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東窗事發

晚間天氣越發冷了下來,夏粽往裏頭夾了一件薄衣聊勝于無,出了門問個下人,這府裏頭廚房在哪裏。

這下人受寵若驚的看着夏粽,頃刻回話道:“夏師傅您跟奴才過來。”夏粽在皇宮內院裏,往來的太監宮女也是對他恭敬的很,可也不像這王府裏頭,态度仿佛拿他當主子看一般。夏粽心有不妥,卻到底沒說什麽,面上不改顏色跟着這黑衣箭袖的小厮往廚房去。

這廚房只有四個打雜的小厮,見了夏粽都停下手裏的活計,恭恭敬敬的對他行禮:“夏師傅好。”

夏粽點點頭。

領路的小厮跟夏粽說道:“夏師傅,這裏是專門給王爺備餐的小廚房,您以後要做什麽膳食盡管吩咐一句,食材應有盡有。您看看,今兒個晚上還缺些什麽?”

夏粽看那刷新的牆壁,這竈火恐怕都只燃了一個小時。他知道這是唐皓安排下來的,并沒有異議:“食材夠了,晚上王爺在哪裏用膳?”

“王爺說是在桂花樹下。”

夏粽嗯了一聲,進了廚房。

刀具砧板一一都是新的,除了那口子大鐵鍋。鐵鍋微舊鍋底黑不溜秋布灰均勻,鍋內用豬油塗抹了一層,光亮不已。

夏粽切了胡蘿蔔絲,再切了塊瘦肉。做了一盤胡蘿蔔炒肉!再做一盤涼拌木耳,煎一盤紅燒鯉魚。看看只有三個菜,又做了一份山菌湯。

這菜色當真是普通至極,就連尋常人家裏吃的也是這樣的。

而且賣相和外頭小酒館裏廚子做的一般無二。

這幾個打雜的小厮互相看看,眼神都怪怪的。

這真的是禦膳房掌廚?當年那個名動晉安城的夏大廚師?莫不是搞錯了人?這樣的菜色他們也能做,而且做得肯定會花團錦簇青出于藍啊!

只有四盤菜,夏粽裝了一缽飯,并兩個碗,将菜放到食盒裏,說上一句:“我這邊菜做完了,你們該忙的忙去,該休息的就休息,我這裏先走了。”

這四個小厮立馬掩飾住心裏的不屑,說道:“夏師傅慢走。”

夏粽走出門檻,這幾個人看夏粽的眼神很是瞧不起的樣子。夏粽仿佛并無所覺。來到桂花樹下,唐皓已經坐在那裏等着了,石桌上邊起了蠟燭,白瓷酒壺擺放在桌子上,唐皓已經喝了兩杯了,看到夏粽過來他眼睛登時迷醉般亮了起來,歡喜道:“糯米。”

夏粽:“天涼了,你不加件外袍麽?”

唐皓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剛要說自己身體很棒,結果夏粽說了一句話來:“也是,外袍借了寧姑娘穿過了,自然要好生放好了,無事了觸景生情懷念一番也是好的。”

唐皓面上一下子僵硬了,可是心裏驟然生起歡喜。他一甩頭對小安子喊道:“那件外衣拿去燒了!”

小安子嘴抽搐一下:“王、王爺,那外衣內革是雪山鹿的皮子了。”

唐皓:“趕緊去!!”說罷一把扯了夏粽的手,興奮道:“糯米,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不可再胡亂吃醋,我心裏只有你一人。”

夏粽自己說出那酸溜溜的話的時候就反悔了,結果唐皓不要皮不要臉的拉着他直言坦白,頓時心神大慌,死命抽了自己手出來,神色都冷了:“吃飯了,不然冷了味道不佳。”

“只要是糯米做的,就算全然冷了我也能将它吃個幹淨。”

那時候也是悶着性子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個話唠,不僅話多還格外的油腔滑調。夏粽擺了菜上來。

唐皓的眼睛何其尖銳。

那肉絲寸寸長寬都別無二致,胡蘿蔔絲亦然。紅燒鯉魚油炸過兩面,表皮寸寸金黃,沒有半點肉爛之處,醬汁濃郁。山菌湯率先喝上一口,鮮美自然。涼拌木耳,很有野趣。

這四樣普普通通的菜色,在夏粽手裏卻返璞歸真了。

唐皓誇他道:“如今的手藝比起從前進步了太多了。”

夏粽卻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都五年過去了日日沒有停歇研究廚藝,若是沒有半點進步,那還談什麽廚師?

