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楚玉薇并不是個很善作僞的人,她既知曉是賀蘭青所為,自然不免流露出幾分端倪。

楚婉滢的目光,使得她身軀禁不住輕輕一顫。

然後,楚婉滢目光輕輕的滑過了楚玉薇,落在了賀蘭青的身上。

這個殺人兇手,此刻還溫順的呆在楚玉薇的身側,顯得很乖巧。這個少年郎,有着俊秀的好皮囊。此刻他輕輕的低頭,別人也許覺得他在哀傷,誰也不知道他在偷笑。

他緊緊的攥緊了楚玉薇的手掌,感受到楚玉薇那濕潤手掌透過來的微微汗意,忽而好似吃了蜜糖一樣甜蜜而快樂。

楚玉薇讓他快走,可是賀蘭青卻偏要留下來。這實是讓楚玉薇恐懼之極,惹得楚玉薇身軀輕輕顫抖。然而他卻覺得危險和刺激,他興奮得輕輕發抖,覺得自己就像在玩一個很刺激很刺激的游戲。

他好像在大海上,在海中一片孤舟裏,海浪洶湧澎湃,仿佛片刻間就能将自己撕個粉碎。船上只有自己和楚玉薇兩個人,相依為命,十指糾纏。

這天地間,再沒有第三個人。

然後,楚婉滢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身為修士,六感自不免比旁人要強,賀蘭青亦忽有所感,輕輕的擡起頭。

楚婉滢凝視着他,這個高貴的東海公主,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賀蘭青。而那樣子的眼神,使得賀蘭青忽而生出不安。

他知曉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那一副具有少年氣的俊雅面皮,是極具讨人喜歡的資本。尤其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女人,似乎本就喜歡年輕稚氣天真的東西。而他這副鄰家弟弟般的俊雅面皮,更對這些固執古板的女人具有殺傷力。

可是,這樣子的魅力似乎對楚婉滢也沒什麽用處了。

夕陽最後一抹光輝,終于被吞噬,天地間已然一派朦胧,宛如籠罩了一層輕紗。楚婉滢一雙眸子卻灼灼生輝,忽而令賀蘭青生出了懼意。

他為人狡詐,做過太多惡毒的事,卻也是從來沒受到過什麽真正的責罰。

楚婉滢盯着楚玉薇:“楚玉薇,你知曉是誰害死了花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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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薇身軀搖搖欲墜,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此時此刻,她內心本就天人交戰。

剛才的情景,恍若嘩啦一道電光,掠過了楚玉薇的腦海。

賀蘭青手掌染着鮮血,襯托手掌肌膚宛如羊脂白玉。而他的舌尖,輕輕一舔自己手掌上血污,仿佛什麽嗜血的猛獸,撕碎了平素在自己跟前溫良無害的假象。

她第一反應,就是告發賀蘭青。她幼承庭訓,受教于楚淩霜這等端方之人,就應該如此行事,不是麽?

此刻,楚婉滢卻也是在問她,問誰是兇手。

楚玉薇手掌生出了一層汗水,本來握住賀蘭青手掌的手指一根根的松開。

□□都快到舌尖了,她卻怎麽也說不出賀蘭青的名字。她的淚水簌簌落下,恨透了賀蘭青,賀蘭青這個小混蛋,方才讓他走,為什麽不走?

這裏可是無妄城,這個游戲是沒那麽好玩的。

她怎麽能出賣賀蘭青?之前,自己眼底生出驚懼之意時,方才張揚的少年忽而便失去了所有的得意。他的面頰浮起了脆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賀蘭青,這個似弟弟一樣的孩子,是那麽的依賴自己啊。

別人以為楚玉薇簌簌落下淚水乃是因為害怕和恐懼,卻不知楚玉薇的淚水充滿了糾結。

“我,我來得遲了,什麽也沒看到——”

賀蘭青驀然發狠似的捏緊了楚玉薇的手掌,深淵凝視着楚玉薇,仿佛要将楚玉薇死死拖曳下去。可是她,要拯救身邊這個少年。

“哦,你當真不知道,兇手是誰?”

她看着楚婉滢輕盈婀娜走到了自己跟前,唇瓣一開一合,吐出了輕柔溫雅的言語。

楚玉薇淚流滿面,楚婉滢卻沒一滴淚水。

楚玉薇心生驚悸,不安之情隐隐湧上心尖,卻猶自嘴硬:“我不知曉兇手是誰,我——”

話語未落,楚婉滢就跟原著一樣,一巴掌打過去,極是清脆。

在場無妄城弟子,頓時瞧得呆住了。

一只手攥緊了楚婉滢的手腕,穩定且有力。楚淩霜如此将楚婉滢手腕扣住,眉頭輕攏間,卻也是流淌幾分的不贊同。無妄城是個有規矩的地方,在寧清荷治下如此,在楚淩霜治下亦是如此。絕不可能因為有人乃是楚家魂脈,就能恣意妄為。而這,正是無妄城能屹立不倒之根本。

