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徐漾皮膚白，臉紅起來就格外明顯，從面頰一直蔓延到脖子，連鎖骨都透着粉，原本略顯蒼白的病态模樣因此也多了幾分生氣。

楚淵看着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逗他，只探身過去幫他扣上安全帶，就驅車出發了。

他提前已經做好了打算，此時驅車朝着目的地行駛，用餘光看右手邊的人，感覺這小朋友臉上的紅色漸漸消退了，才在紅燈時抽空跟他聊天:“你不問問我要去哪裏嗎？”

徐漾擡起頭，比起剛才已經沒有那麽窘迫了，聽見他這樣說，便問:“那，我們要去哪裏呀？”

楚淵笑道:“你猜？”

徐漾:“……”

“不怕我把你帶到不好的地方嗎？”楚淵歪頭打量他，“萬一我是個騙子？”

徐漾篤定地搖頭:“不會的。”

楚淵“哦”了一聲:“這麽相信我呀？”

徐漾點點頭:“嗯。”

楚淵看着他滿眼信任的樣子，心情頓時更好了。

一分多鐘的紅燈結束，綠燈亮起，楚淵踩下油門，目不斜視地伸手揉揉徐漾的頭，發現觸感還不錯，掌中發絲軟軟的，忍不住又揉了幾下，把徐漾原本自然垂落的軟發揉得亂七八糟，才心虛地收手:“好啦，哥哥帶你去我朋友開的店，想吃什麽都有。”

徐漾沒什麽意見:“好。”

小孩兒頭發亂糟糟地蜷起，罪魁禍首楚淵強迫症似的，又給人捋順了，把手收回去，握住方向盤，嘴角還噙着笑意:“不好吃的話，我給你把他招牌給卸了。”

“啊？”徐漾被蹂躏一通也沒生氣，聞言瞪大眼睛看向他，“這樣……不太好吧？”

楚淵心裏暗嘆一聲這小朋友也太好騙了，表面上仍笑眯眯的，一本正經道:“沒事兒，我拆就好，你不用動手，他不會找你事兒的。”

Advertisement

徐漾皺眉:“可是……”

楚淵沒忍住露出笑容:“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說罷又揉了揉徐漾的頭發，上瘾似的。

“……”

徐漾抿嘴，眼神不太贊同地望着他。

饒是自認有張金剛不壞的臉皮，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也莫名有種心虛感。楚淵輕咳一聲，将車開進一個胡同，停在一個院子裏，欲蓋彌彰地快速道:“到了，來，下車。”

他傾身去幫徐漾解安全帶，見後者頭頂剛剛被自己揉過的地方有那麽一撮頭發還頑強地翹着，配上本人頗為嚴肅的表情，有股反差萌的感覺。

至少楚淵在看到他這副模樣後沒能繃下去。他擡手把那撮呆毛壓平，隔着一掌的距離，問徐漾:“怎麽了？生氣了嗎？”

徐漾搖搖頭:“沒有。”

“小朋友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的，”楚淵點點他的鼻尖，食指屈起貼上去，營造出“變長”的假象，故作正經道，“你看，變長了吧。”

徐漾到底還是個孩子，被他攪得也嚴肅不下去了，把他作怪的手拍下去:“你才是匹諾曹。”說完還模仿他的樣子，屈起食指放在他鼻尖處，說話的時候自己忍不住笑場，學着楚淵剛才的語氣:“你看，變長了。”

楚淵一言不發地迎着他的目光，兩人對視幾秒，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徐漾那顆虎牙也露了出來，矜持地宣揚存在感。

氣氛一下子變得融洽起來，這個小插曲無形之中也讓兩個人更加親近了。徐漾徹底對楚淵放下了心防，邊笑，邊誠心實意地說:“哥，你好幼稚啊。”

這話出口的時候，他的手還在楚淵鼻尖上勾着。也不知道幼稚的到底是誰。

楚淵倒也沒有反駁，只是意有所指地指指他的那只手，一挑眉。

徐漾立馬把手收了回去。

待到下車，徐漾才明白之前楚淵說的“不好吃就卸招牌”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這家店招牌上明晃晃兩個大字，就叫《好吃》，下方還有一排龍飛鳳舞的小字，用草書寫的，語氣十分狂妄“不好吃招牌送你。”

