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十一

林子兮覺得葉粲真的是相當神奇的一個人, 每當你覺得她不谙世事的時候, 她又會表現出超級敏銳的洞察力。

林子兮輕嘆一聲, 看着葉粲問她:“就算是不開心,你又能怎麽樣?”

雖然這點情緒無關緊要, 但林子兮卻莫名地想要問一句。

葉粲沉吟, 望着她很認真地問:“那你想要怎麽樣?你怎麽樣才會和剛剛一樣開心起來?”葉粲思考了一會, 朝林子兮又一次張開手:“那我再抱抱你?你會不會好一點。”

林子兮失笑,擡手拍了下葉粲, 說:“你以為我是你這種小孩, 還會這麽喜怒無常嗎?好了, 我騙你的, 我才沒有不高興。走吧,帶你去吃飯。”

林子兮說着,牽着葉粲去領了劇組的盒飯。劇組分飯的大叔認識葉粲, 見她來給她舀了一大盆。林子兮見狀, 瞥了葉粲一眼,似笑非笑。

葉粲的身體被缺德神弄成這樣, 她也十分無奈。她原先是個不重口腹之欲的人, 現在被折騰得一天天吃不夠。

索性葉粲已經是這樣的身體,面對林子兮這樣的眼神, 葉粲痛快地選擇破罐破摔, 吃完一份之後,又去盛了一碗飯,直到塞滿小肚子後葉粲才痛快放下碗。

午飯過後, 要拍的是葉粲和封簡茗的對手戲。林子兮吃完午餐後,接到隔壁劇組統籌的一個電話,匆匆忙忙地就過去寫劇本。葉粲見有童林陪着她,也就放手讓她離開,自己一個人走到了片場。

葉粲換了套衣服,化了偏向稚嫩的妝容,站在侯明身邊聽他講戲。

這場戲拍攝的主要內容,是成王出征滅南梁前,在家中教導幼弟的戲份。具體剪輯的時候,要不要放進去,再另說。

饒是如此,侯明對葉粲的要求也很高:“你現在還是被兄長教育的幼弟,他對你來說就好父親一樣。”

“你對他有敬仰之情,也有幼獅的挑戰之心。明白了嗎?”

葉粲點頭:“這個我懂。”大多數王子沒有長成時,面對儲君兄長的心态,大多如此。當然,對于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樣。

侯明說着,扭頭看着葉粲的小身板,皺起眉頭:“身板倒是合适了,不過這套衣服不合适。看過劇本了吧,你得和你哥打一架。”

葉粲點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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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明摸着下巴,和葉粲說:“等會你跟着武指和封簡茗一起練,動作不難,也不花裏胡哨的,練好了我們晚上來拍。”

葉粲哦了一聲,侯明就招呼武指一起商量動作。商量完之後,武指老師就開始指導葉粲動作。

空曠的練功房裏,封簡茗拎着長棍看着對面身形單薄的葉粲調侃:“導演,我小弟這個身板,萬一被我傷到了怎麽辦?”

“說真的候導,這段戲你真不準備給她上替身啊。”

侯明也很禿頭:“哎呀你小心點,替身,你看她那個身段,哪個能給她當替身!”

“我就是要這種又美又飒的小少年!”

行吧,侯明都這麽說了,封簡茗只好老實地當個陪練。他拎着棍子走到葉粲面前:“葉粲,我先陪你練練。”

葉粲哦了一聲,學着武指教導的動作,踩着棍子的一端将它立起來,一把抓在手中。

動作利落,十分好看,封簡茗不禁喊了聲漂亮。

封簡茗事先給葉粲打了個預防針:“棍子不會打到你,你不用怕的,我有分寸。”

說着,封簡茗雙手持棍,擺出了持槍的架勢:“來,你攻擊,哥哥教你練練。”

葉粲面無表情地拎着棍子,縱身躍起,朝着封簡茗的左肩處狠狠劈過去。棍風擦臉而來,幸好封簡茗是練過的,拎着棍子往左肩一橫,擋住了葉粲的攻勢。

葉粲的長棍劈在封簡茗的長棍上,一股巨力襲來,咔嚓一聲,封簡茗手中的木棍碎裂。

巨力震得封簡茗手掌發麻,甚至後退了一步,甩掉了手裏的長棍。

哐當兩聲,斷成兩截的木棍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着。場外的人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自己花了眼,都有些難以置信。

封簡茗更甚,他低着頭看着自己通紅的手掌,擡頭望着一臉無辜看着自己的葉粲,只聽葉粲說:“棍子斷了,還練嗎?”

封簡茗倒吸一口涼氣,問:“葉粲,你練過啊,師出少林?”

葉粲将棍子一杵,說:“這倒不是,我修的是道門功法。那你還練嗎?”

