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成全

夏粽面容不該看着唐皓，淡淡的來了一句：“那一段時間三年兩旱一澇，和家人走失後又被拐子拐賣到這裏來，多少年了沒有音訊，更加沒有回去看看，不知道現下情況到底如何。”夏粽說着這話，唐皓看着夏粽，目光裏有着疼惜。

“不如我派手底下的人手下幫你尋找一番，如果能夠找到父母，想來依着我們如今的身份地位定然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你也能夠共享天倫，彌補自己多年不在他們身邊的愧疚之情。”

唐皓說着這話看到夏粽坐下來往他的碗裏夾了一筷子冬筍，他自己吃了兩口道：“這菜味道還不錯，竹筍鮮嫩熏肉鹹香，這要是在宮裏配上這菜，逐西定然又能從哪裏拿出瓶好酒來。”

唐皓是個聰明人，知道夏粽轉移話題，自然也就不再多問，他看着夏粽平靜無波的神色，可是據他對夏粽的了解，往往夏粽越是這樣的平靜，說明心裏已經掀起以巨大的波瀾，到底是因為什麽了？依着他的話，自然是要找回自己的父母親人合家歡樂的。

“你喜歡喝酒嗎？”唐皓随着他轉移話題，夏粽微微笑了笑：“喜歡，微微品嘗可以，但是喝不來太多。”

“小酌怡情。”

這個時候小安子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又看了看夏粽，唐皓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說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夏粽的眸光暗了暗，他心裏生出一個想法，這整個七王爺府邸裏其實所有人對他都還當成一個外人來看啊。

小安子說道：“是。”而後細細說來：“太子奉皇上的命令抄了禹家九族，全部押往菜市場斬首示衆。惠妃也被押解出去要處以淩遲之刑。”

唐皓聽了之後面上帶着快意，嘴角譏诮的來了一句：“母妃，您看兒臣把她送下來給您贖罪了。”

夏粽看着唐皓。

唐皓看着夏粽看着自己，神色裏帶着由衷的喜悅和感激：“糯米，多虧了你為我出謀劃策。”

夏粽此時此刻再也說不出來各取所需四個字來欺騙自己。

如果一開始他只是想利用唐皓保全自己，那麽今時今日他可以全身心的為唐皓步步籌謀，直到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

小安子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夏粽，夏粽仿佛并沒有察覺，只是淡淡道：“你與我之間就不必說這種話了。”

唐皓心生喜悅，是啊，我和糯米之間還說這些做什麽了？太見外了！小安子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他心裏對夏粽一直很有疙瘩，當初他剛進宮的時候，見到夏粽，夏粽就沒有拿正眼看過他，那時候他還誠惶誠恐的在他面前下跪過。得了他一個剛入宮不穩重的評語來。

那時候的夏粽是阖宮上下裏都要稱一聲夏爺爺的人。

可是現如今，他不過是王府裏的一個廚子！

要不是王爺，他現在還在皇陵裏守着墳墓了。

但是夏粽依然不拿正眼瞧他。

如今這裏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喊他一聲大總管，唯獨唐皓可以喊他一聲小安子，但是夏粽！尋日裏吩咐他的時候俨然把他當個奴才。

得了王爺一時歡喜如何？情義容易消磨，顏色容易衰弛，等到王爺坐擁天下富有四海，後宮佳麗無數之時，夏粽，你不過一個老死後宮的下場罷了。

夏粽不知道小安子對他心裏有這麽大的芥蒂，若是知道……他定然不會讓他活得長久了。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會擋道。

夏粽下午的時候出了王府，前往菜市場，在一個隔間靠窗的位子上看着下邊。

禹家其他人的屍身都已經堆好了，擡着上了板車，只等着人拉到化屍地去焚燒，而當初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惠妃已經慘嚎不出聲音了，她臉上已經沒了皮子，只有眼珠子血紅一片骨碌碌的轉着很是恐怖。

屠夫還在兢兢業業的從惠妃身上割下肉來。

大皇子的屍體直接被扔到宮裏的化屍廠焚化。

夏粽站在窗口邊上，目光泛冷。

你坐在椅子上時看跪地的我，可有一刻曾經想到有一天我會站在離你不遠之處看着堕入地獄的你？冤冤相報到死了，惠妃，好走。

大皇子的勢力已拔出，夏粽很是悠閑了一段時日，唐皓平日裏下了早朝也不去做別的事情，就陪着夏粽。有時候是在廚房裏忙活，他在一邊也會搭把手，有時候在外邊逛街，他會挑些夏粽看過的東西付錢買來哄他，有時候會在休沐的時候起的早了，随夏粽去菜市場買些菜。

夏粽是不愛多說話的人。

往往就只有唐皓在一邊說着，可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兩人感情終究日盛一日。

待到唐皓生辰，夏粽作為主廚，精心操辦了宴食酒菜，他在這府上并沒有什麽規矩要守，也不需要傳唱菜名，等到飯菜都上齊了，夏粽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坐下來，吃了兩碗飽飯。這時候滿朝文武連着太子都親自過來，皇帝雖然沒有到，但是也送了禮物過來。

