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東海,魁都,地獄島。

此處本是關押重犯之所,人族修士也是談之色變。傳說這裏面的魔頭要是放出來,整個修士界都會毀滅好幾次。單單一個百裏聶,已然是可怕之極。

也正因如此,地獄島四周海域多設咒術,海水顏色一片漆黑。

冰冷帶着腥味兒的海風吹遍了地獄島,卻吹不進這地下行宮。

此處宮室建于地下,日夜無光,只靠牆壁上鑲嵌的一顆顆夜明珠照明。那些明珠光彩明潤,将這鬥室之中照得如同白晝。

一枚猙獰的修羅面具,就供于玉架之上,觀之兇狠得緊。

而這張面具,便屬于曾經的六梵天主所有。只不過伴随這位魔主殒身,此片面具便落入了人族修士之手。

六梵天主是絕代兇神,傳聞這枚面具也是蘊含無上兇性與魔力。縱然魔主身死,這張可怕面具的魔力似乎也并沒有消失。

千年前道魔大戰結束之後,這枚面具曾由雪山大光明宮聖主霍天所得。

這大光明主霍天亦正亦邪,只不過道魔大戰站隊成功,可巧站在人族這一邊罷了。他性貪婪,好詭邪之物。六梵天主殒身之後,他便将這修羅面具據為己有。

可沒曾想,有一天,聖主霍天帶上這修羅面具,宛如瘋癫一般連殺門徒兩百人。他似已然失去了理智,化為了嗜血狂魔。待這張面具揭去時候,他已然血肉消竭,油盡燈枯。

然後,這片沾血的面具,便幻化着嗜血的魔力,輾轉幾番,最後終于鎮壓于魁都。

別人都說,只怕是六梵天主死後魂魄不散,猶自在舊日裏面具作祟。

凡人之中,一些較兇悍的人物,死後怕也有兇魂作祟。更不必提修士,修士靈體更勝凡人百倍。而六梵天主放在修士之中,也是力量極強的絕世兇魔。

這樣子的兇魔,縱然傳說已然身死魂滅,卻總有修士心存驚懼。他們懷疑六梵天主仍有殘魂存世,等着卷土重來。

只要六梵天主有一縷殘魂,他或轉世重生,或寄體奪舍,總之仙俠世界總是有諸多神奇妙法,讓一個肉身灰飛煙滅的兇魔再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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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華踏入此地,目光觸及那枚魔主修羅面具時候,饒是他身為魁都六靈主之一,也不覺眼皮跳跳。

六梵天主已然殒身多年,可是那張面具,似仍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魔力,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陸華并非尋常之輩,他亦是千年前道魔大戰存活下來的大修。身為劍修,他右手小指之上有一道細細的紅痕,細若發絲,仿佛毫不起眼。單看他的手掌,便會覺得那道紅痕人畜無害。可這道紅痕卻也是慢慢的蜿蜒爬上了陸華的身軀,到手腕袖口之際,那紅痕已然是有釵身粗細。

陸華知曉,自己衫下的紅痕,是越來越粗,蔓延到胸口時,已然有二指來寬,極為猙獰。

離他心髒,不過兩寸,這已然是生死之間。此痕再進兩寸,他便已然殒身那次大戰之中。

以他魁都靈主身份,天下名醫皆可求之。然而任是如何厲害的醫修,也醫不好這道劍氣。因為這是當年最終決戰,六梵天主所留。那時節,陸華靈劍已毀,被六梵天主輕輕一按,真氣以無堅不摧氣勢催入身軀之中。若非別人分去六梵天主的注意力,他怕也不能活命。

