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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都衆人,包括楚婉滢在內,皆對這樁提議嫌棄臉。
闵煥早知如此,若不是希光開口,他也不會如此言語。
封不雲更是格外憤怒,不覺冷銳言語:“放走一個百裏聶,也不比金地脈更加危險。”
闵煥嘆了口氣:“這只是其中一樁為難之事。再來,便去取出玄府地下,火地脈之精元。以特制器具盛放,當然這特制器具是何材質,還需要我細細思索,如今心裏也是沒有數。然後攜帶這火之精元,前去金地脈所在的千機之淵,深入金地脈核心之地——”
他提及這天機之淵,在場大修皆是面色一變。
天機之淵,雖被稱為魔淵,可實則和魔人也沒什麽關系。
只不過那處乃是人魔修士皆不敢靠近的死地,任是你法力滔天,可是入之即沒,再也脫不了身。
此淵乃是金地脈核心之地,本便有着濃濃的兵戈之氣,且因為金地脈巨大的能量影響,空間是伴随時間流逝不斷變幻的。
而且,歷代萬劍盟中煉器師,還有有一樁作死的傳統。
那就是這些天才煉器師,感應到自己将死時候,會在淵口開啓空間,花上近百年光景,修建一處機關之室。而這機關之室之中,內蓄自己生平得意作品。伴随時間流逝,這個機關之室就會慢慢吞咽進魔淵深處,從淺層沉沒向內部空間。
正因為這地兒千變萬化,故而被稱為天機之淵。
你要走到魔淵深處,靠近金地脈核心,就得面對人族修士歷代煉器師的心血結晶。就跟你抽卡一樣,從一個機關之室跳入另外一個。
要知曉,萬劍盟煉器師,可都以能在天機之淵留下自己作品為榮。他們感應到歲月将盡,似乎總想死後留下點兒什麽。因此世間煉器師,修一處機關之室沉入魔淵,竟似成為了他們的執念。就如大象埋骨,有點兒給這個世界留下點兒什麽的意思。
如此詭異複雜的環境,确實也是兇險之極。
楚婉滢已然覺得這個地名很是耳熟,也不覺記起來這個地方和自己的關系。
她耳邊則聽到闵煥緩緩說道:“這千機之淵,凝結了歷代煉器師的心血。當然,這其中也有無數的寶物。故而總會有許多修士,前去魔淵試試運氣。他們是死是活,也是沒有人知曉,畢竟,也是見不到他們屍首。修士歲壽綿長,也許如今這魔淵之中,尚有活人掙紮。而踏入魔淵修士雖多,可順利脫身的修士,也只有兩位。”
“千年前道魔大戰,東海公主和那六梵天主共墜此地,消失三十三天。之後,二人殺出千機之淵,再現人間。”
衆人的目光,頓時凝聚在如今的楚婉滢身上。
楚婉滢:我能怎麽辦,我只能說我身子根本還沒恢複。
衆人目光從楚婉滢身上移開,也是不覺感慨萬千。
闵煥所言,樁樁件件,皆是難如登天。
闵煥:“之後,将火之精元,沒入金地脈核心之處。如此,兩處地脈彼此感應,息息相關,因而産生壓制,以消兵戈之禍。當然如此辛苦,十分當真有用,因為從前從未有人試過,至多也只有四成機會。”
簡而言之,這一切都是理論上,闵煥也沒有什麽把握。
不過顯然在場大修,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大夥兒扯皮了一陣,說了一些沒營養廢話,最後投票決議。
和楚婉滢預料得差不多,大半修士,皆支持這個計劃。
說到底,萬劍盟雖有抵觸,可玄府魁都,也不至于忌憚一個區區萬劍盟。
這一屆人族大修,也還算比較務實,就連封不雲面色陰沉也沒投反對票。
一個人踏上修士之途,那麽修士心性乃至于性格,都會發生很大得改變。闵煥所言之策,固然是千難萬難,乃至于縱然功成,也要賭運氣。
