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死亡倒計時（一）

門被關上了，由于季青林要救酹月，張霧斂和雲祭火都被趕了出來，這麽多天來，難得沉默地并肩坐在了廊下。

雲祭火半捂着臉，黑發淩亂，一聲不吭。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少年這才開口，嗓音清朗中含着點兒隐約的慌亂、恐懼和沙啞。

“張霧斂。”

“酹月會沒事吧？”

張霧斂靜默了一瞬，她聽到自己說：“會沒事的，月師姐一定會沒事的。”

雲祭火卻不再理她了。

季青林在幫酹月止血，饒是靈力源源不斷地傳入了少女體內，少女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季青林臉色灰敗，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在定定地說，太遲了。

已經來不及了。

季青林愣愣地垂着眼，看了一眼沾血的手掌。

他或許，終究還是高估自己了。

本來以為他并不在意張霧斂與酹月的，但如今少女面色蒼白，氣息全無地躺在了他面前，他竟然想救她，拼盡全力也要救她。

少年扯了扯唇角，想冷笑一聲，卻沒笑出來。

他這是也被張霧斂傳染了嗎？但不可否認的是，季青林阖上眼，定了定心神。

酹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得要超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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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酹月是什麽感情，季青林也說不清楚，他已經有數十年未曾動情，卻對這少女萌發了陌生的情愫，這情愫正是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或許是在望鄉臺灰飛煙滅後，睜開眼，見到的第一眼是她，在奪舍重生後，鬼使神差地，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入渡霄宗，一是為了完成這少年的遺願，二是為了找到她報恩。

之後的這段日子裏，他更是忍不住為她側目，留意着她的一舉一動，少女笑意盈盈的模樣，跳舞的模樣。

這或許能稱得上“喜歡”。

在那電光火石間，季青林悟了，少年默不吭聲地抱起了酹月，收緊了臂彎，推開門，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他不是黃衣小子那小年輕了，也曾經有過不少肉體豐滿，姿容絕豔的情人，在這幾百年的時光裏，他喜歡過不少女人。如今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酹月，這本就沒什麽可遮掩的。

沉默地捋了捋少女額角的發絲，季青林目光幽沉，像是在對酹月說的，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

“我一定會救你。”

事到如今，

他還知道一個能救得了她的方式。

眼看着季青林抱着酹月走了出來，張霧斂“嚯”地站起身，着急地問。

“怎……怎麽樣了？”

季青林的目光落在了雲祭火身上。

張霧斂下意識地跨出一步，擋在了雲祭火面前：“這不是雲祭火幹的。”

雲祭火臉色蒼白，根本沒留意到攔在了他面前的張霧斂，漂亮的眼死死地盯着酹月，呼吸驟然急促了幾分。

酹……酹月……

季青林移開了視線：“我會救她。”

說完，腳步一跨，轉身就走。

張霧斂上前一步：“木木……你……你去哪兒？”

少年捏緊了懷中少女的袖擺，頭也沒回：“救她。”

看着季青林抱着酹月遠去的身影，張霧斂心裏突然冒出了股不詳的預感。

季青林他該不會是想……

她記得系統給她看的那篇龍傲天文裏的劇情！

剎那間，張霧斂心亂如麻。

季青林的白月光酹月“死”後，季青林不惜孤身闖入了恭華宗，就是為了奪取放置在恭華宗赤明殿裏的引魂鏡。這玩意兒是恭華宗的鎮派之寶，從此之後男主季青林就重新踏上了一條被追殺，修魔的不歸路。

老實說單看這段劇情，抱着死去的愛人躲避追殺，為了複活愛人一意孤行，重新做魔尊這種劇情好像還挺帶感的。

但……但她身邊的都是“真實”啊，她身處“真實”之中。

張霧斂嗓音幹澀，大腦混亂地想。

她真的能坐視木木走上這條與萬衆為敵的路嗎？

可是……可是她要是攔着，那師姐怎麽辦？師姐對她這麽好。

她的大腦根本不足以支撐她思考這麽複雜的問題，張霧斂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爆炸了。

不管怎麽說，先……先攔住木木，商量一下解決辦法吧！肯定還有別的路子的，比如說，和恭華宗的長老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之類的。

打定主意，張霧斂又拔步追了上去。

“木木，等一下！”

但等她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沒了季青林和酹月的身影了。

沒有辦法，張霧斂只好拿出玉牌言辭懇切地發了一條信息給季青林，之後，又另發了一條信息給薄師兄。

就在這時，葉羲和也震驚而惶急地趕了過來。

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葉羲和震驚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月師姐……”

張霧斂攥緊了玉簡，“我……我也不知道。”

“或許……就是那魔修幹的吧，總而言之，先等薄師兄消息吧。”

好好的出場任務沒想到會演變到這地步。

渡霄宗的弟子沉默疲倦地坐在胡府門前，個個都紅了眼眶。

“月師姐，月師姐會沒事的吧。”

“別擔心了，月師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眼角餘光瞥見遠遠地坐在另一側的雲祭火之後，張霧斂一愣。

雲祭火抱着劍，宛如石雕一般，沉默地坐着，心裏像是有一把刀子在狠狠翻攪，疼到了極點仿佛就不會再疼了。

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發自內心地湧出了一股厭惡。

看着看着，張霧斂絞緊了手指，心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緊緊地揪住了，一想到雲祭火和月師姐，覺得又悶又疼。

不同于坐在一塊兒的渡霄宗弟子，少年他身邊除了鄭弈然，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師弟師妹了。

她既心疼雲祭火，又心疼月師姐。

雲祭火雖然不說，但他現在肯定很難受吧。因為天資驽鈍，無法守護這大衍皇朝的天下，他最終選擇了拜入恭華宗，想要為保護這些平民百姓盡一份心力，笨拙卻勤勉，肩負起了身為皇子的責任，身為師兄的責任。

他已經盡力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上去抱一抱少年，告訴他，你做得已經很好啦。

如果……如果有機會，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月師姐的性命。

這樣木木也不會重新走上那條雖然看着霸氣炫酷，卻充滿血色與殺伐的道路了。

反正她爸媽聽說在這篇文裏沒有戲份，早就開開心心地領了盒飯，爺爺奶奶也早就去世了，雖然她好朋友很多沒錯啦，同學也對她很好，但畢竟沒有真正的，能夠交心的朋友。

還不如早點下場去吃便當。

就像那些鄭師兄說的那樣，為了保護別人而死不是很浪漫嗎？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