就是這道劍氣,使得他修為從此停滞不前,使得他這位天才劍修再無法使出無念劍訣最後一式。

那時節,他重創倒地,一動也不能動。

他瞧着魔主窮途末路,重創之餘也不減威勢。而人族修士,皆被其威震懾。

若不是六梵天主似因什麽事,走火入魔,已喪四成功力,也許他們已然被魔主宰得幹幹淨淨。

其實到現在,陸華也覺得這樁事情不可思議。

那六梵天主雖不是修無情道,可魔人的枯心禪卻講究心如止水,不動如山,雖有愛恨卻無損靈臺清白冷靜。是,什麽事情,讓這位魔主不冷靜了?也是,他若冷靜,也不會派遣刺客去殺東海公主,撕毀本來定下的和平協議。

那時,魔人之中也有叛徒,被寧子虛說服,暗中搗鬼。

這同樣令陸華不可思議,寧子虛又能拿出什麽籌碼,使得內部魔人放棄整個族群利益勾結人族修士?搞得現在一票魔人還在陰山吃土,過着貧窮且無序的生活。

總之,如非六梵天主身軀有恙,又被自己人暗算,也許便是人族修士被宰個幹幹淨淨。

如今陸華凝視這張修羅面具,似仍能遙遙感受到當年六梵天主的無上威勢。想起對方渾身是傷,猶自倨傲端坐,臨死前面無懼色,一身血污,卻猶自冷笑。

“我身雖隕,其魂不滅,千年萬年,必報此仇!”

然後,如今的仙首寧子虛便手執天狂劍,割下了六梵天主的頭顱。

道魔大戰之後,他心如止水,什麽事情也都沒什麽興致。魁都的暗潮洶湧,他也不大理會,只專注自己。

然而有樁事情,是陸華覺得不可理解的。那就是當年百裏聶,只自己一人投票判死。

百裏聶出身于枯雲山宗,是自道魔大戰後第一天才。此人出生之際,修士界歷經大戰,正進入欣欣向榮的恢複期。諸如東海無妄城、以及盤踞枯雲山脈的枯雲山宗等等門派,展露出新的生機和活力。

可枯雲山宗其命不幸,天降百裏聶這個小畜生,使得枯雲山宗運勢盡毀,到如今再無光輝。

而百裏聶,是極有可能便是六梵天主殘魂再生,凝結于這世上的絕世兇物。

此子縱然隐匿一身魔氣,藏身正道,卻終究難掩其兇殘之性,為禍世間。

他人軀魔魂,終究是個異類,必有異心。

然而人族修士卻因為種種難以啓齒的利益,涉及一些利益糾紛,竟将百裏聶囚而不殺。

念及種種,陸華縱然心硬若鐵,一瞬間心尖兒也不覺升起了一股子的挫敗感。

此刻他凝視面前修羅面具,鞘中寶劍似感應到主人心緒,不覺嗡嗡做響,劍氣蠢蠢欲動。有那麽一瞬間,陸華因為仇恨,想要拔出自己的劍,将面前這張邪氣森森的修羅面具劈成兩片。

可他卻知曉不能,因為這張修羅面具似仍然凝結當年六梵天主的魔力。魁都希家,世代傳承的天狂劍,似也無法将這枚面具劈開。倘若竭力毀之,只恐怕神劍有損,怕是神器與這張面具齊毀。