然而身為大修,也許他們骨子裏也已然有了一股子的賭性。畢竟修士除開自身的資質、努力,有時候也是需要那麽一點兒機遇,乃至于扶搖直上,吊打其他人。所以能爬到這個位置的大修,皆有一種天命在己的自信感。
楚婉滢當然也是從善如流,順應主流思想。
只不過她心裏沒那般樂觀罷了。
當然搏一搏,也是必須的。
楚婉滢一雙眸子,也似浮起了漣漣深邃。
那位報信的華翠羽,既被楚婉滢接住,如今正被北離島弟子照顧。
楚婉滢前去探望時候,卻窺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華翠羽傷勢頗重,心神不寧,故而花府也送來藥丹。而這送藥之人,正是楚玉薇。
楚玉薇來玄府一段日子了,此刻她已然拜在了洛蕊仙子門下,已然換上了一身花府弟子的裝束。
她一身素淨衣衫,也十分襯楚玉薇的氣質。
此刻楚玉薇眼眶微微紅潤,已然染上了憐憫慈悲之意,容色間也已然添了幾分激動。
原來楚玉薇送藥之際,恰逢華翠羽醒來。而華翠羽千裏迢迢來送信,心神也正處于崩潰之極。
畢竟華翠羽沿途窺見若幹人命,見識到了那累累鮮血,心中之震撼也是難以形容。
眼見那些煉器師,整村隕落,她何其不忍!
故而她稍稍蘇醒,情緒已然十分激動,乃至于驚慌難安。
恰好楚玉薇送藥前來,楚玉薇一向善良,也是對華翠羽百般安慰。而華翠羽悲苦之餘,也希望有着一個傾訴的渠道。她不覺含淚哭訴,提及沿途見到的種種慘烈。而那樣子的慘烈,令楚玉薇也不覺觸目驚心!
楚玉薇那一顆心,也為之震動,乃至于因而生出了悲傷。
楚玉薇也眼眶發澀,流淌一滴滴的淚水。
她已然代入了華翠羽,甚至禁不住向北離島弟子質問:“如今你們這些魁都弟子,難道不準備做些什麽嗎?”
楚玉薇內心酸酸澀澀,心想楚婉滢既然身居高位,怎麽不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她俨然已經和華翠羽成為了命運共同體,乃至共情得有些情緒失控。
山秀、青鸾皆受損頗重,血色衣衫未換,一直照拂華翠羽。當然她們聽到了楚玉薇言語,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而楚玉薇已然代入那些無辜慘死的煉器師,心緒不覺甚是急切,胸口也禁不住微微起伏。
楚婉滢歸來時候,氣氛正有些微妙。
楚玉薇瞧見了楚婉滢,也不覺下意識咬緊了唇瓣。
楚婉滢見到了這位原女主,卻并沒有什麽生氣感覺。說到底,對方也不過是一枚無足輕重的小卒子,無論是原書還是如今,她其實都沒有什麽真正影響全局的力量。
“回去告訴仙子,今日多謝她贈藥了。”
楚婉滢也沒打算和她說什麽,打發她走。
楚玉薇輕輕的說道:“師尊一向皆是,菩薩心腸。”
她将師尊二字咬得極重,也許楚玉薇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畢竟如今,她的師尊也換了人了。
楚婉滢也不過輕輕嗯了一聲,她眉頭輕攏,還有許多話想要問華翠羽。
楚玉薇來之前,本來內心假設了許多事情,事先替自己委屈上了。可是沒想到,楚婉滢也并沒什麽為難。
此時此刻,她本應該松一口氣,就此離開。然而不知怎的,她雙腿好似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
楚玉薇告訴自己,她是擔心華翠羽。
華翠羽宛如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将楚婉滢手臂抓住,雙目閃閃發光。
“楚靈主,多謝你救我了,如今,如今玄府與魁都意見如何?”
