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腦袋

“對女士來說，這是非常無禮的行為。”亞歷克斯斜倚在一張天鵝絨靠背椅上--當然,椅子是他制造出來的幻象，雖然是在責怪羅伊,神情卻顯得慵懶極了,因為他知道羅伊會如何回答--

“我只是抱着普及知識的目的。”

看吧,他就知道。

亞歷克斯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記得你沒這麽缺乏常識的,難道你要在每一個認識的女士面前解腰帶,依次給他們普及知識嗎？”

“事實上,我只認識莉莉絲一個女人。”羅伊嚴肅地指出這個問題，“而且你口中的這種行為很變态。”

亞歷克斯被他噎了一下，只能頭痛地揮了揮手：“算了，我不想和你談論這件事。至于怎麽哄好莉莉絲，自己琢磨去吧。或者你就這麽放着不管也沒關系,反正她已經連着五天沒給你好臉色看，再堅持兩天，氣應該就全消了。”

又是“哄”？

身為一個嚴謹好學的魔法師,在發現自己身上所謂“人類的感情”越來越多後，羅伊并沒有視而不見。秉着研究的态度,他開始閱讀大量書籍,試圖更深入地了解這方面的知識。

所以羅伊已經明白“哄女人”的方法，并不只有親吻他們。更确切地說，對沒有親密關系的男女來說，吻是絕對不可以的。他可以送莉莉絲禮物，請莉莉絲吃飯，或者是給她講一個笑話，但絕不能親吻莉莉絲。

羅伊十分懊悔，他甚至有一點點生氣。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犯了個錯誤，更多的，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影響着他。

人類的感情果然太麻煩了。

還有“男女間不純潔的感情”，羅伊可以判斷莉莉絲指的是愛情，那自己對莉莉絲，是愛情嗎？

他弄不懂這個問題，在徹夜研讀了43本與愛情、兩.性、欲.望有關的書籍後，羅伊更糊塗了。

他覺得莉莉絲是不同的，不只是因為眼下莉莉絲是他最熟悉的活人。在和羅伯特一戰後，莉莉絲十分愧疚，哪怕羅伊的傷勢已經通過共生契約複原了。

莉莉絲把這當成了羅伊為了讓她順利逃跑，不惜豁出性命的一種犧牲。

但羅伊知道不是這樣，他有一套完備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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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量一直在不斷增長，遠不是到了四階就停滞的情況。但出于未雨綢缪的打算，在進入加萊公國後，羅伊就有意識地将力量增長的趨勢壓制了下來。事實上，如果不是遇到過于強大的敵人，他和莉莉絲的當時的戰鬥力完全可以勝任。

所以，在決定從羅伯特手底下逃跑後，羅伊制定了三套方案。

最好的情況是利用布蘭特和羅伯特的分歧，他們可以不費什麽代價就逃走。其次是羅伊利用被自己壓制的力量，暫時抗衡羅伯特後，再利用布蘭特逃走。

最後則是最壞的打算，羅伊只能發出兩次傳奇級別的攻擊，發出第二次後，他就必死無疑了。

所以自己不是毫無保留地幫助莉莉絲的，羅伊試圖說服自己。但他又沮喪地發現，在制定第三套計劃時，他并沒有猶豫上那麽一小會兒。

所以，莉莉絲對我來說，是不同的。

她死去了，受傷了，甚至是生氣了，羅伊都感到不自在。

羅伊沒有告訴莉莉絲，她在自己心中的排名，已經是活人中的第一位了。之所以不說出來，是因為羅伊覺得別扭。

是的，他不想承認，原來莉莉絲對自己來說，已經是那麽重要了。

當然，假如那個曾經排第一的神秘家夥是亞歷克斯，羅伊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個消息宣布出來。因為亞歷克斯實在是太惹人厭了。

