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波三折
車夫把夏粽帶到廚房,對夏粽恭敬說道:“小的就把您領到這兒,不幹擾您做菜了。先走一步。晚間自然會有人送您回府上。”
夏粽無可無不可的點頭。
暗暗觀察這整個廚房。
廚房裏面幹淨不染纖塵,這裏的每個廚師也和左府的那些廚師一樣一個個“麻木”着!夏粽心裏有了底細,嗤笑一聲。他腦子裏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大師傅,一個個把自己的經驗方子技巧都拿出來分享,共同進步。而這些人恰恰形成了強烈的反比。心裏面自以為自己做的菜天下第一,敝帚自掃生怕被人偷學。
也就永遠只能故步自封原地踏步!
夏粽不屑和這種人為伍。
他走進廚房,朝着一個空竈臺走過去。剛卷了一個袖子,面前幹幹淨淨的竈臺就被人扔了一個豬頭過來,夏粽擡起頭來,看到一張挑釁的臉孔。
“你是哪裏來的小屁孩?竟然也敢碰我師父的竈臺?喲呵,還卷袖子,你打算做菜啊?啧!你這身板夠得着鍋嗎?啊?”王臻上下打量着夏粽發出嗤笑聲,目露鄙夷。
王臻故意挑釁夏粽就是要激起夏粽的脾氣,可是夏粽清清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竟然是半點不動怒,他慢悠悠的卷起另外一只袖子來,露出一雙手臂。
這手臂看起來瘦弱但是還有顯示出力度感來。畢竟夏粽從小到大幹了那麽多的粗活,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
他淡淡然問他:“你師傅的竈臺?敢問你師傅的竈臺上一片空落,大家熱火朝天的忙着了,你師傅在哪了?要是他不忙的話,這竈臺就暫時給我這個忙人用了。”
“你!你是哪裏來的?憑什麽用我師傅的竈臺?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師傅已經在這裏做主廚做了七年了,你個小瓜娃子還沒斷奶也敢讓我師傅給你騰位子!”
王臻此話一出!
這裏的廚師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這裏的一個微胖的大師傅,這大師傅面色刻板眉毛濃厚嘴唇也厚!正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夏粽。
夏粽心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這就是那個主廚了!
這主廚已經有個竈臺了,也已經将好些材料做了出來。并不缺竈臺。只不過比自己這個小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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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粽不管這王臻是被這主廚授意他來找自己麻煩還是他為了師傅來找自己麻煩,他都覺得沒必要和這種人起争執。夏粽眼睛裏有淡淡的星芒發着冷光,黢黑的瞳仁裏平靜無波,他冷笑着說出一句話來:“這竈臺收拾得這麽幹淨,肯定是上頭的人吩咐下來的。既然上頭的人讓你師傅給我移了位子,那就是上頭的意思。你這和我争辯也是無用,我也是受人差遣,你要是有任何意見大可去見鳳陽長公主也大可去見四皇子!看看……”夏粽上下鄙薄了一眼王臻,才緩緩道:“上頭的人願不願意聽你一言。”
言下之意就是你個廚役身份也想着違背上頭的命令,簡直不知死活!
王臻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夏粽抓起這豬頭,慢悠悠的走到了主廚的位子邊上,将豬頭放下。不驕不躁微微一笑:“管好豬頭。”
王臻頓時大怒道:“你說誰是豬頭?”
夏粽鄙夷的看他一眼不言不語嘴角帶着冷笑。
王臻立時就要沖過來暴打夏粽一頓,可是主廚劉赟(yun)卻喝止了一聲:“王臻!去把豆芽除去豆殼。”
王臻兇巴巴的眼睛怼着夏粽,可是夏粽卻根本不搭理他。慢悠悠的開始準備自己的食材。
王臻年紀不過十五歲,到底沒讀過什麽書少年心性沖動很正常,可是這個十歲左右的人,卻能夠沉得住性子。
王臻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正值廚藝高峰時期四十歲的劉赟心裏面冷笑一聲,他倒是要看看,這麽個十歲不到的小東西今天能做出什麽菜來?竟然讓他這個做了二十多年菜的大廚把竈臺給騰出來讓給他!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夏粽分明知道這廚房裏人心如平靜河面下的暗流一樣洶湧,卻仿佛根本不關他的事情一樣。
夏粽将食材一一洗幹淨,就光是洗食材就已經花費了半天的功夫。其他的廚師看到夏粽這般作态,紛紛然不屑的笑了。雖說是只要做好主菜就可以了,統共就十來盤。
但是現在都到下午時間了還沒看他下鍋料理東西。
怎麽來得及?
