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矮人

又被騙了。

莉莉絲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猛然想到，亞歷克斯從沒有說過任何自己是冥界主宰的話，雖然他只是在莉莉絲稱呼自己老師的時候默認，在多蘿西管他叫主人的時候笑而不答。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亞歷克斯是怎麽說來着？

“叫我亞歷克斯，我不喜歡老師這個稱呼。”銀發青年的笑容顯得微妙異常。

擦！不是自己太天真，只怪敵人太狡猾。

雖然很想把亞歷克斯拎到自己面前暴揍一頓，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羅伊。莉莉絲收拾好情緒，朝羅伊離開的那個方向張望着。

啪，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莉莉絲有些不耐地轉身：“有事嗎？大叔。”

呃，不對，這大叔怎麽這麽矮……

眼前的大叔有一頭亂糟糟的灰發，鼻梁尖聳，皮膚粗糙，一對灰色的眸子鷹隼般銳利。他穿着一件長長的黑袍，矮小的身材，袍腳下露出的寬大腳掌，無一不顯示出這是個矮人。

“你身上有冥界主宰的氣息。”大叔開口了。

大叔，你這說法也太容易引人遐想了，誰身上有那只縮頭老烏龜的氣息了……

莉莉絲裝傻：“诶？大叔，你到底有沒有事，沒有我就走了，我趕時間。”她強作鎮定地轉身，直覺告訴莉莉絲，來者不善。

左腳還沒有提起，莉莉絲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按在了原地。

詭異的是，除了莉莉絲，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切正常。奧爾德溫還在她腳邊蹭來蹭去，随着莉莉絲晉升為六階魔導師，小骨龍的實力也提升了一大截。如此近的距離，他依然對莉莉絲的狀況一無所覺，這個矮人大叔，到底是什麽來頭？

“回答我的問題。”大叔走到莉莉絲面前，“我不介意用搜魂的方法來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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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在心裏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是我老師。”眼看大叔挑了挑眉，她只好又加了一句，“我的靈魂裏有他銘刻的魔法陣，這應該就是你感覺到的氣息。”

不對，莉莉絲心頭一跳。留下魔法陣的是亞歷克斯，這大叔怎麽會感應到冥界主宰的氣息？

“想不到這老家夥還收了學生，他不是孤僻的很嗎。”大叔嘀咕了幾句，“他人呢？”他似乎篤定莉莉絲之前和冥界主宰在一起。

莉莉絲越發糊塗了，難道自己猜錯了，亞歷克斯就是冥界主宰？不管怎麽說，要是自己如實回答的話，恐怕下一刻就小命不保。

她連忙回答：“老師之前受了傷，所以把靈魂投影在了我身上，現在他已經傷愈，就離開了，不過我們約好在深夜沼澤見面。”

深夜沼澤在西大陸的最南端，距離灰風峽十分遙遠。莉莉絲這麽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亞歷克斯說他們還會再見面的，現在只能祈禱他速度快一點了。

不知道為什麽，大叔竟然露出了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他斜睨了莉莉絲一眼：“放心，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我不會殺你。外面的人雖然都叫我‘毀滅暴君’，但我的脾氣一向不錯。”

啥？！毀滅暴君？

莉莉絲今天第二次想暴走，大陸上的傳奇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毀滅暴君絕對是最出名的傳奇之一。

無他，這家夥的經歷實在太傳奇了。

出身東大陸的岩矮人部落，天生就是德魯伊的料子。矮人120歲成年，而毀滅暴君150歲就成為了九階大德魯伊，距離傳奇僅一步之遙。

就在他即将踏上人生頂峰的前一刻，這家夥忽然從部落跑掉了。并高調宣稱自己已主動放逐，正式加入黑暗聯盟，開始投入到死靈魔法的研究中。

更逆天的是，僅僅兩百多年後，這家夥便成就傳奇。要知道，矮人是全大陸精神力天賦最低的種族，除了天生擅長占星系的灰矮人，矮人中即使有魔法師，也多半研究的是地系魔法。

能成為傳奇死靈法師，毀滅暴君已經不能說是天才了，根本就是天才中的戰鬥機。

此時，這個天才中的戰鬥機朝莉莉絲猙獰一笑：“小丫頭，還愣着幹什麽，走吧。”

“去哪裏？”莉莉絲背心全是白毛汗。

除了天賦異禀，有關毀滅暴君最大的傳言就是他人如其名，是個殘忍嗜殺，一言不合就連你的靈魂都毀成渣的狂躁分子。媽蛋，看他的架勢也不像是和便宜老師有私交，絕對是尋仇吧，萬年宅男怎麽會惹上這個煞星！

大叔，不對，這家夥名叫福格斯，福格斯用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莉莉絲：“當然是去深夜沼澤。”

“等等，我……”莉莉絲想說我還有同伴沒回來呢，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這種事，還是不要把羅伊扯進來了。

或許這一次就是離別了，莉莉絲想。

如果她僥幸不死，也沒有辦法再找到羅伊。這不是通訊便捷的現代社會，一旦兩人間的距離超過三百米，心靈連線就會自動斷掉。而共生契約雖然讓他們共享生命，卻無法共享當前位置。除非羅伊會按照原計劃去深夜沼澤，但這中間的變數，實在是太多。

