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骷髅

莉莉絲發誓，她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凄厲的慘叫。

她使勁拉住想撲上去的羅伊：“冷靜啊！德克士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看到你去送死的！”

羅伊一貫冰冷的面具全部破碎了，他慘白着臉，湛藍的眸子裏甚至閃着淚光。在這樣一種悲壯的氛圍下，莉莉絲實在沒有力量說出“只是具骷髅，毀了就毀了吧”這種話。

他是羅伊的摯友啊，擅自給他取奇怪的名字，蛇精病一樣地對着他碎碎念，噓寒問暖全天問候。不會與人交際的羅伊，過去的日子裏，只有這一個可以說說話的朋友。

“德克士……”青年的聲音顫抖着，他眼中寒芒閃過，看着那幾個出手攻擊他們的教廷牧師現出身形，瞬間怒火高熾，“混.蛋！”

“老師，您快出來！”莉莉絲渾身冰涼，她看不出這幾個牧師的位階，只能說明這些來勢洶洶的家夥實力都比自己要強。

只能指望便宜老師了，但是她在腦海裏呼喊了好幾遍，亞歷克斯卻一點回應都沒有。

可惡，老家夥真的甩手不管了！

只能拼了，莉莉絲雙目一寒：“奧爾德溫！”

龍吟長嘯而起，雖然只有四階的力量，但奧爾德溫帶起的聲勢，已經頗有毀天滅地之感。

“德克士……德克士……”羅伊不停低喃着，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他，終于在今天失去了平靜。憤怒與仇恨裹挾着他，就要攻擊眼前的三個魔導師，做出無異于以卵擊石的行為。

“不自量力。”為首的牧師冷哼一聲，“殺了這兩只黑老鼠。”

他擡起手，金光暴漲而起，羅伊四周護身的黑色霧氣在金光的壓制下節節敗退，頓時發出了吱呀吱呀的刺耳尖嘯。

“老夥計，看來我沒辦法替你報仇了。”羅伊苦笑，“德克士，抱歉。”

“我只想說一件事，你叫錯我的名字了。”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不是德克士，是裏克。”

莉莉絲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現在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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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不對，是就在羅伊即将□□.掉的危急時刻，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或鬼）忽然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全場，三個教廷的魔導師全部在剎那間灰飛煙滅，骨頭渣子都沒留下一點。

這個人，就是德克士。

“說過了，我是裏克。”骷髅裏克姿态優雅地坐在山洞前的一塊石頭上，高冷地沖莉莉絲說道。

是的，莉莉絲在他那張只剩骨頭的臉上看出了高冷，就像莉莉絲在羅伊石化的臉上看出了欣喜，多蘿西黑乎乎的臉上看出了對自己睡沒睡醒的懷疑。

自己已經是讀取微表情的專家了呢，呵呵噠。

“羅伊，你快問問德，裏克怎麽會說話。”覺得事情的發展實在太詭異，莉莉絲決定推羅伊出來當肉盾。

羅伊呆兮兮地站在原地：“這不是幻覺吧？我是不是還在那個遺跡裏？從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排除1%的成功幾率，難道現在就是那1%的情況？可是周圍的環境又這麽真實……”

他面無表情地絮叨着，大有立刻開始做實驗驗證結果的架勢。

看來這孩子受刺激太大已經傻了……

莉莉絲開門見山：“你到底是什麽身份？裏克。”

“我是深淵地獄的骷髅惡魔。”

“骷髅惡魔？不是骷髅嗎？”

裏克不耐地撇了撇他的上颌骨和下颌骨：“你聽說過骷髅會說話嗎？骷髅惡魔，是惡魔的一種。”

惡魔，來自深淵地獄的奇特種族，種類繁多、力量強大。如果不是世界法則阻隔了深淵地獄和本世界位面的聯系，惡魔大軍恐怕早就攻占了全大陸，将大陸上的所有種族變成了他們的奴仆。

從最古早的諸神紀元開始，惡魔就無法降臨到大陸，但是千年前的那場“黃昏之戰”打破了這一鐵則。分割東西大陸的灰風峽附近出現了大量的空間裂縫，憑借這些隐匿在陰影裏的裂縫，惡魔們悄然而來。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裂縫窄小混亂，限制了高階惡魔的降臨，只有實力較弱的小惡魔，譬如奪心魔，才能通過裂縫到達這個世界。

對死靈法師來說，這些特異的家夥是實驗的最佳材料，經常有死靈法師在灰風峽周圍捕獵惡魔，甚至還有黑市商人專門進行販賣。

那裏克……

“你是被羅伊抓住的？”

不對，以裏克橫掃三個魔導師的實力，會是那種連初階魔法師都打不過的戰五渣嗎。

裏克果然不屑地啧了一聲：“這家夥運氣好，他發現我的時候，因為出了些變故，我懶得計較，就僞裝成一具普通的骷髅，被他帶了回去。”

