒你就明白啦。還有,這位小哥,”他說顧深,“讓你的人,化驗一下這裏的水,沒準兒還能檢驗出什麽細胞殘骸之類的。”
顧深連連點頭,第一次深深體會到安全局的可怕,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怎麽感覺一個比一個厲害呢!!!
張月按照顧深的指示,取了部分淋浴底下的積水樣品,準備回去用更精确的儀器化驗。之後,張景澄和顧深又跟着黃數來到了賓客聚集的客房。
時間已經過去将近三個小時,這會兒人心已經有些浮躁,因高晚也在場不少人都多少還是會給些面子,但也免不了小聲抱怨着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高晚就算心力憔悴,此時也不得不站出來安撫她的這些朋友。
高家出了這樣的事本是個極大的新聞,有些媒體人其實早就安耐不住,偷偷地發了微博,只是沒有說得那麽明顯,但他們粉絲衆多,網上現在已經一片猜測之聲。
高繼明和高繼亮兩兄弟今晚一直在關注着在場這些媒體人的動向,怎麽會不知道這些人的小動作,只是需要他們處理的事情太多,這些苗頭基本都交給了高戎去處理。
張景澄幾人進來的時候,高戎正在和一個媒體人交涉,期望他能盡快删除微博。
黃數進來之後,先是在人群裏遛了一圈,之後便走到顧深身旁看臉點人,一共點了七八個,最後他直接找到高戎問他:“今晚上把王阿美裙子弄髒的那位女侍者在哪兒?”
高戎叫來他爸的生活助理,這種細節都是這位助理安排的,那助理聽說他們要找的人,便道:“所有人員沒有任何人離開,侍者都還在,不過在另外的一間房間裏,我帶你們去。”
黃數點點頭,這時回身看了眼高戎身邊坐着的那位姑娘,笑道:“這位小姐一會兒也請過來一下。”
那女孩兒立刻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她剛跟高戎交涉了半天,現在又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點走,情緒早就繃不住了,将黃數竟然點完名就要走,立刻不滿地大聲質問:“你是誰啊?憑什麽說讓我們過去我們就要過去?!我們來這兒是來高家做客的,不是來受盡你們污蔑羞辱的?!”
她這樣一說,其他幾個被點到名的人也都站起來各種反駁。
張景澄發現這所有被點到名的人裏,只有一個穿米黃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穩穩坐在椅子裏,好似這些紛争與他無關,倒顯出一股隐士高人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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