封簡茗搖頭,一臉苦笑:“暫時練不了了,手麻了。”

聽完他們二人的對話後,衆人才反應過來,收拾殘局的收拾殘局,安慰人的安慰人。

就連侯明也上前,看着封簡茗通紅的手大樂:“哎呀,你這功夫高手也有遇到勁敵的一天啊。想你出道十多年,竟然在個小姑娘手裏栽了跟頭。”

侯明說完,扭頭看着葉粲滿臉都洋溢着喜氣:“葉粲,你練過怎麽不早說呢,這樣不就省事了嘛。”

葉粲一臉無辜:“因為你沒問啊。”只要問了,她不就說了。

侯明發現這個孩子想法真的是一根筋,只好無奈地看着封簡茗說:“好了,現在發現你這個小弟也是會武術的,一會你們自己琢磨這個動作怎麽來。”

侯明說完,招呼葉粲過來。

他看着少女稚嫩的面龐,将戲掰碎了和她說:“葉粲,你是受教導的那個,不能比你兄長還厲害。是他在教導你,不是你再教導他。”

葉粲點頭,想起自己剛跟着師傅習武的時候,說:“那我明白了,一會拍的時候,我稍加反抗,但還是會挨打對吧。”

挨打?侯明被噎了一下,和葉粲說:“你要這麽說,好像也沒有問題。但是那個情緒要出來,你不是學武術的嘛,和你二兄多喂幾招,別那麽速戰速決。”

葉粲反問:“學武防身,大多數都是一擊致命的。你不是說,不要胡裏花哨的嘛。”

侯明吐槽:“你以為電影裏的人,個個都是古龍筆下的角色嗎。只見刀光一閃,衆人皆倒在地上?我們要視覺效果,要打得精彩,打得好看,讓觀衆能享受到這個鏡頭的藝術。”

“我們是給觀衆傳達視覺感受,傳達藝術的美。”

葉粲的确是個門外漢,不過為了掙錢吃飯,她也認為自己應該多學一點東西,于是虛心求教。侯明見她年輕,也有心教導,就拉着她講了些電影知識。

最後,侯明語重心長說:“你有靈氣,老天爺賞飯吃,拍完這場戲之後,不妨去進修念個書吧。”

說着,侯明問:“對了,你高中畢業了沒有?多大啊,有沒有興趣念電影學院啊?”

葉粲想了想,回答說:“我好像大學畢業了。”

侯明是真的沒看出來,他一臉驚訝:“那你大學學的是什麽?”

葉粲說:“建築。”

侯明樂了:“還是個高材生。”調侃一波之後,封簡茗也準備好了。這一次,葉粲成為那個占盡優勢的人。

封簡茗雖然練過,但是不如葉粲。他又顧忌着葉粲是個女孩子,不敢下狠手。一來二去的,侯明總覺得這場戲有什麽問題。

他在場外指導,恨鐵不成鋼說:“簡茗,你兇狠點,嚴厲點,你打的葉粲都擋回來了,現在是葉粲主導節奏,這不行!”

葉粲也直覺不對,對打的時候也不斷地提醒封簡茗:“你還有餘力,沒事就攻擊過來,我不會有事的。”

封簡茗被幾方慫恿,最終沒控制力氣一棍狠狠掃向葉粲的小腿。葉粲看準時機,故意沒攔下這一擊,裝作慌忙去擋,總算出現了一個失誤。

封簡茗的棍子就這麽重重一掃,直直打向葉粲的小腿。葉粲吃痛,膝蓋一軟,整個人都跪了下去。

撲通一聲,葉粲握着手裏的棍子,跪倒在地。封簡茗連忙收了手上的力道,慌忙跑過去:“葉粲,對不住對不住,我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葉粲半跪在地上,緩緩擡頭,看着跑過來的封簡茗,眼神冷冽:“我沒事,你記住這種感覺了嗎?”

封簡茗楞了一下,滿頭霧水。

葉粲吹着劉海,很認真地和封簡茗說:“我希望你能保持剛剛那個水準,不要因為我年輕對我手下留情。你是我的兄長,更像是我的父親。”

“王室的嚴厲,從來都是殘酷的。”

此時的封簡茗也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成熟的演員,因為過于顧忌年輕演員,而在刻意地收斂自己的實力。

他就像是一個在戰場上不尊重自己對手的将軍,嘗到了一絲羞愧。看着眼前敬業的葉粲,封簡茗誠懇地道歉:“對不起,這是我在工作上的失誤,接下來不會了。”

由此,封簡茗總算抛開自己那點對女孩子的體恤,開始對葉粲下狠手。

這場戲從傍晚拍到深夜。侯明為了畫面效果,讓化妝師只給葉粲和封簡茗穿了雪白的中衣。因為葉粲身形單薄,化妝師甚至讓葉粲套上了男性的假胸肌。

兩人打得很兇,幾乎引來了整個劇組的圍觀。

拍到最後一條時,葉粲刻意被封簡茗一棍掃到背後,踉跄地半跪在地上。

飾演成王的封簡茗收回練武的長棍,嚴厲地說:“還差點火候,再練練。”

蕭璨半跪在地上,低垂頭顱,握緊雙手,咬着牙謙卑地發出了輕柔的聲音:“阿兄說得是。”

這場戲過後,就是老皇帝宣旨成王入宮的戲份。侯明拍完這一條,終于滿意地喊了聲咔。

這場戲,拍得封簡茗都有些受不了,一出鏡頭就歇着不想動。可挨了好幾次打的葉粲出了鏡頭後就生龍活虎,活蹦亂跳,像個沒事人一樣。

封簡茗見此,朝葉粲豎起了大拇指:“後生可畏啊。”

葉粲心想,她小時候挨打得可不比這個少。扯着嘴角笑笑,也就沒怎麽在意。

侯明端坐在鏡頭前,看着回放的鏡頭有些意猶未盡。他看着葉粲的背影,心中起了一個想法。

可是侯明又很猶豫,斟酌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咬牙招呼葉粲過來,問她:“大冬天的,你敢不敢沖冷水?”

葉粲心想,拿錢辦事,她回答說:“你需要的話,我也可拍。”

侯明一拍手,痛快說:“那就準備,再給你加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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