一個個只想看夏粽笑話了。
可是夏粽不慌不忙着将冬筍香菇一一碼好,其他的食材也分層放好,然後倒水。
這水是竹林裏的井水。
他一貫喜歡用這個水來做菜。
帶着冽冽清冷的竹香味兒。
夏粽用白泥封口這偌大一只陶甕,轉眼燒了大火起來。不多時就聽到湯汁翻滾的聲音。可是夏粽依舊把火加大,很快最濃烈的香味兒沖開白泥嚴實的封口噴薄而出。整個廚房的香味都被壓住了。
這湯香味濃烈而溫和,不帶任何刺激性的,雍容大氣的一種香味。
随之,他将火慢慢變小,但是溫度達到那麽高,湯汁依舊在反複的翻滾。
日落偏西,到上菜的時候了。
布菜臺上的菜已經分門別類一一放好。
這個時候大家看到那一直燒火的夏粽動了,他準備了十二個陶罐,将陶甕上的白泥掀開。
這一瞬間!
原本已經落下去的香味,此刻再一次噴薄而出。
夏粽慢悠悠的将湯一個陶罐挖上三勺。只看到這湯竟然清澈如高山雪水。夏粽将最後一道食材加進去,蓋上陶罐。
近乎掐着秒數,整整三分鐘,那邊銅鑼一響,主菜先上!
花枝招展身材高挑的丫鬟托着托盤将陶罐一一端走。
夏粽想着大概可以離開了,但是這個時候,劉赟走了過來,他神色很是鄭重,問夏粽:“能否給我做一份?”
夏粽看他模樣,只怕是想着如今輸得心服口服但是到底想要一嘗美味。話下卻道:“不好意思獨留一份,待會兒我還要下飯了。”
王臻眉眼惱恨的看着夏粽罵道:“如此吝啬!”
夏粽看着王臻逞口舌之快也不動怒淡淡然還擊:“不好意思我就是要對連用個竈臺都耿耿于懷的小氣鬼吝啬。”
你能拿我怎麽地?
王臻還要發火,可是劉赟卻拱手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一開始是我不對,以為閣下小小年紀必然功夫一般,哪料得到閣下這做湯的功夫竟然登峰造極!是在下倚老賣老着實對不住閣下了。今日只聞香味就知道在下不及閣下,不知道閣下可能賞我一口吃食,不然我将抱憾終身!”
廚房裏的大師傅們一個個都傻眼了。
雖然他們心裏也是服氣的,但是!
但是決然不會像劉赟這般說認錯就認錯……可是還有的人心裏就明白了和劉赟的差距,為什麽劉赟是主廚,而自己是個可有可無的廚子……
虛心上進知錯能改不光是讀書人的道理,也是做廚師的道理。
夏粽聽他這麽一說也不計較了,點點頭。
擺出一個陶罐,拿勺子從陶甕裏挖出三勺湯!
不多不少,正好三勺見了底。王臻還賭氣着:“哼!小氣鬼!竟然煮這麽點湯!”
劉赟卻是狠狠敲了他的腦袋,王臻不明所以,劉赟恨鐵不成鋼:“放多少食材熬多少湯把握的如此精準,水一多湯就淡水一少湯太濃!你自己看看!”
王臻一看……
這和水有什麽區別?啊?
其他的大師傅紛紛圍攏過來看,一個個傻眼着。對夏粽的熬湯功夫那真是甘拜下風。
見着夏粽把最後的食材放進去,三分鐘!
立馬起了陶罐。
紛紛然自發的拿了碗。
夏粽:“……”嘿!忒不要臉面了這些人!