當年這把天狂劍借給寧子虛,寧子虛以此劍斬殺六梵天主。可這面具卻不知是何材質,竟難以毀之。

陸華人前雖沒說什麽,心裏卻隐隐覺得,當年六梵天主臨死前的詛咒說不定便是真的。

一股難掩的戰意,頓時湧入陸華心頭。使得他仿佛被人蠱惑一般,輕輕伸手,探向了面前的修羅面具。

也許他想要試一試,能不能将此物毀去。

在他手指将要觸及面具時候,他忽而聽到動靜。一瞬間,陸華神思一清,不覺飛快的縮回了自己的手。

來的是地宮主人,而修羅面具既然容他保管,自然證明此人在魁都地位不俗。

想到這個人,一瞬間陸華眼底也是不覺透出了惋惜之色。

魁都與玄府如今并立于世,共掌人族修士,護天下安寧。只不過,這兩者之間,也有着極微妙不同。

當年創立玄府,是各大宗門領袖共舉之,聯合執行各大門派諸般事務,進行利益分配。

而魁都,則是東海第一大族希氏一族所創立。

希家乃是存于當世的古老世族之一,行事清正,族內又頗多異術,故而也是受人敬重敬畏。希家本是隐門世家,只不過當年道魔對立,世道紛亂,故而出世理世,以清時局。

彼時因各門各派無瑕以顧,不免讓些修士敗類,為禍世間。希家創立魁都,懲善罰惡,更招攬天下義士共襄盛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希家更主動交出領導權柄,設六靈主,共治魁都。而希家,只保存區區一個靈主之位而已。

如此,魁都方才令天下修士心服,更傳承綿延至今。希家雖只占據魁都六分之一的席位,卻俨然魁都精神領袖,更備受世上修士敬重。六靈主中,唯獨希家所占據的靈主之位,是由希家家族傳承。其他,就基本是考公的位置。

此刻這地宮主人,正是這一代希家之主希光。

明珠光輝微潤,映出一張英俊面容。他久居地下,面頰不免有些蒼白,少了幾分血色,五官卻委實極耐看。只可惜這份稀世之姿,卻常年隐于地下,與黑暗冰雪為伍。

世人皆知,這一任希家少主練功出了岔子,故而只能久居地宮,不見陽光。

陸華這般想着,眼底惋惜之色也不免更濃一些。若非有此缺陷,世間之人吹捧的,也不會是那位仙首寧子虛了。寧子虛雖風度翩翩,一舉一動力臻完美。可寧子虛縱然再做得如何的完美無缺,卻也是終究添了幾分匠氣。不似眼前希光,渾然天成,不帶半點人工雕琢。

這位地宮主人,縱然久居地下,卻有一雙令人安穩的眸子。那雙眸子沉靜之中,似也帶着幾分悲憫暖意,一如希家歷代祖先。

希光武器是劍,修的也是劍道。小時候,陸華也曾指點過他。那時候希光不過十二三歲,是個小小的少年郎。陸華卻發覺此子不俗,年紀輕輕,卻給予陸華一種瀚海般深邃的感覺。那樣子的感覺,至今讓陸華驚訝不已。

可惜,希光身為劍修,他一只手瑩白如玉,另外一只手卻是焦黑如墨。

那焦黑的手,乍然一看,就宛如碳化的枯枝。樹枝被烈火熏烤之後,呈現失去生機的深黑。不過若然細看,那墨色的手掌,卻似隐隐透出如玉之輝,晶瑩生潤。

希光之所以這樣子,乃是因為他以前被人暗算,沾染了魔氣。如今他雖可壓制魔氣,卻已然被廢了一肢。

潔白宣紙之上,若增了一點墨水,自然也是格外的紮眼。同理而言,似他這般出色之人,竟有此殘疾,更令人越發惋惜。然而希光眼底卻是柔和平靜的,既沒有憤世嫉俗,也沒有自憐自傷。

此刻到了正午,每當這個時候,地宮方才能從一道小小孔隙透入一抹陽光,前後不過一刻鐘。

蓋因修羅面具封印于此,故而需引一點天光炎氣入地宮法陣,以鎮妖邪。

希光見不得陽光,他也取出了一片輕紗,輕輕系主,遮住面孔。

“陸叔此來,想來必有什麽要緊之事。”

陸華輕輕點頭,也不覺猜測起這位希家少主的心意。魁都表面上看上去如一泓湖水,平靜無波。可平靜的湖面之下,其實也是暗潮洶湧的。陸華也禁不住想,這位魁都的精神少主,究竟是對那位東海公主楚婉滢有何想法?

是,賀蘭青是很該死。不過魁都既然讓百裏聶活着,臉早就不要了。那位玄府仙首寧子虛要留賀蘭青,這在魁都高層也不是什麽秘密。如果不是因為眼前希光,也許賀蘭青仍然會死,可大家投票也不會這麽一致。那也不會六靈主,皆判死,将寧仙首的臉打得啪啪響。

而希光自打生病,常年隐居于地宮養病。他與楚婉滢根本不相識,為什麽要為這位東海公主撐面子?還是,仰慕她的為人?