楚婉滢和煦說道:“你放心吧,此事,無論是玄府和魁都,皆不會不管。卻不知盟主夫人,如今有何打算。”
華翠羽聞弦知其雅意:“夫人自然是全力支持,我知她心意,夫人對玄府魁都敬仰之心,那可是一片赤誠。”
她最初驚懼過後,畢竟是白雲嬌所器重女修,說話也頗有條理,已然将這次兵戈之禍娓娓道來。因為有求于人,華翠羽還時不時小心翼翼夾雜了幾句讨好之詞。
事關萬劍盟修士生死,華翠羽自然盼能打動這位楚靈主,為萬劍盟多争取一些。又或者,在自己博得了對方同情之後,能得到一些玄府魁都高層修士的真實心意。
也因為如此,華翠羽也不覺凝神關注,且将全部的注意力皆放在了楚婉滢身上。自然,她也無瑕留意到之前對她百般安慰的楚玉薇。
華翠羽是個優秀的下屬,自然也會竭力為萬劍盟争取更多資源。楚玉薇不過是是個底層弟子,華翠羽在這般要緊的關頭,也無瑕和她結交。
然而,楚玉薇卻忽而覺得有些刺痛。華翠羽不知道,她刺痛了楚玉薇。
楚玉薇退出了房間,默默無語。
熟悉的羞恥,浮上了她的心頭。她轉身之際,卻見楚淩霜大步流星而來。
一時間,楚玉薇身軀一顫,百感交織,簡直不知曉說什麽才好。
楚淩霜瞧見她,也有些愕然,甚至還頓住腳步,叮囑:“玉薇,你既已然離開無妄城,洛蕊仙子醫術也是十分精妙。那便,好生學吧。”
一開始,楚淩霜是氣憤,可畢竟花府也不是火坑。如此也好,楚玉薇留在無妄城,總是十分尴尬。他這幾番叮囑,也是出于舊日情分,也代表冰釋前嫌。不過楚淩霜心中有事,也不能對于楚玉薇投射太多的關注。
他匆匆叮囑了幾句,便入內見楚婉滢。
楚玉薇原本還以為,師尊會氣惱霸道的指責自己。因為楚淩霜一向說一不二,而她也溫柔順從。她本以為,一向溫柔的女徒兒加以頂撞,師尊會動怒,乃至于悵然若失的。
然而沒有,并沒有,楚淩霜還是有一城之主的氣度。
而她心裏面,并不是開心。
這一刻,她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然不是無妄城弟子。
及回去花府,她發紅的眼眶猶自有幾分潮潤之意,也使洛蕊仙子瞧在了眼裏。
洛蕊仙子也不覺詢問:“玉薇,莫非,無妄城為難你了?”