我果然是喜歡他的吧。舍不得分開，但更不願意他涉險。

這可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愛上一個只知道名字的男人。說不定哪一天羅伊恢複記憶，會發現自己早已經兒孫滿堂了。

莉莉絲苦中作樂地想，只有這樣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才會覺得壓在心裏的石頭變輕了一點。

“你想說什麽？”福格斯冷冷地看着莉莉絲。

“沒什麽。”莉莉絲長出一口氣，“走吧。”

說完，只見福格斯袍袖一揮，莉莉絲眼前一黑，身體騰空而起，立刻失去了意識。

“嘔……福，福格斯閣下，你袖子裏到底是什麽味道。”莉莉絲扶着牆壁，虛弱地問。

“小丫頭少見多怪，不就是做了幾個腐屍實驗嗎。”福格斯一邊朝莉莉絲翻了個白眼，一邊解開外袍的領扣，就這麽随手将長袍丢在了地上。

“閣下你，都是這麽放衣服的嗎？”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嘔……”

莉莉絲此時正待在福格斯的半位面裏，毀滅暴君的半位面和他的名號也是一個風格，到處都是廢墟。唯一完好的一座魔法塔外表還破破爛爛，比冥界主宰那座鬼氣森森的魔法塔還要寒碜。

等到走進魔法塔一看，莉莉絲差點給跪了。牆角那黑乎乎的一坨是什麽，地上紅豔豔的一灘又是什麽！她總算明白福格斯的袖子為什麽那麽臭了，當時之所以失去意識，根本就是被臭暈的。

這還不算完，福格斯把一堆亂七八糟的羊皮卷丢進莉莉絲懷裏：“快點，我要繼續做實驗，你在旁邊記錄。”

“等等，為什麽是我。”

“阿格尼飛到深夜沼澤需要半個月，你在我的魔法塔裏白吃白喝，難道連一點代價都不想付嗎？”

阿格尼是福格斯的魔寵，一只魔法灰翅鷹。福格斯将他的半位面入口固定在阿格尼身上，莉莉絲猜他這麽做的目的應該是為了可以随時随地做實驗。

死靈法師都是這個德行嗎，莉莉絲一邊腹诽，一邊試圖反抗：“閣下您的學徒呢？或者死靈仆役，我畢竟不了解您的實驗進展，要是弄砸了……”

“我沒有學徒，死靈仆役嘛，上一批的都廢掉了，還沒來得及換新的。”

你到底對他們做過些什麽……

“小丫頭。”福格斯狐疑地皺起眉，“你沒給冥界主宰那老變态做過助手？你不是他的學生嗎？”

“哈哈哈，怎麽會。”莉莉絲連忙打了兩個哈哈，不能再拒絕了，萬一這家夥起疑心了怎麽辦。就這樣，莉莉絲只能硬着頭皮站在福格斯身邊，開始幫他做實驗記錄。

噗，這是小刀刺進皮的聲音。

嘶拉，這是徒手剝開外皮的聲音。

咯吱咯吱，這是用煉金鋸鋸開骨頭的聲音。

咕嚕咕嚕，這是不明液體在腹腔沸騰的聲音。

莉莉絲忍了又忍，終于忍無可忍：“嘔……”

福格斯不滿地瞥了她一眼：“活人真麻煩，還是死靈仆役方便。”

哼，等哪天你愛上個活人了，保準會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莉莉絲當然不敢這麽嚣張地反駁福格斯，只能陪着笑臉：“閣下，您看，我實在是……不如我幫您打掃衛生？”

“冥界主宰收你做學生就是為了打掃衛生？”沒等莉莉絲回答，他就滿臉鄙夷地接着道，“老變态也不過如此，還是什麽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呢，收學生的眼光這麽差。”

姑且不論你對我的人森攻擊，這濃濃的酸味，告訴我你不是在嫉妒。

“閣下似乎對老師有很多誤會啊。”莉莉絲內心的八卦之魂開始熊熊燃燒。

“哼，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而是鐵一般的事實。”福格斯憤憤不平，“我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做事一向有原則，和你的好老師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他主動惹怒我，我會追殺他五十三年嗎？”

不是，大叔，你之前還說自己脾氣好的。而且追殺五十三年是鬧哪樣，你是有多閑。莉莉絲總算明白便宜老師為什麽要把半位面安在歐西瑞安邊境那種敵法陣營了，十有八.九是被煩的。

“老師他做了什麽？”莉莉絲有預感，一定是一個十分幼稚的原因。

提到讓自己憤怒的事，福格斯已經氣得胡子都快飛起來了，他惡狠狠地回答：“他搶了我的惡魔标本！”

看吧，我就知道。

“雖然是只普通的奪心魔，但那是我先看到的！”

拜托，大叔，一只奪心魔在西灰風城市場上只賣八金幣。

“所以我一定要追殺他，讓他把标本給我還回來！“

“要不我買一只還你？”莉莉絲覺得自己像在哄生氣的幼兒園小朋友。

“買來的又不是被搶走的那只，我只要那一只。”

“但是……”莉莉絲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一個自己憋了很久的問題，“讓老師現在還你一只，也不是五十三年前的那一只啊。”

“……”福格斯頓時石化了，他費力地眨巴着自己灰色的小眼睛，“我好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