徐漾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楚淵，又看看那個十分簡潔明了的招牌，一時間默然。

楚淵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不得不說的是，在這一點上兩個人的反應倒很一致，這招牌也曾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給他造成過一定影響，他當時指着這行字差點就把它給卸了。可後來才知道，這店是他朋友專門給自己心上人開的，設計裝修都一手包辦，誰動一個椅子都立馬翻臉不認人。只得作罷。

不過這招牌礙眼歸礙眼，菜确實是好吃，就他這麽挑剔一人都挑不出來錯，各方面的水平都直逼國際一級大廚，這招牌也算實至名歸。

而且主要是一想到朋友護犢子護成那樣，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後廚那位的手藝送出來給別人品嘗的憋屈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多來幾趟。吃倒是在其次，給人添堵這事兒不能不幹。

“看，我沒騙你吧？”楚淵仍和上車前一樣攬上他的肩，帶着人往裏走，“這人老板自己說的，不好吃招牌不要了。”

徐漾沉默點點頭。

剛到門口，一個服務員便走了過來，對楚淵颔首:“楚先生，您的位子已經留好，請随我來。”

楚淵沖她點點頭，手順勢下滑，從徐漾背後繞了個半圓，牽住徐漾垂在身側的手:“跟我來。”

他邊走邊跟徐漾說:“這兒是我一朋友開的，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去接的那個，不過你沒看到，那時候他比較趕時間，接完他我就走了，不然應該讓你也坐上來，外面那麽熱。”

徐漾順着他的話頭回想，第一次見面他記得，楚淵後面接了人他卻是不知道的，聞言有點驚訝地擡頭。

“其實我當時還特地回去想再看看你來着，結果發現你已經走了，”楚淵跟着服務員進入包廂，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可能是沒有緣分。”

“我們要換地方的，”徐漾見他表情沮喪，忙解釋，“你回來的時候，可能那個路口當時已經發完了，就去下一個了。”

頓了頓，他摸摸鼻子，聲音不自覺軟下來，說:“我不知道你要回去的，如果知道的話，就再等一會兒了。”

楚淵沒發過傳單，但這并不妨礙他了解這份工作的運作情況，徐漾所說的一切，他全都知道。他想起當時小朋友那張蒼白的臉，忙打消這個念頭，拍拍徐漾的肩膀:“不用的，你工作那麽辛苦，不用浪費時間等我。”

服務員按照慣例先上來兩碗綠豆湯，徐漾捧着小碗，先試着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随即一口氣把一碗都喝光了。

這裏的任何東西都是很有特色的，不愁人不喜歡，就連一碗普通的綠豆湯都能熬出花來。楚淵見他喜歡，把自己那份也推過去:“喜歡嗎？”

徐漾眼睛亮晶晶的:“好喝！”

相處這麽久，楚淵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用這般孩子氣的語氣說話，表情配上聲音，幾倍的暴擊都夠了，當即拍板把服務員叫來，讓等會兒吃完給他打包一份綠豆湯帶走，接着又點了幾個招牌菜，詢問徐漾的口味時，後者表示什麽都可以。

楚淵話一頓:“什麽都行？”

徐漾很坦然地點頭:“嗯，我不挑食的。”

楚·挑食＋強迫症晚期患者·淵陷入沉默，半晌，摸摸他的頭:“不挑食，真好。”

徐漾捧着小碗眯眼笑:“爺爺也說不挑食很好。”

“爺爺？”楚淵點完菜讓服務員出去，自己到了杯水，“你是和爺爺一起住嗎？”

“對呀。”徐漾小小啜飲一口，甜絲絲的味道令他情不自禁地彎起眼。

他一副毫不設防的樣子，仿佛別人問什麽就能答什麽，然而楚淵卻隐隐察覺到這似乎是一個較為敏感的話題，怕萬一問到什麽不該問的，會傷到他，于是很巧妙地将話題引向別處:

“我們小朋友好棒，都不挑食的。”

與此同時，他抽出一張紙巾，幫徐漾擦掉嘴角的一點湯汁。

猝不及防被誇又被碰了臉頰，徐漾眨眨眼，毫不意外地再次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