洛蕊仙子老大的不開心,畢竟自己已然送藥示好。大劫在前,她也不想和友軍關系緊張。這無妄城,未免也太傲氣了。
楚玉薇也還不至于說謊,立刻搖頭:“師尊,并非如此。其實楚靈主,還謝過花府,是我,是我自己不好。”
她嘴裏說是自己不好,可是別人瞧來,就會覺得,她可能真受了什麽臉色。
洛蕊仙子反而面色和緩下來:“罷了,師尊知曉,你也受了委屈。你本來是無妄城愛徒,投入我府中,人家不免有些想法。好在,他們明面上已然接收此事,當然,也會給你幾分臉色看。不過今日他們既然謝過這個藥,至少明面上不能說你不是,也大約不會再和花府計較。”
楚玉薇有些吃驚,洛蕊仙子口中,自己受些臉色也無所謂的。
她一顆心,忽而微微一沉。
洛蕊仙子如今,已然不生無妄城的氣了?楚玉薇并不知曉,這些人族大修,身為一方之尊,是很少長久性生誰的氣的。
她輕輕垂下頭,掩住了自己幽潤的面色。
洛蕊仙子此刻心事重重,并不知曉自己徒兒的想法。楚玉薇是個喜歡竭力博取別人好感的人,故而在洛蕊仙子眼裏,這個徒兒一直很懂事。懂事到,自己應該不必再給她什麽特別的心理輔導。
這時候仙首身邊仙侍來禀,寧子虛似有不适,卻也沒什麽大礙,洛蕊仙子便打發楚玉薇去瞧他。
楚玉薇垂眉順目,應了一聲是。
一股傷感失落,充盈在楚玉薇心頭,乃至于她念及楚婉滢,也不覺泛起了一股子針紮似的疼意。
是因為賀蘭青嗎?也并非全是如此。
一開始她雖恨,然而楚玉薇其實知曉賀蘭青是錯的。再者,世上堅決的人雖多,這其中卻不包括楚玉薇。
楚玉薇溫婉多情,心意和想法也是随時改變的,也少了幾分決絕之氣。
如今呆在玄府,洛蕊仙子對她不錯,可她卻并不開心。至于為什麽這樣兒不開心,她也說不上來。
也許,因為洛蕊仙子對每個弟子都不錯。而她內心之中,渴切盼望一絲特殊。至于需要所謂的特殊,其實她也并不是需要給予什麽特別的好處。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特別的。
似楚玉薇,她雖然出身寒微,可當年一堆弟子中,卻被無妄城高層一眼看中。因為她的天資,因為她的純潔,故而成為了無妄城主唯一的親傳弟子。那麽,她是特別的。
蘇遮雖然糾纏不休,給予楚玉薇困擾,卻也被楚玉薇所迷,印證了楚玉薇的魅力。淩婉是島主之女,千金之軀,卻也是對她流露出嫉妒的醜态。縱然淩婉百般為難,可也因為楚玉薇得了一樁她所稀罕的東西。乃至于,她賭氣到了玄府,寧子虛也對她一見鐘情,進而對她霸道糾纏,不依不饒。
她的人生之中,無奈也好,被人針對也好,她總是一個不一般的存在。
可是現在,現在她在玄府的日子,很是,很是平靜。
洛蕊仙子善于禦下,師姐妹們對她也是客客氣氣,沒有了嫉妒,沒有了那麽多風波。而她,就跟其他的玄府弟子一樣,那樣子的普普通通。
這一切緣于楚婉滢的歸來,伴随楚婉滢的歸來,什麽都變了。她在無妄城那麽多年,現在無妄城卻好似忘記了她。好似,從來沒有一個人叫楚玉薇。
一股子的酸意,頓時湧上了楚玉薇的心頭,使得楚玉薇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的落下。
那種幹澀的,被世間遺忘的悲涼,夾雜對賀蘭青的思念,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到達寧子虛居所時,楚玉薇已然恢複了平靜,輕輕擦拭去面頰上淚水,竭力做出了一副堅強的樣子。
然而當她推開了門,卻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只見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透了寧子虛的手掌,就這樣子的釘在了桌上。寧子虛滿臉盡數是冷酷之意,閃爍着屈辱和憤怒。
他的面頰之上,已然布滿了淚水。
從親手殺死了司無意,他一直将這股火憋在了心裏。那麽什麽希家少主,魁都之光彩,一下子火遍了九州,搶了他的風頭。之後萬劍盟傳訊,衆人議事時候,寧子虛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陪襯。
這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這樣子自殘的舉動。
當然,這樣子的習慣,亦是寧子虛早便具有的。小時候,在逃亡的過程之中,他族人被誅滅,故而在自己手臂上劃開一道道傷口,發洩內心的痛苦。那時候司無意看着他自殘舉動,飽含了熱淚。
這種具有表演欲的舉動,使得寧子虛得到了想要的關注,并且從中獲得了幾分的愉悅。
