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七夕番外 心有所念

于長情今日總覺得旁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眉頭皺了皺, 于長情按捺下心頭的那點煩躁, 面無表情的看着今日裝作有意無意湊到自己面前的第三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相貌也生得十分俊俏風流, 放在美人頻出的修真界中也不算差。

“你有什麽事嗎?”于長情調整自己的嘴角,流露出一個虛假的微笑來,那男子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一雙眼眸更是盛滿了瑩瑩的水光一般。

“那個……真君, 不知您今日可否有空……”

于長情沉默的看着他。

不知為何, 他的心中生出一種煩悶出來,似乎這人在他眼前再多呆一秒鐘都嫌礙眼, 只恨不得将他像驅趕一只蒼蠅一樣驅趕走。

還不等于長情自己出口趕人,便有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我看了下這天, 桃花還沒開呢, 有人就這般春心蕩漾了?”

那男修聽了這嘲諷的話語, 自然知道是在指他自己,頓時面色就是一白。

他先前還像是一只開屏的孔雀一樣,此刻已經像是頹敗的公雞,将那些抖抖索索展示自己的羽毛盡數收了起來, 灰溜溜的離開了。

但即便這樣,他在走之前還在用那黏黏糊糊的眼神看着于長情。

見那男修離開, 于長情暗暗松了口氣,而後轉過頭去, 出口的話卻是十足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不處理自己的公務來這裏閑逛作甚?”

“呸!你還真是恩将仇報!”那人哼了一聲, 慢慢自暗中走了出來, 卻是一個面相生得有些刻薄的男子,打着一柄青竹做的扇子。

羅芳爾有一個雅致的名字,但他的嘴卻總是損死人不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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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長情面對他的指控不為所動,不過羅芳爾與他共事已有一段時間,雖然平日裏嘴上總有幾番交鋒,但雙方對對方觀感都不錯,頗有引為知交的意願。

只是心中認可,不代表嘴上就願服輸,于長情瞥了一眼四周,刻意放出一道威壓,将那些暗中的目光給驅散,而後揮手布下結界。

現在這裏只餘下他們兩個人,所以他們都放松了不少,羅芳爾也不客氣,摸出一壇酒就要開封,手指卻被人一下止住。

“幹嘛?我們認識這麽久喝你一壇酒都不行了?”羅芳爾一瞪眼。

于長情慢悠悠的将他的手指摳開,将那壇酒給搶救了出來。

把靈酒收進儲物袋中,他道:“這是留給尊上的。”

羅芳爾面頰一抽:“……行吧。”他就該猜到這種好東西是于長情用來作甚的。

沒了最好的,羅芳爾便退而求其次開了一瓶稍差的,确認于長情這次不會再阻礙他的時候他才揭開封口對着瓶口痛飲了一口。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痛快,于長情沒問緣由,而是若有所思道:“你不覺得今日有些奇怪,好像總有人在找借口同我說話。”

羅芳爾舉着酒壇的手一抖,酒液頓時撒了他滿臉,他放下酒瓶連忙擦了擦臉,而後一臉詫異的看向于長情道:“你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日子?”

确認于長情面上的是真切的疑惑,羅芳爾無語的看着他道:“今日可是七夕,你說為何那些人要找你?”

于長情一愣。

七夕?

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那些含羞帶怯的眼神,欲拒還迎的目光,黏黏膩膩的話語,原來都是為了這個而來。

羅芳爾又道:“你恐怕不知你在仙宮中有多受歡迎吧?雖然你平日裏總板着一張臉,但架不住你有一張好面皮啊,可恨那些人偏生的都看上你這木頭,不知看透面相到本質懂得我的好。”

于長情全将羅芳爾的話當做耳旁風,想到那些人他的眼中已多出了幾分不懈——當初他的家族沒落,那些人可是視他如同垃圾蛆蟲,現在倒是都貼了上來。

不肯共患難,卻想要同享富貴,這世間哪有這般好的事情?

心頭有些煩悶,于長情伸手,一壇酒自動落進他的手裏,橫豎這裏也無他人,他便學了羅芳爾的動作直接開了封口對着壇口飲下。

辛辣的酒液灌入食道,令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他今日總是有些興致缺缺,或許是因為仙尊不在的緣故。

尊上在昨日便稱他今日要出去與好友一聚,原來他還不覺得有什麽,但今日是七夕,現在想來于長情的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那好友,當真只是好友麽?

但仙尊之事,也不是他能夠有所置喙的,雖然現在尊上對他日益倚重,但于長情不是那種會得寸進尺的人。

心中愁緒,只能用靈酒澆下,混雜一分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苦澀。

二人默默的喝了幾口酒,終于羅芳爾受不了這尴尬的氣氛,将手中酒壇奮力一扔,發出一聲碎裂聲,伴随着于長情的白眼。

他拍了下于長情的肩膀道:“嘿,你就沒想過為何那些人會在今日同你告白麽?”

于長情一手托腮,斜了他一眼:“想告就告了,還需要什麽理由?”

羅芳爾嗤笑一聲:“那是因為你平日裏總黏在尊上身邊,而七夕卻是孤身一人,所以令他們覺得自己會有幾分機會。”

他的話中帶着點古怪,于長情有些奇怪,似是不明這幾句話中間是否有什麽聯系。

羅芳爾将于長情拉起,他神秘一笑:“說起來我平日裏總為尊上傳遞消息,而那些愛慕尊上的人在今日便想接着我的手為尊上送上許多禮物,放心,我都幫你攔了下來。”

攔下?