也許有這樣子的猜測,故而別人對楚婉滢的前程,也是生出幾分好奇。莫非,這位希家主人,另有一些想法?

若不然,希光多年也未曾幹涉什麽事,許多時候他那一票棄權,為什麽此刻又出手?

既然希光之意,便是判賀蘭青死,其他幾位靈主自然決計要給他顏面。

這些微妙之處,別人不敢問也不好聞,可陸華是個直接的人,便也沒那麽多顧忌了。他直接說道:“千年前東海公主殒身,這靈主之位,便由着其徒蘇遮代之。如今楚婉滢歸來,這靈主之位,又該如何?”

平心而論,楚婉滢方才聚魂重生,記憶不全,技能缺乏,又久未曾沾染世事。既是如此,抛卻師徒名分,楚婉滢是不及蘇遮合适的。然而人家千年前,是被魔人刺客刺殺,是為了人類大義犧牲的。如今她方才蘇醒過來,就給她這麽整,感情上合适嗎?旁人是否會覺得,魁都不講情理沒有人情味兒?

那麽希光開口,替楚婉滢保駕護航,又或者讓楚婉滢占據靈主名分,蘇遮為其下屬替楚婉滢打理事務?

一時間,陸華也有點糾結。

不過當他對上希光眸子時候,那目光裏并沒有什麽猶豫,他便知曉希光早就有了決斷。

此刻東海鸾鳥拉車,香車一路行駛,已然到了玄府。

那守山門的修士尚自遲疑,卻見馬車之中伸出一片手掌。那片手掌纖纖,雖似孱弱了一些,卻如一片吐蕊的蘭花,甚是美麗。

如今這片手掌食指之上系了一根紅線,紅線之下墜着一枚晶瑩剔透的令牌。

一見這枚令牌,山門的修士頓時也是露出了震驚之色,面色頓時也是添了幾分恭順。

那手縮回去瞬間,簾子輕揚起,卻也窺見一張美麗的臉龐。

早聽聞這東海公主楚婉滢生得國色天香,美麗非凡。如今一見,果真也是名不虛傳!

待香車駛入,那修士還魂不守舍,消化自己的信息量。

伴随這位東海公主楚婉滢聚魂重生,接下來發生種種之事,宛如一場狗血大戲,令人目不暇接。先是楚婉滢身邊婢女花眠被人極殘忍的殺害,後又查出是城主女徒身邊一位小妖修。這小妖修慘遭扒料,原來竟是當年兇修姬彩之子。

如今殒身,殺人償命,原本也是罪有應得。未曾想,此事并未完結。

無妄城主楚淩霜,乃是清白如雪的性子,事後不免追究他那個女徒楚玉薇。

那楚玉薇眷念結義之情,竟一時糊塗,替賀蘭青遮掩殺人之事。當時無妄城修士将賀蘭青堵個當場,既然如此,大約也能清楚賀蘭青殺人之事。可楚玉薇,竟然并未檢舉賀蘭青,将他殺人的惡行咽在了肚子裏面。

再加上之後楚玉薇處處為賀蘭青奔走,欲圖保賀蘭青性命。

如此種種,加起來也總顯出楚玉薇正邪不分。簡而言之,楚玉薇在師尊面前做了僞證,楚淩霜自是要責罰于她,且要楚玉薇認錯。

以楚淩霜的性子,這已然是對楚玉薇從輕處置,寬容到了極致。

誰想得到,楚玉薇口口聲聲,說什麽受罰可以,認錯不能。她重情重義,何錯之有?