唐皓覺得他那小白眼翻得滿是風情,冷冰冰的一個人也格外有豔色了。給夏粽碗裏夾了一筷子涼拌木耳,道:“你清減了許多,多吃些。”

夏粽埋頭吃飯并不和唐皓多言。可是唐皓卻絮絮叨叨說起來:“去年我帶兵的時候逢着澇災,那時候我帶着一支軍隊襲擊大周的營地,有些山窪的水啊都快冒頭了,我們幾百號人游過去,搗毀了大周的一部分勢力後坐下來休息。我周圍的人啊全都拿出面餅子啃得龇牙咧嘴滿面猙獰,那時候我就老開心了,手往袋子裏一掏,覺得還是自己聰明,拿得都是方便面。結果抓一把……全部都是面渣渣。被水泡得好像人酒後吐出來的東西一樣。”

夏粽沒忍住笑了。

唐皓看着夏粽笑着的樣子,眼睛裏放光。

夏粽:“多吃飯,少說惡心人的事。”

唐皓眯了眯自己鋒利的眉眼,面上一片柔和。他嗯嗯點頭,吃了三碗飯才作罷。

他不會跟他說那些惡心的事情的,他不會跟他說跟着他的那些死士吃面餅子的時候就着敵人的大手大腿,也不會跟夏粽說自己面餅子泡糊了,但是生吃了死人的皮肉。

夏粽看着唐皓吃完飯後,正要收拾,被唐皓抓了手:“讓下人來收拾,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唐皓拉着夏粽就走。

夏粽掙了好幾下沒掙開手,已經被唐皓帶得走遠了。

唐皓出府門已經有人把馬備好了,唐皓把夏粽抱上馬自己利落上去,這個時候的晚上街頭都沒什麽人了,唐皓縱馬而去,路上遇到巡視的城防軍,剛想攔住唐皓,可是馬匹近了一看唐皓的臉孔頓時就退開了。

“你帶我去哪?”

夏粽覺得身後的人火熱的胸膛貼在自己的背上,他心跳都加速了。

“自然帶你去看個好地方。”

等到了目的地,夏粽真心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好地方,烏漆嘛黑的曠野!

走幾步路都坑坑窪窪不好走。而且大晚上的不知道又多少蛇蟲鼠蟻。

“快放我下來!”夏粽陡然被唐皓橫抱起來驚慌失措,唐皓抱着人跟抱根木柴一樣,輕快的很,不多時就上了一塊大山石,把夏粽放了下來。

視野一下子就開闊起來。

星空倒挂銀河低垂,山巒起伏間有無數螢火冉冉而起,渾然分不清天上人間。夏粽一時間被這樣的美景拖了進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玉貴妃寝宮裏挂着的那副觀音送子圖讓人越看越覺得精妙,皇帝是喜歡作畫的人,每次來玉貴妃的寝宮都要看上幾眼,有時候還會誇上幾句。

從夏粽出宮的那一日算起,直到第七日。

皇帝剛下了早朝,高全勝在禦書房裏伺候皇帝翻閱奏折,副總管劉安全突然急急忙忙的走進來,跪地行禮恭敬十分道:“禀萬歲爺兒,玉貴妃那邊來人,說是娘娘突然發作腹痛不止。”

皇帝猛然從龍椅上站起來,火急火燎的就朝玉貴妃的宮殿去了。

到了玉貴妃宮殿,只看到請脈的陳太醫和鄭太醫都面色鄭重。

這陳太醫是當初給夏粽看過膝蓋的。

鄭太醫一直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

鄭太醫一個院正!

陳太醫一個副院正!

都與夏粽有舊,如今的玉貴妃深受皇寵長盛不衰,在這宮裏頭,自然而然會收斂一批手底下得用的人。

皇帝看着床上嬌嫩的玉人兒痛的臉色發白,額頭起汗珠子,等二人把過脈之後,立刻心急道:“玉貴妃身子如何?”

鄭太醫起身恭恭敬敬回話道:“啓禀皇上,娘娘的身體虛弱,內髒隐隐有衰竭之像,胎兒胎心漸發微弱,隐有流産之兆。”

皇帝一時驚恐交加:“可是上回替朕擋了一刀身子虧了?”

鄭太醫搖頭:“娘娘身子一向康健,如今突然衰竭之像起來,恐怕這宮裏有小人作祟。”

玉貴妃一聽,雙目含珠,似最嬌嫩的花朵花枝低垂了一般惹人愛憐。“皇上~~您要救救臣妾。”

皇帝心疼不已,握住玉貴妃的手,震怒:“高全勝!立馬帶人查!整個宮殿上上下下一寸牆都不要放過!看看到底是誰,敢謀害朕的皇嗣謀害朕的愛妃!”