夏粽無奈,也不能當真不給,每人都分到了小半碗湯,幾位大師傅有幸吃到了食材。
一個個嘆為觀止品完後紛紛感慨不可思議!
然而這個時候宴會上鴉雀無聲。
唐四面色好生難看,結結巴巴對鳳陽長公主說道:“……這……這是不是端錯了?”夏粽怎麽會做這種菜?
鳳陽長公主和一衆王孫貴胄呆呆的看着這雕花海南木桌子上的黢黑陶罐,和陶罐裏那盆水,還有水裏的白菜心。
鳳陽長公主的兒子周耀第一個發怒道:“把這廚子帶上來!”
夏粽自己還沒吃上一口湯,突然就來人把他喊道宴會上去了,一衆廚師非常豔羨,這可是極大的榮耀啊。
不過想想自己現在舌頭上還缭繞的仿佛仙氣一般的味道,又不由得不佩服不贊同夏粽去宴會上接受封賞是應當的。
夏粽來到宴會上,只看到自己的菜擺在桌子上,其餘的菜都不敢上來,一個個面色都很難看。夏粽心裏打了個突,發生了什麽事?
他下意識看看唐四,結果唐四面色最為難看。
夏粽心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老老實實的跪下。
“參見長公主,參見各位貴人。”
鳳陽長公主看着夏粽,所有人都看着夏粽!
這個時候鳳陽長公主突然發怒:“唐烨!這就是你跟我極力推薦說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廚師?你當我是寡婦院裏的瘋婆子一樣糊弄是吧?!”
唐四一下子腦袋轟鳴起來,這話!已經是極重極重了!
他剛要站起來你向鳳陽長公主告罪,結果周耀就對夏粽冷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哪裏來的混賬東西竟然敢做盤清水白菜來當主菜!簡直罪該萬死!來人拉下去直接亂棍打死!”
夏粽心下漠然,他豁然擡起頭,聲音清脆而平靜:“今日但凡有一人嘗過這菜,若然有一個人說難以下咽髒了口舌,我立即引咎自戕絕無二話!單憑這菜色就要了小人一條命,小人死也不服!”
周耀頓時怒笑了!
他看着這年紀小小卻也傲骨铮铮的人,嗤笑一聲,“好,我就讓你死個服氣!免得我母親壽宴上平白誣陷錯殺了人!”
周耀拿起筷子朝着開水白菜下了一筷子,入口,正要吐出去接着喊人直接将夏粽拖下去,可是他愣了。
這白菜……
這白菜……
這、這……這是白菜?
周遭的王孫貴胄看着周耀這年少成名的劊子手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個個紛紛愣了。
周耀将白菜吃完之後,揮揮手,原本抓着夏粽手的人松開了夏粽,周耀摸摸鼻子,說一句話:“賞黃金百兩!”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鳳陽長公主正待詢問,周耀已經拱手道:“母親,此菜肴平平無奇模樣,但是,兒子剛才一試……勝過人間無數。但請母親品嘗。”
鳳陽長公主拿起筷子,夾起白菜。
入口!
眼睛裏緩緩有光芒綻放,臉上也緩緩帶了笑意。只道:“果然勝卻人間無數。是本宮以貌取之,來人,再賜絲綢百匹。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名叫夏粽。”
夏粽老老實實回答。
鳳陽長公主對身邊的侍女使了一個眼色,侍女立即會意,她走下去,将一個腰牌遞給夏粽,夏粽本本分分的接了。
鳳陽長公主道:“日後你可憑此腰牌進公主府,無人可攔。”
“謝長公主恩賜,謝公子賞。”
周耀揮揮手讓他下去。宴會開始。
發生了這一插曲,衆人無不對着道開水白菜感興趣了,紛紛去嘗試!
不過眨眼間這開水白菜竟然見了底,其餘菜色上來,竟然沒有一道菜再能如此美味。
唐四在期間被鳳陽長公主好生安撫一番,他自然極為給顏面的說無事無事。心中卻在想,這個夏粽……是否真的能為他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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