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年身姿挺拔修長,讓白稚想起季月。但是他們的聲音全然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太一樣。
她一定是魔怔了,季月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他這個時候應該正在前往暗殺雲陰天師的路上才對。
白稚歪了歪腦袋,輕聲問道:“你在叫我?”
鬼面少年點頭,挂在面具上的鈴铛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動聽的鈴聲。
“我和我的同伴走丢了,你可以幫我找到他嗎?”
白稚聽着少年低緩的嗓音有些恍惚。
他的聲音很特別。
明明很清澈,卻又莫名的低澀,像是夢中忽近忽遠的呓語,奇異又悅耳。
他說話的語氣也很溫和,卻又隐約透着一種上位者的傲慢,白稚都能想象到如果他的臉上沒有面具,此時一定是颔首俯視的神情。
說不定是哪家的小少爺……但她看着也不像是人民警察吧,這種事情找她幹嘛?
白稚委婉拒絕了他:“抱歉,我也和朋友走丢了,正在找他們呢。”
還是不要和奇怪的人扯上關系比較好,她又不是助人為樂的蘇木瑤。
因為嗓子的緣故,白稚的聲音很小,聽起來怯生生的,讓人聯想到小貓的叫聲。似乎是為了聽清她在說什麽,少年微微俯身,湊得她更近些。
“那正好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們一起去找吧。”
哪有你這麽正好的??
白稚聽了一臉懵逼。少年依舊維持着彎腰俯身的姿勢,挂在面具上的鈴铛垂下來,輕輕掃過白稚的臉頰,冰冰涼涼,意外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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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稚眨眨眼睛,豎起一根手指撥開鈴铛:“可是我們找的人又不一樣。”
鬼面少年:“但是兩個人一起找不是更快嗎?而且我現在很餓,你不幫我找人,我今晚就會餓死在這裏了。”
白稚:你餓死關我什麽事啊?你說話能不能有一點邏輯性!
她從未見過如此無理取鬧又不要臉的人,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拒絕了。少年見她擰着眉頭不說話,也不再纏着她,只是擡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低低地嘟囔一句。
“好餓。”
白稚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懷裏還抱着一包糖果和糕點呢,本來是想帶回去給姜霰雪和蘇木瑤嘗嘗的,既然這家夥這麽餓,就先給他填填肚子好了。
這樣想着,她便從紙袋裏抓出一把酥糖,遞到少年面前,“你吃這個吧。”
少年好奇地歪了歪頭:“這是什麽?”
白稚震驚了。這世上居然還有連糖都不認識的人,他究竟是過着怎樣貧瘠的生活?
白稚忍不住開始同情起這個少年來,她将酥糖塞到對方手裏,然後拿出姜霰雪給她的錢袋。
“你很餓是嗎?”
少年誠實地點了點頭。
白稚掂掂手中的錢袋,神秘地眨了下眼睛:“那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少年笑了一下:“好啊。”
他回答得很幹脆,像一只被食物引誘的小動物,讓人忍不住想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白稚覺得自己像一個拐騙無知少年的怪阿姨,她興奮地将紙袋塞給少年,然後拉起他鑽進人群裏。
耶,去吃好吃的咯!
兩人不緊不慢,順着沿途的攤位一家家看過去。這會兒正是燈會最熱鬧的時候,街邊小販的吆喝聲綿延不絕,饞嘴的孩童和姑娘們在小吃周圍流連徘徊走不動道。
每一個攤位旁都挂着五顏六色的花燈,燈光朦胧且柔和,仿佛給燈下的食物覆上了一層濾鏡,看起來美味可口極了。
“叫花雞,叫花雞!剛剛出鍋的叫花雞!”一個紮着頭巾的小販在攤位前激情叫賣。
“這個這個,叫花雞!你喜歡吃嗎?”白稚興奮地跑過去,指着熱氣騰騰的叫花雞扭頭問道。
鬼面少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搖頭:“不喜歡。”
白稚又指向另一邊:“那那個呢?荷葉雞!”
少年繼續搖頭:“不喜歡。”
白稚:“烤雞!”
“不喜歡。”
…………
草,你到底喜歡什麽?耍我是不是?
白稚氣呼呼地瞪他一眼,剛要像攆小雞一樣把他攆走,突然發現紙袋裏的糖和糕點居然都不見了。再一擡頭,看到這個戴着面具的家夥正在把最後一塊糕點往面具裏面塞。
……吃得也太快了吧。
白稚驚訝道:“你喜歡吃甜食?”
鬼面少年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安靜地吃糕點。他将面具向上推開一點點,從白稚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小截漂亮的下颌線,線條流暢引人遐想。
幾秒後,他就吃完了最後一塊糕點。他低頭看了眼空空的紙袋,擡頭将目光落到白稚的錢袋上。
“我還想吃。”他不客氣地說。
白稚:“……”我看出來了。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如此熱愛甜食,白稚掂了掂錢袋,決定還是先喂飽這只饞貓再說。
兩人重新回到糖果攤前,賣糖果的大娘看到白稚抱着空紙袋又回來了,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小姑娘這麽快就吃完啦?還想要什麽,大娘拿給你!”