乃至于,竟鬧得不可開交,楚玉薇竟要鬧着破門而出,寧可斷絕師徒關系。

而楚淩霜,亦是那等眼睛裏揉不得砂子的人。破門而出,可以,無妄城本也是不拘弟子去留。然而楚玉薇該罰仍然要罰,是絕不饒她罪過。

楚玉薇這個女徒,當時很是硬氣,一轉眼,居然跟玄府的洛蕊仙子跑路。她光速飛奔到玄府,據說還要拜洛蕊仙子為師,另抱一條大腿。

守山修士彼此對視,擠眉弄眼,內心八卦之意更濃。

莫非,東海公主是來玄府尋楚玉薇出氣的?這仙尊寧子虛似也不欲追究此事,沒想到仙尊夫人卻不肯罷休,還不知曉會鬧成什麽樣子。

據聞那楚城主前任女徒性子倔強,楚楚可人,想來,也是要受些委屈的。

方才窺見楚婉滢的弟子,卻忽而怔了怔,稍有恍惚。只記得這位仙尊夫人不但生得美麗,一雙眸子更是恬淡秀潤,似乎也不是很兇狠的人。非但不兇狠,對方似乎還是那種一見便覺得和順可親的人。

而楚玉薇得聞此事,更不免一咬唇瓣,心裏發虛。

想來,自己逃出東海,拂了師尊,不,拂去楚淩霜的顏面。她只是未曾想到,師尊竟如此無情,楚淩霜竟非要她認錯,要她認賀蘭青該死。

這刑責,她本來準備咬牙受了,以示自己的倔強。

然而眼前的洛蕊仙子,卻将她撈出來,帶她回玄府,并且給予她安穩與關懷。而她心灰意冷之際,自然也不能拒絕這般關懷。

楚玉薇對她感激萬分,更不願意連累于她,忍不住說道:“仙子,一人做事一人當,玉薇願意出門擔罪。她,她畢竟是仙首夫人——”

楚婉滢權勢滔天,氣焰嚣張,她是深有領教。既然如此,她豈能連累洛蕊仙子。

玄府名下分十二府,每府各司其職。而洛蕊仙子則是十二府中花府府主,她面目溫雅秀美,可那份溫雅也不過是綿裏藏針,帶着一份不好相予的尖銳。花府司醫藥,洛蕊仙子身為醫修醫術精湛,更遍體花香,人緣頗佳。這樣子的有本事美人兒,自然也是有幾分傲氣。

楚玉薇這些話兒,當然是對她的某種質疑和挑釁。

她微微一笑:“東海公主好大的面子,只不過,玄府可不是無妄城。我瞧楚婉滢的氣度,也不過如此,心胸狹隘如斯。一個小小的女弟子,她還從東海追來玄府,當真是小題大做。我瞧,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不是嫉妒你——”

洛蕊仙子剪水雙瞳落在了楚玉薇的面頰之上,似笑非笑。

楚玉薇面色一紅,頓時說道:“我,我只是個最沒本事的女弟子,孤女一個。她,她高高在上,能有什麽可嫉妒。”

同時她心底翻起了驚濤駭浪,寧子虛在她心底宛如禁忌,洛蕊仙子卻竟然說得這樣子的輕佻。

洛蕊嬌滴滴的說道:“我可不允你走,什麽楚婉滢,我敢留着你,可一點兒也不怕。”

楚玉薇聞言,不覺心生暖意。

正在這時,一名花府弟子匆匆而來,言語了幾句。洛蕊面色一變,眼神很是微妙,竟也有幾分吃驚。

她原本也以為楚婉滢沖着楚玉薇來,或者不如說是沖着花府來。

然而楚婉滢踏足玄府,卻瞧也沒瞧花府一眼,更沒專程來給楚玉薇一個眼神。

楚婉滢一路長驅,竟到了合情璧前。而那合情璧,正是當年楚婉滢和寧子虛結契之處。兩人花前月下,合情壁前共許誓言,以結婚契。此刻楚婉滢跑過去幹什麽?

那地方,不是結婚就是離婚。莫非楚婉滢還想跟寧子虛斷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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