此刻,這般血腥的舉動,更成功攥取了楚玉薇的注意力。
那個一直想要逃開的小女修,就輕盈的掠到了寧子虛面前,按捺不住內心關心,淚水盈盈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寧子虛自然而然抽讀了她的心意,那種真切的關心取悅了寧子虛。楚玉薇已然靈巧的封穴止血,拔出了透過手掌釘在了桌上的利刃。
她正要給寧子虛傷口上撒上了藥粉裹傷,此刻這片手掌染血的手掌,卻顫抖着握緊了楚玉薇的手掌。
“玉薇,你不要問,你可不可以,無條件相信我,支持我。”
寧子虛擡頭,面頰透出了痛楚,仿佛只要楚玉薇搖搖頭,他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他苦澀的微笑:“縱然我不能給予你什麽,可是,我的心裏面,只剩下你了。”
一股子奇異的戰栗,頓時也是湧上了楚玉薇的心頭。說到底,這樣子病态的,極致感情,本身也是具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更不必說,寧子虛還将氣氛渲染得很到位。
楚玉薇總是将理智,讓位于情感的。
賀蘭青的事情,她雖然生了寧子虛的氣,終究還是原諒了他。
她也絕不會承認,如果沒有寧子虛,沒有這麽一場戰栗的陰暗的戀愛,她也不過是個最普通的玄府弟子,平庸到極致。
這一日天色漸晚,楚婉滢也和諸位大修,齊齊到玄府之下,窺視火地脈。
夜來玉兔升,炎日下,也能稍遏火地脈的威力。
此刻玄府之中,只有希光踏入了仙人之境,亦只能由他,試圖取那火之精元。
上一次楚婉滢因為修為不足,無法抵禦火地脈的炎氣,險些失态。還是楚淩霜以真氣感應相護,使得楚婉滢不至于被炎氣所侵蝕。
當然楚婉滢是個善于吸取教訓的人,這一次她已然早有準備,備下一枚寒冰玉蟾。
她将這枚寒冰玉蟾扣入了掌心之中,便已然覺得縷縷涼意如此傳來,
如此一來,縱然靠近火地脈一些,楚婉滢也不至于身子發虛。
正在此刻,她也窺見了希光緩緩而來。
他又換了一套衣衫,一身雪衣,衣角卻繡了一枚小小的火焰花。那長袖輕拂,袖口露出了一道窄窄的紅邊兒。
看來希光身上衣衫至少套了兩層,将自己包裹得十分嚴實。只不過就算這樣,也無損其翩然之姿,絲毫沒有臃腫之感,腰身猶自讓束封束得細細的。
此刻他右手已然帶上手套,掩飾住手掌上的漆黑之色。如今那片手掌所戴手套薄如蟬翼,卻閃爍仿佛金屬一般光澤,也不知曉是用什麽神奇的材料制成。
他這樣子的人,仿佛無論什麽時候,皆不會流露半點狼狽。
如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完美。
楚婉滢心裏想,可世上除了真正的神明,沒有誰能做到完美,每個人都有缺點的,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當天她也不是對希光有什麽意見,希光樣樣皆好,挑不出錯處。自己又欠下了救命之恩,心下對之頗為感激。初見時候,希光已然給她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之後每見一次,這種好感也是加深一份。
只不過有一樁事情,楚婉滢确實有些想不通透。
再者楚婉滢有點被害妄想症,又有寧子虛這種心理陰影在,故而對那種大仁大義,完美無缺的美男子,總有點兒應激性提防。
只不過懷疑和感激,對于楚婉滢而言,并不矛盾。
不得不說,好似希光這樣子的人,走在人群之中,也是那樣兒的光芒耀眼,總是不自禁的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
在此之前,世人皆贊,玄都仙首果真好風姿。
如今希光不止風姿頗美,而且已然踏足了仙人之境,那麽他這樣子的人,就好像是一顆明珠,如此灼灼而生輝。那麽自然,他比寧子虛更加具有吸引力。
寧子虛顯然也是意識到這一點,他仍然頗含嫉意,然而卻化嫉妒為行動力。
這個世間,曾經也不乏許多比他厲害的修士,壓在寧子虛的頭頂。可比如六梵天主,比如前任仙首玄靈子,比如第一代楚婉滢,還有許多在他成長過程中比他強的人。
可是這麽些人,不都已經被他戰勝,任由他踐踏,成為他的踏腳石。
現在,又出現一位希光,那又如何?就算沒有司無意,寧子虛仍然輕車駕熟,有許許多多的手段。
寧子虛絕對是個心機深沉的可怕人物,他片刻間已然消化了所有的悲憤和沮喪,将殺死舊日忠仆的懊惱扔開了去。而他,已然放眼現在。比如,放眼眼前的希光。
比如這位希家少主已然身染疾病,故而方才久居地宮。此刻別人當他是神,無堅不摧,可也許對方已然重傷,已然身軀受損極重了呢?