白稚看了眼種類繁多的糖果和糕點,扭頭小聲問少年:“你想吃什麽?自己挑。”
少年聞言上前半步,認真地打量起來。賣糖的大娘見他安安靜靜,通身的氣質幹淨清澈,忍不住張嘴誇贊起來。
“哎呀這是位世家小公子吧,真是英俊潇灑,氣度不凡……”
白稚聽不下去了:“大娘,你連他臉都沒看見,怎麽就知道他英俊潇灑氣度不凡了?”
“小姑娘你這就不懂了吧?”大娘侃侃而談,“大娘看人可準了,就看小公子這身姿,這氣質!普通人他長不出這樣……”
“閉嘴。”鬼面少年突然出聲。他一動不動,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糖果上,“你太吵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隐隐帶有一絲森然之氣,沒來由地讓人感到一陣陰冷的涼意。
大娘呼吸一滞,立即悻悻地閉上嘴巴。
白稚突然覺得這家夥對她的态度還算不錯的了。
她雙手負在身後,探頭望向少年:“挑好了嗎?你想吃什麽?”
少年:“全都要。”
白稚:“……不行!”
他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一點都不客氣。也不想想他花的是誰的錢!
少年聞言歪了歪頭,有些迷惑地問:“為什麽不行?”
哪來那麽多為什麽,不行就是不行!
白稚本想這樣回他,可心念一動,突然想起季月來。說起來季月也是這樣,像個好奇寶寶,總是問她一堆為什麽,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白稚擡眸看向少年。
總覺得,這家夥越看越像季月……
白稚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打開錢袋,數了數裏面的銀兩。看起來挺多的,應該夠用。雖然這麽揮霍好像有點對不起姜霰雪……
算了,大不了她以後多接些委托,再用酬金還債吧。
白稚下定決心,忍痛一揮手:“那就都買了!”
周圍路人紛紛震驚地看向她,賣糖大娘更是樂開了花。
“哎呦您真是豪氣!我就說嘛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瞧這冰雕玉琢的普通老百姓家哪能生出這樣的可人兒啊……”
行了行了別吹了,膈應死人了。
白稚黑着臉抱着兩大包甜點擠出人群。鬼面少年乖巧跟在她身後,像只亦步亦趨的小狗狗。
“拿去吃吧,都是你的。”白稚将兩包甜點都塞給他,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吃這麽多糕點,總要把面具摘下來的吧?要不然這麽多他得吃到什麽時候?
白稚暗暗期待地看着少年,誰料他只是和之前一樣,将面具稍微推上去一點,就開始解決這兩大包東西了。
很快,非常快,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白稚目瞪口呆地看完少年進食的全程,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有看到他的嘴。
“吃完了。”少年将面具向下拉好,“還有嗎?”
這家夥肯定不是季月,季月才沒這麽能吃!
白稚從震驚中回過神:“你吃這麽多不膩嗎?”
鬼面少年搖搖頭,目光仍然投在白稚的錢袋上。
白稚怒道:“沒有了!”
再讓他這麽吃下去她血虧!
少年聞言,似是遺憾地嘆了口氣:“那我們繼續找人吧。”
白稚:你根本就沒有找過好吧,哪來的“繼續”?
她無語地看着少年一反常态走到她的前面,他腿長步子大,白稚在後面跟得很是吃力,好幾次險些撞到前面的行人。
“等等,你走慢點,慢一點……”在又一次避開迎面走來的大叔後,白稚終于忍不住輕喘着抱怨起來,“我都跟不上你了。”
她聲音輕輕,明明是不滿的語氣,聽起來卻更像是低軟的嬌嗔。
少年轉回身,安靜地看着她彎腰喘氣。像是思考了一瞬,他突然伸手從一旁的攤位上扯下一條月白色薄紗。
“系到手上。”他說。
白稚看着少年遞到眼前的薄紗,茫然地眨眨眼睛:“系這個幹什麽?”
少年沒有解釋,他拿起薄紗的一頭,幹淨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了個結。輕柔的薄紗覆在潔白的手腕上,仿若月光柔柔包裹着他。
“綁在一起,這樣你就能跟上我了。”
他擡起手腕,薄紗迤逦垂下,夜風微微吹拂,整個夜色似乎都朦胧了起來。
白稚怔了怔:“不用了吧,你走慢點就行了……”
“我怕你走丢了。”少年認真地說。
白稚:“……”
怎麽回事,這家夥怎麽突然體貼起來了。
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乖乖将薄紗的另一頭系在自己手腕上。系好後,白稚擡起頭,揚起明媚動人的笑容:“走吧!”
少年垂下手,薄紗也随之晃晃悠悠地飄蕩下來。二人正欲繼續前行,一旁突然傳來一道遲疑的女聲:“那個……這位小哥,你還沒有付錢呢?”
兩人扭頭一看,只見賣紗的老板娘正一臉怒氣地盯着他們。
少年立即無比自然地望向白稚。
白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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