若是平日于長情會指責羅芳爾的行為,但他在此時聽到時臉色卻陰沉了下來:“嗯?”

羅芳爾道:“怎麽?尊上他的追求者也是極多的,光是這些禮物便裝滿了我三個儲物袋!”

于長情無聲的呼吸,壓下心頭竄起來的邪火:“讓我看看。”

羅芳爾便将儲物袋拿出,一倒,頓時一堆靈寶噼裏啪啦的掉了出來。

于長情伸出手指,将那些東西一個個點過,他每看一個,心情就差一分,還未看完臉上已經烏雲蓋頂了。

羅芳爾咂舌,心說這醋味,十裏外都能聞到。

于長情終于看不下去了,他将那些東西推到一邊,冷冷道:“都退回去,仙宮不收這些亂七八糟之物。”

“呵……是仙宮不收,還是你不想讓尊上收啊。”羅芳爾習慣性的嘲諷一句,将那些東西又收了起來。

眼看日頭西斜,羅芳爾也打算打道回府了,在離開前他看着于長情有些蕭索的身影,終于忍不住道:“其實我覺得你大可以看開一點。”

于長情:?

羅芳爾道:“尊上雖好,但他太過遙不可及,你還是不要将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修真界中的良人還是不少的。”

于長情:???

他感覺羅芳爾說的每個字他都知道,但是合起來就不那麽能聽懂了。

“你看愛慕尊上的人能從仙宮門外一路排到西洲,但大家都知道自己沒戲,所以也就想想而已……人總要看開的!”

說完羅芳爾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了——他難得這麽溫和的勸人而不是嘲諷啊!

于長情坐在那裏,表情有些呆滞。

羅芳爾拍拍他的肩,又順了一壇靈酒就往外走去,于長情似乎還在發呆,沒有阻攔他。

外頭天邊一片紅霞,羅芳爾望了一下,看到天邊有一抹光往仙宮墜來,便知道是仙尊歸來了。

他嘆息一聲,心道于長情此人平時看着精明,在感情上卻有些愚笨,他平時看着仙尊的眼神當真是再明顯不過了。

羅芳爾絕沒有考慮過,在他說出這一番話前,于長情從未考慮過自己喜歡仙尊的可能性。

畢竟于長情自幼便努力修習仙法,之後家中又遭遇大難,哪有心思和時間去品嘗情愛,而仙尊于他有恩,于長情平日裏敬重萬分,更不敢多想一分,自己也沒有察覺。

于長情發了一會呆,在看到那抹光的時候便驚醒,他知道仙尊回來,便急匆匆的趕往過去,想要成為仙尊回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

他才邁出一只腳,心裏卻是一頓——

……他過去作甚?

今日是七夕,而他不過是仙尊的下屬,過去又有什麽意義?

于長情的心頭微酸,卻還是喚出法器,飛往仙尊的宮殿去。

布置得清幽的庭院中站着一個身影,于長情一開始以為是仙尊,但在那人轉身後他又頓住了。

于長情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來,那人生得同仙尊一個模樣,身上氣質卻有着微妙的不同,他站在那裏,看不出是什麽修為,臉色卻是十分蒼白。

“你是?”于長情皺眉開口道。

那人看了他一眼,卻微微側開身子道:“仙尊正在主殿裏。”

他的話帶着一股引導性,于長情壓下心頭的狐疑,走到了他所說的地方。

果然,仙尊便坐在那裏,見于長情進來,那白衫的人擡起頭來,雖然沒有說話,鎏金的眼眸中卻是透出一股疑惑,無聲的詢問他來有什麽事情。

于長情抿唇,低聲道:“屬下聽聞仙尊回來,特來拜見。”

仙尊還是不說話,他點了點頭,而後示意于長情繼續下去。

于長情默了一下,羅芳爾的話在他的耳邊再度響起。

“屬下今日煩悶,心中有一個疑惑一直不得解開,所以……”于長情說到這裏,話頭卻止住,他笑了笑,再度開口時話鋒一轉,原本想說的話便變了:“現在見了尊上,心中卻是十分平靜,原本的問題也煙消雲散了。”

仙尊擱在桌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他雖然還是沉默着,卻想問于長情——所以你到底是來作甚的?

于長情也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沒頭腦,他自儲物袋中取出了那壇精心釀造的靈酒,道:“尊上,這是我特意釀好的,想要讓您來品嘗一番。”

仙尊的目光在酒壇上滑過,他微微颔首道:“你有心了。”

于長情勾了勾唇角,見仙尊将酒壇收起,他心知自己也該告退了。

卻在走之前,道:“尊上,您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仙尊沒有計較他突兀的發文,他轉過頭來,順着于長情的話道:“什麽日子?”

于長情又笑了起來:“……沒什麽日子。”

仙尊:……

仙尊:“你可以退下了。”這人到底是來作甚的?

于長情便退出了仙尊的視線,離開那裏,他的嘴角弧度卻愈發上揚,顯得無比開心。

原來尊上并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似乎羅芳爾那家夥,并沒有說錯什麽。

于長情沒有再用法器,而是慢慢踱步回自己的居處,原來的煩悶已然消失。

只不過他還是有一個問題——他表現得有這般明顯麽?

他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收斂起來,免得再叫人看出苗頭,平白得了笑話。

他想得挺美,卻不知道,有時候再內斂的人,在面對自己心愛之人前,也會忍不住流露出那一縷情絲來。

而他,正也是其中之一。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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