黑暗神在上，從不信仰任何神明的羅伊第一次在心裏呼喚這個名字。他真不想承認自己是愛上了莉莉絲，因為她長得那麽醜！

好吧，其實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這個。

我難道不是應該和一具骷髅，或者木乃伊什麽的共度下半生嗎？死靈法師、戀屍狂、立志成為巫妖的男人，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活人。

是的，居然是活人。

讓羅伊慶幸的是，莉莉絲的排名依然在40開外，還沒有搶占到自己最心愛的那些不死生物的地位。

那這樣是不是就代表我其實不喜歡她？

羅伊又仔細回想了一遍書上對愛情的定義，在相愛後，人的腦內會分泌出多巴胺這種物質，它會促使人們産生擁抱、親吻、撫摸的渴望，這是情.欲的來源。作為研究人體的死靈法師，羅伊怎麽會不明白，假如自己愛上了莉莉絲，那麽他必然也必須對莉莉絲産生欲.望。

想到這裏，羅伊不由大舒一口氣。我對她還沒有産生欲.望，所以我肯定不喜歡她。

不對，羅伊記起了自己在莉莉絲面前解腰帶的事，亞歷克斯說的沒錯，他不是沒常識的人。但是為什麽，自己當時腦袋一熱，就開始……那啥了……

我是出于普及知識的目的！

這麽堅定地安慰了自己之後，羅伊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我是不是中了幻術？所以這一切其實都是幻覺。

羅伊向亞歷克斯表達了自己的推測，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個無情的白眼。

亞歷克斯發現，面對這個逗比，自己總是會做出一些不優雅的舉動，他真誠地建議：“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腦袋。”

有自己這個傳奇在，難道會有幻術是他察覺不了的嗎？

“也許是詛咒。”羅伊沉吟了一番後，他覺得詛咒的可能性不太大，或許真如亞歷克斯所說，自己應該去看看腦袋？

“羅伊，你怎麽了？”雖然下定決定要讓羅伊嘗嘗教訓，但憋了幾天後，莉莉絲還是忍不住和他說話了。

從昨天開始，這家夥就挂出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什麽關乎人類生死存完亡的大事。

聽到莉莉絲的聲音，羅伊不禁渾身一抖。他擡頭望了莉莉絲一眼，眼神奇特：“我恐怕要做個小手術。”

“什麽手術？你的傷不是好了嗎？”莉莉絲有點緊張。

“我的腦袋需要解剖一下，我懷疑它出了問題。”

“……”

雖然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蛇精病，今天你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大哥，你是來真的嗎……

羅伊是不是來真的莉莉絲不知道，但亞歷克斯是來真的了。

為了他的造神計劃，這家夥開始要求莉莉絲打起精神。

“我是絕對不會去奪取別人的靈魂的。”莉莉絲死死地盯着亞歷克斯，麗莎的那件事是個意外，現在想起來，莉莉絲都還覺得惡心。

“親愛的莉莉絲，可別把我想象成這麽邪惡的人。”亞歷克斯把玩着手裏的高腳杯，“雖然這個方法可以快速獲得大量的願力，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

莉莉絲舒了口氣：“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去奪取那些強大的魔法物品？姑且不說這樣做莉莉絲會不會有心理障礙，這個方法難度也很高。

“如果有合适的機會，你當然不能拒絕。不過更多時候，我們要采取別的方法。”亞歷克斯微微一笑，“說起來，培養你成為光明神，可比成為黑暗神要來的簡單呢。”

這就涉及了獲得願力的另一種方法，收集普通信徒的信仰之力。

“相比起信徒數量龐大的教廷來說，西大陸不信神的民衆實在太多了。我原本沒有把這個方法納入計劃內，現在嘛，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羅伊一直在旁聽他們兩人的對話，這時候開口道：“我曾經在一些書上看到過，利用一些魔法手段，教廷的牧師可以通過信衆的虔誠之心來加強自身實力，這和你說的方法十分類似。”