高全勝看着皇帝雷霆大怒的樣子立馬着人把整個宮殿都搜了一遍。最後是劉安全和玉貴妃眼神無意對視了一眼之後,劉安全驚訝的把畫卷拿下來,“皇上,這幅畫有問題,畫軸裏有些粉末。”

鄭太醫連忙道:“快拿過來!”

陳太醫同鄭太醫一齊查驗。兩名老太醫瞬間心慌!

“回禀皇上,正是這藥害人!只要吸食者無不是慢慢身體虛弱,最後五髒六腑衰竭而死,人只道怎麽身體越來越差,最後病入膏肓,卻不知道是毒/藥所致。”

皇帝眼睛噴薄怒火!

玉貴妃淚水滾落,抓住皇帝,抽泣:“皇上!臣妾自知當初不過惠妃姐姐身邊的小小奴婢,位卑位賤不配伺候皇上!姐姐要臣妾的命臣妾別無二話!可是!可是臣妾如今可是懷着皇上的孩子啊,姐姐怎麽可以這樣對臣妾……”

皇帝怒火高燃!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醫上前道:“皇上,還請讓奴才給您把脈。”

皇帝又驚又怒!伸出手來。陳太醫把脈不久,立馬跪在地上,驚慌道:“皇上,您的身子中/毒之像還要嚴重些!”

皇帝想起自己時不時會上前看這樣一幅畫!

原本有着百分之八十的憤怒,想着要把惠妃打入冷宮!

可是現如今聽到自己身體也有衰竭之像!登時這怒火直接燃燒到百分之百!

“高全勝!帶人搜宮!!”

高全勝低頭:“奴才領旨。”

惠妃端坐在紅木椅子上,下邊的一個宮女正在給她塗指甲,大紅色仿佛鮮血一樣的顏色,美得妖冶。

“今兒個早上玉貴妃有小産的征兆,現在皇上已經過去了。”

塗指甲的宮女說着,看惠妃臉上笑容滿滿。

“就這賤人也還想生孩子!本宮都沒下手這孩子就保不住了!”說着,對下邊的一個小太監說道:“那東西來了,就趕緊着送去,這一日一日的分量可不能少,少一日就能讓他多活一日,實在是活着礙眼。”

那日給夏粽送藥包的這個小太監聽到惠妃這般說來,頓時就打了個千要下去了。

結果剛退到門口,就被浩浩蕩蕩一群太監給攔住了。

惠妃看着這麽多人沒有通報闖宮,頓時驚怒不已,猛地站起來,指甲都花了!

“高全勝!你這是何意?”

平日裏叫的高公公,如今喊的高全勝,已經是盛怒了!

高全勝面容不懼,他向來是皇帝的走狗,不需要看這後宮裏任何人的臉色。你得寵我給你好臉色,不得寵……那也怪不得雜家!

“惠妃娘娘,多有打擾,奴才奉皇上的命兒搜宮來着。來人啊,這宮殿裏裏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搜一遍。”

惠妃拍案而怒:“本宮看你們誰敢?!”

“娘娘還是不要為難雜家一個奴才了,奴才也是給皇上當得差事。”

高全勝面上無波無瀾,可是這話卻格外盛氣淩人。“來人啊,搜!”

立馬有人把這宮裏上上下下的人都趕到了一塊看起來,翻箱倒櫃不錯過一寸地的把整個宮殿搜查了一遍,惠妃驚恐非常,可是佯作鎮定。

回來的人一個個回禀:“公公,沒有搜到。”高全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惠妃的心微微沉澱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劉安全,劉副總管悄然在高全勝耳邊耳語一句:“公公,這些下人的身上還沒有搜了。”

果真!

惠妃一看高全勝下令搜身,頓時面色大變。

那被搜出藥包的小太監驚恐非常跪地求饒:“娘娘救救奴才!娘娘!!”

可是立馬就被人給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惠妃腦袋一陣暈眩。

“把所有人看押起來一一拷問!”高全勝下了命令。轉身就要走了,結果惠妃哭喊一聲:“本宮要見皇上!”她到了現在還不知道下藥的事情為什麽會被皇上知道!皇上怎麽知道夏粽會給七皇子下/毒?

高全勝冷冷笑道:“娘娘還是好好在宮裏歇着,等皇上的旨意吧!不過~這旨意恐怕有得娘娘等了,畢竟皇上中的/毒這般狠歷,不是一日兩日能夠調理好的。”

高全勝說完離去!

惠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能回神,不是……七皇子中/毒嗎?怎麽會變成皇上?

一個猜測在惠妃腦子裏形成,她緩緩瞪大了眼睛,恨毒了一般咬牙切齒說道:“夏!粽!!”

作者有話要說: 夏粽:嗯?誰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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