楚淩霜緊鎖眉頭,再者楚婉滢此舉,已失體統。

此刻楚玉薇面頰紅印分明,強忍淚水,那麽一副樣兒,自也顯得極是倔強無措,十分可憐。

而這麽一副模樣,落在在場無妄城弟子眼裏,卻也不覺生出幾分憐惜之意。

寧清荷說得不錯,蘇遮素來也浪,楚玉薇當日憤然離去其實也有人替她可惜。而後楚玉薇歸來,被褫奪無妄城神侍之位,有人敬而遠之,有人卻是頗為同情。

只不過,楚玉薇一向将心思用在她那師尊身上罷了,性子又腼腆內向,也不大和無妄城別的弟子結交。

大家既然是泛泛之交,故而也沒什麽人特別湊過去尋沒趣,可總有認同情楚玉薇的。

楚淩霜慢慢收緊了自己的手掌,沉聲提醒:“阿滢,要稍知分寸。”

楚婉滢盯了他一眼,似有譏諷。楚淩霜那麽重規矩,守身份,可原著還不是死在寧子虛的手裏面。

不過楚婉滢并沒有鬧,而是深深呼吸一口氣:“兄長,花眠和我情深意重,是我失态了,請你松開手吧。”

楚淩霜略一猶豫,人前不好再拂這個妹妹顏面,不覺松開了手。

他提防楚婉滢人前再做出什麽粗鄙之舉,然而沒有。

楚婉滢慢慢的撫順了自己的衣袖,整理被楚淩霜弄皺之處。她想,自己一開始就已然錯了。她以為花眠要去得罪楚玉薇,然後才會被賀蘭青報複。可賀蘭青既以如此殘忍方式,殺害一個女子,那麽這種人其實根本不講道理,不過以情來美化他殘忍的行為。

所謂護楚玉薇,不過是給予對方殘忍殺人的借口。

一個小小的借口。

哈,還有寧子虛那個醋吻。原著不是也講,賀蘭青因為這個醋吻十分動怒。對了,這才是原著的真相,賀蘭青殺花眠根本是為了洩憤。這個小變态為什麽不去動寧子虛,嗯?欺軟怕硬。

而現在,楚婉滢只想要賀蘭青去死,他本來就該去死,不是麽?

當然她這個穿越者,本開一開始亦是想竭力避開原著線。如今有一股力量,讓事情種種,再上正軌。是,她知曉原著賀蘭青之死是一個觸發點。在此之前,她跟女主并沒有結下仇怨。

等她弄死這個竭力護着女主的小惡魔,才被徹底打上惡毒女配的标簽。

書中,她這種行為,是以正義之名,帶着僞君子面具故意為之,欺辱女主。

不過為什麽原書的劇情線,自己就一定要反對?為避而避,那才是何其懦弱。

哈,讓她想想《仙寵》書裏面的賀蘭青,是怎麽萬劫不複的。

這一切源于花眠一個小小的法器。她這個曾經的婢女,跑去萬劍盟,也是靠幫忙抓奸巴結上了盟主夫人白雲嬌。所以花眠随身帶着一個小小的采影鈴,作為抓奸采集證據所用。那枚小小的鈴铛,留下一片殘片,則正是指證賀蘭青的鐵證。

她一步步,走到了花眠屍首前。這殘缺的屍首,使得在場無妄城弟子也不覺流露不忍且驚恐之色。

畢竟如今修士界,正是和平的歲月。所謂的道魔之戰,也已然是一千年的事情了。玄府統領玄門各宗,而魁都執掌刑律懲罰,使得大戰後的世界,迎來了安定和和平。

一些年輕的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可怖的死法。

這也許正是賀蘭青所得意的,這正像是一件血淋淋的作品,如此用作炫耀。

這般可怖畫面,楚婉滢其實也是第一次見到。不知怎的,她并不覺得如何的害怕,也許,是因為她的心裏面太過于悲傷了。

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然後她的手指,從花眠身側染血泥土中翻出了半枚殘鈴。

楚婉滢拂去了鈴上的血污灰土,她身軀是菩提燈重塑,靈力還遠不及一個結丹弟子。那一些運轉靈力的法訣與竅門,還是觀中修養時花眠教的。

如今楚婉滢就将自己個兒的靈氣這樣子的灌入,她暗暗的祈禱,祈禱結果不會變,期待這半片碎鈴能指出殺人兇手。

至少這件事情,她願意走原著線。

然後她手中殘鈴忽而便動了動。

一抹殘影頓時從鈴中飛出,賀蘭青面頰之上染滿了鮮血,俊秀容顏上卻生生透出了猙獰之色。他咯咯一笑,腰刀一斬,一物飛去空中,赫然正是花眠的一條手臂!

然後咔嚓一聲清響,那片殘鈴頓時生生裂開成幾片,徹底毀之。

楚玉薇已然面色一片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在她身側,賀蘭青面頰盡數是濃濃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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