“沒錯，他們在原理上是差不多的。”亞歷克斯點頭。

“所以你是要我去假扮牧師嗎？”莉莉絲大感吃不消，“要是被識破的話，我就完蛋了。”

“你太緊張了，只是假扮一個無名的牧師，只要不特意撞到教廷面前，誰會發現你是假的。”

“我們還在被追捕呢。”

“放寬心，莉莉絲。”亞歷克斯做了一個放輕松的手勢，“我會去安排的，人類聯邦那邊有羅伯特盯着。至于教廷，給他們制造一些麻煩就行了。尤利西斯最近恐怕是太閑了，才有時間把精力放到加萊。”

莉莉絲現在已經接受了便宜老師吊炸天的身份設定，對他這種輕描淡寫地就要給教皇添堵的行為也表示習以為常。

誰知道這家夥是不是閑得蛋疼才這樣做的，莉莉絲敢肯定，就沖亞歷克斯唯恐天下不亂的尿性，大陸上近幾百年的大事說不定背後都有他的黑手。

不知道亞歷克斯是怎麽運作的，幾天之後，莉莉絲一行人終于從山林裏鑽了出來，在一個小鎮上留宿。

這座鎮子雖然不大，卻正位于加萊中西部的重要商路上，因此顯得十分熱鬧。南來北往的商人們聚集在這裏，讨論着大陸上的各種新鮮事。

就在幾天前，他們議論的還是東邊一片山林裏爆發的傳奇大戰。據說是兩個傳奇黑法師在那裏交手，教廷聞訊趕去後，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戰場。

因為這件事，中部的戒嚴力度又加大了。教廷甚至出動了駐紮在王都的騎士團，追捕潛伏在加萊境內的敵人。

不過今天，讓人們津津樂道的又變了另一件事情。

莉莉絲和羅伊坐在飯館裏，他們左手邊的兩個大漢正在閑聊。

“夥計，聽說了嗎？就在昨天，主教大人的車隊從這裏走了過去。”

“這有什麽稀奇的，主教大人一年裏總有幾次要巡視整個教區的。”

“不不不，主教大人是去伊林城的。”

“嗯？”棕發的大漢頓時來了興趣，“去伊林城做什麽？”

他們是常年游歷在外的傭兵，見識和閱歷都很豐富。自然清楚，一旦被任命為教區的主教後，除非教皇親召，主教們是不會去伊林的。

而教皇親召，一般都代表着發生了不一般的事件。

“我聽說，是要換主教啦，咱們這位現任的主教彌爾頓大人，要被頂替下來，但不知道接替他的會是哪一位。”

“你打哪兒聽說的這個消息。”棕發大漢不信，“彌爾頓大人才上任幾個月呢，怎麽會這麽快就罷免他。”

之後他們再讨論什麽，莉莉絲就沒有去聽了。

看來這就是亞歷克斯制造的麻煩，還是說，麻煩他已經制造了，現在是教皇的應對手段？

通過亞歷克斯的科普，莉莉絲已經弄明白了教廷內部的派系鬥争。

自從溫和派的尤利西斯接掌教皇一職以來，激進派就落在了下風。除了諾多教區外，加萊教區是教廷12個教區中最重要的地方。之前一直由激進派的奎利諾安擔任主教，恐怕讓教皇如鲠在喉。

後來奎利諾安自己讓教皇抓到了把柄，教皇果斷罷免了他，換上了自己的心腹彌爾頓。現在又要把彌爾頓換下來，莫非是要換上激進派的人？

莉莉絲不由思索起來，身為黑暗聯盟的高層，又有狼人氏族作為盟友，亞歷克斯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并不奇怪。但難的是發作得如此迅速，雖然不排除亞歷克斯早就在暗渡陳倉，他表現出來的權力還是讓莉莉絲心驚。

媽蛋，這真的是自己那個幾百年足不出戶，整天埋首在魔法塔解剖屍體、給木乃伊玩排列組合的便宜老師嗎，畫風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