唐皓初初打仗回來的時候被人後背裏稱作劊子手，可是這段時間下來唐皓屢次救駕，得了皇帝青眼，自然不同一般，這酒宴上格外的熱鬧出彩。

夏粽見那邊絲竹悅耳舞蹈旖旎觥籌交錯，卻也還是耐心等着。他想着唐皓人前做戲，這個生辰必然過得不好，他想……陪陪他，陪他過一個生辰。

他去廚房花費一番功夫，往桌上擺了清淡小菜和着些許葷菜，擺上菊花酒。

月亮在高空又冷又大！

紅包群裏的人都在讨論菊花釀，不同的配方不同的水不同的菊花不同的貯藏條件，釀制的菊花酒味道都不一樣。夏粽就在裏頭說自己用的野菊花，燦金燦金的，酒色如黃金。

裏頭的人要夏粽發紅包，嘗嘗味道。夏粽無奈，只得起身回了房間去拿酒去。

等他“伺候”完了這群裏一衆道友，回去之時，那邊歌舞已經歇了，人也散去。清冷非常。

他擺酒擺菜的地方種滿了麗格海棠，四季花開如今嬌豔如春花！可是和唐皓舉杯對飲的不是他，而是寧紫嫣。

這位……月下美人，人比花嬌。

隔得微微有點遠，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兩人嘴角都帶着微笑。

夏粽看了幾眼之後，轉過身去。回了房間。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又有多醒悟！

他在床上睜着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唐皓輕輕推開，帶進來一股冷風。他立時閉了眼睛假寐，唐皓在床邊看了他許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低頭親親他的額頭，許久一聲嘆息，才站起來走了出去。

夏粽見門關上，他別過頭去，看外頭高懸殘月，這一夜終究又冷又傷情。

第二天起得早，夏粽見了唐皓起身，目光依舊溫潤，微微笑着問他：“今兒個想吃些什麽？”

“昨夜……你備下的酒菜……糯米，我很抱歉。”

夏粽看着唐皓，走過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只笑着道：“要生氣昨天就生氣了，知道你不容易，逢場作戲罷了，我沒有那麽不通情理。”

唐皓聽了心中喜悅，摟着夏粽的腰肢：“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夏粽心想，我對你最好？那又如何呢？你又不曾對我最好。笑了：“這時候的魚味道鮮美肥嫩，不如今兒早上做鲫魚面？”

唐皓哪有什麽不行的，夏粽做菜向來獨絕味道極美，他是有口福的！

夏粽去了廚房，活蹦亂跳的鲫魚被他一手抓住摁在砧板上，竟然是半點動彈不得，他手中薄如蟬翼的刀迅疾在魚身上削去，一片一片雪花般的魚肉被削下來，鲫魚多刺，可是夏粽削下來的魚肉沒有半根魚刺。

就面粉桂花鵝蛋黃……碾子碾碎成糊糊，搓成長條，分成兩半，勁道十足，開始拉面……這面至始至終只有一根，沒有斷過。面分的兩次拉完。

魚頭魚骨已經下鍋，切了胡蘿蔔絲在裏面，湯汁奶白。

燒開一鍋開水，面條下鍋，魚肉做成的面條遇水就熟，極快撈上來過冰水一鎮，撈了魚骨湯到大碗裏，面條放進去，撒上一撮細碎的蔥花。

“昨晚睡得太早了，也是累了，不然該與你做一碗長壽面的。今天算是補上了。祝你生辰順遂，平安喜樂。”

唐皓捧着碗，看着認認真真的夏粽，說道：“謝謝。”

除了夏粽，這世道上便再也沒有人祝他一生順遂平安喜樂了。巴結他的希望他位高權重坐擁天下，恨他的人恨不能他早入地獄不得超生！此刻不由得十分感動。

他同夏粽一同吃了面條，剛從桌子邊站起來，小安子就領着宮裏如今的大總管，繼任高全勝位置的劉安全過來。

唐皓和夏粽都同劉安全見了禮，劉安全笑眯眯的說着：“玉貴妃孕吐不止，思來想去還是請夏師傅入宮掌禦膳房的差事，皇上特意讓雜家過來宣旨。”

唐皓面色一凝。

夏粽面無波瀾。

跪了地宣讀聖旨，接了聖旨之後夏粽看着唐皓：“既然貴妃娘娘身體不适我應當入宮襄助的，天氣越發冷了，你記得多穿衣。”

唐皓看着夏粽，只覺得他入宮的事情仿佛并不像表面這樣。可是他即使隐隐覺得不對勁，也想不到是哪裏不對勁。

劉安全在一邊等着，過了會兒才笑道：“夏師傅，咱們進宮吧？娘娘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吃好睡好了。”

夏粽點了點頭，再不與唐皓多說一言了。

入了宮，依舊安排在莉香院裏。

元福伺候他沐浴更衣之後，他徑直去見了玉貴妃，剛要行禮，玉貴妃就直言道：“你我二人沒有旁人在，也不用這些虛禮，夏粽，你昨晚遣人傳遞消息上來，要我召你入宮，下一步有何打算？我以為惠妃的勢力一除，你在皇宮之中再無其他麻煩了，合着該在王府裏當個富貴閑人，怎麽又想着進宮？”

夏粽看着玉貴妃，突然苦笑了一聲：“奴才想着自個兒年幼入的宮廷，這大千世界還沒有走上幾步，待娘娘生産之後，還請娘娘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準奴才衣錦還鄉。”

一時間大殿裏悄無聲息二人皆不言語。

螢琅看着夏粽，左右是猜不透他的心思的。不知道是什麽讓他生出了離開這裏的念頭……與七皇子說一聲不是更容易麽？卻要借自己的手離開這裏。

這之間到底有什麽牽扯？

想卻想不明白，只後邊笑了笑：“但你所願，我傾力成全。”

“謝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 夏粽一入宮又要起浪了……新賬老賬恩怨情仇都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