“這麽說來，羅伊一直不知道你會說話？你到底在他面前裝了多少年啞巴？”

羅伊雖然看起來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樣貌，但魔法師的年齡不能依靠外表來判斷，尤其是死靈法師。

“我不是裝啞巴。”裏克很不滿，他應該是憋了很久沒說話，有太多的苦水要倒，“你知道這家夥有多啰嗦嗎？從他撿到我的那一天起，他就開始每天對着我自言自語。今天學了幾個魔法，看了幾本書，誰誰誰盯着他的臉一直看，連午飯吃了什麽都要彙報！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以後就更變本加厲了，對着我念鬼故事就不提了，他竟然還擅自握我的手！人類的手很惡心的好嗎，摸起來感覺一點都不好！”

“還有。”裏克氣哼哼的，“他還給我取了個名字叫裏克，我根本就不叫裏克！”

我說裏克先生，你不說羅伊怎麽知道你叫什麽，而且你對這個名字的接受度不是挺高的嗎……

“現在失了憶，竟然又管我叫德克士，比裏克更難聽。被他念叨了這麽多年，我實在是受夠了，我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受了多久這種折磨。”裏克試圖翻個白眼，又發現自己沒有眼珠，他勢必要在今天出一口惡氣，斬釘截鐵地下了最後一個結論，“還說我是他的朋友，誰和他是朋友，我答應了嗎？我根本就沒答應！”

嘩啦一聲，羅伊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莉莉絲小心翼翼地扭頭去看他，青年的臉色更白了，他嗫嚅了一會兒，想說點什麽，又害怕自己一開口聲音就發顫。最後強忍住兩頰的酸意，響亮地抽了一下鼻子，幹脆利落地走掉了。

走，掉，了……

我說，他剛剛是淚奔了吧。

莉莉絲的腦海裏冒出這麽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随即狠狠地瞪了愣在原地的裏克一眼。她原本是有點懼怕骷髅先生的，畢竟莉莉絲還沒忘記自己怕鬼的設定，現在卻只想把裏克按在地上暴揍一頓。

等她在一棵小樹下找到羅伊的時候，青年看起來已經平靜了下來。

“我沒事。”莉莉絲還沒開口，羅伊就搶先說道，只是聲音悶悶的，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

莉莉絲又覺得好笑，又覺得他可憐。對着個骷髅掏心掏肺，現在悲劇了吧。該，還是咱們活人好。可是羅伊蹲在地上蜷成一團，看起來像只被抛棄的大狗，又分外惹人憐愛。

鬼使神差地，莉莉絲伸手摸了摸羅伊的發頂，嘴上卻說：“誰叫你話那麽多，惹人煩了吧。”

“哼。”羅伊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他就像只真正的大型犬一樣，乖乖地蹲在莉莉絲掌下，随着莉莉絲無意識地順毛，還微微搖晃着身體。

“裏克不是故意的。”莉莉絲決定安慰安慰他，“就是嘴上說說，你看之前，他不是還沖出來救你了。要是讨厭你，大可以裝啞巴到底嘛。”

“我認為根本原因在于你，裏克是雄性，從研究結果來看，雄性生物一般只會為了雌性生物奮不顧身。”

呵呵，沒見識了吧。

莉莉絲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爆栗子：“你聽不出來我是在安慰你嗎？”

“聽不出來。”羅伊誠實地回答，“不過……”他伸手捂住左邊xiong口處，“這裏，覺得很暖和。”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擡頭望着莉莉絲，湛藍的眸子璀璨剔透，表情無辜又真誠。

莉莉絲心頭一跳，臉刷一下燙了起來：“那你還不感謝我。”她竭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樣g腔裏卻像捂着一百只兔子一樣狂跳不止。

你都多大了啊莉莉絲，竟然會為了一句話而少女心發作，給我打住。

羅伊點點頭：“我确實應該感謝你。”他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扳住莉莉絲的肩膀。

“你幹什麽？”

“感謝你啊。”羅伊一本正經地回答，随後，他就将臉湊了過來。

那張俊美的面容離莉莉絲越來越近，眼睛、睫毛、鼻尖，還有嘴唇……莉莉絲甚至能看清羅伊唇上的細紋，他的嘴唇又薄又軟。別問莉莉絲為什麽知道，她只是在心裏，這麽小小地想象了一下。

要，要親上了。

少女心跳如擂鼓。

撲通、撲通、撲通……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窒息的時候--“莉莉絲，你們打發完那幾只小蟲子了嗎？”一道熟悉的男聲響了起來。

莉莉絲一把推開羅伊，卧槽，老變态，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造不造打擾人談戀愛會單身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