今日,希光已然拔出了三次天狂劍,顯然如今,也要第四次借助天狂劍。
一個人要做神明,那就絕對不能倒下,一定要一直強下去,連喘口氣也不能。
這個別人眼中完美的男子,如若稍露怯弱之姿,就會破壞這樣子的完美。
此時此刻,寧子虛甚至不吝啬稱贊希光幾句:“九州之地,只怕唯獨少主之能,方才能取得這火之精元,解除中州金禍。若非如此,只怕九州修士與百姓,皆會化為飛灰。”
別人只道他這個仙首十分大方,寬和又氣度,又真心佩服希光。
可誰又知曉,寧子虛乃是故意為之。一個人捧得越高,那就摔得越慘。哼,采取這火中精元,又氣勢容易之事?若不順利,之後計劃也不能展開,那麽若是死了那麽多人,自然便是算在希光頭上。那麽,都是希光無能。
到時候,別人縱不這麽想,只需寧子虛稍稍引導一二,也自然會将洪水導向他希望得方向。
寧子虛那點彎彎道道,楚婉滢一下子都能想得清清楚楚。
希光卻仿佛聽不出這話裏面其他味道,也不過輕輕點頭,和聲說道:“縱然拼盡一身之力,亦是希望成功。”
換做別人,也許會開脫幾句,怕自己背不上這樣子大的責任。
可是希光卻仿佛沒有感覺,反而盡數攬在了自己身上。又或許,他本來是個純粹之人,不需要思索這麽些彎彎道道。
楚婉滢心裏嘆了口氣,心想他這樣子的人,若不是世間最虛僞的人,就是聖父到極致的聖人。
希光此言一出,更讓他作為一個人,因而在人群之中散發出神聖的光彩。
然而陸華和他最為親近,面上不露,心裏卻擔心。
而寧子虛也不相信,他早打探過這位希家少主,隐秘猜測他今日已然受創極重。
當然除開陸華和寧子虛,其實還有第三個人,對于希光的身體狀況生出擔心。
這個人,當然便是楚婉滢。
她沒有陸華和希光的交情,也沒有寧子虛的消息網絡。
只不過,楚婉滢也是個善于觀察的人。希光那一雙瞳孔,原本一直是溫和平靜的。初見時候,那一雙瞳色幾乎和月色融為一體。
縱然在陽光下,希光眸中也是泛起了柔和的琉璃色。
只不過此刻,希光眼底卻有一種鋒銳的劍意,充盈的在其雙眸流轉,似凝而不散。一如之前他每次使出天狂劍,眼中所凝動的神采。
過分充盈的劍意,也許代表希光不能克制自己?
再者希光之前并沒有戴手套,他雖然手染魔氣,瞧着古怪。然而希光似也是個性子十分坦然的人,并沒有刻意遮掩手臂上一些缺陷。如今帶上這副手套,卻反而顯得十分奇怪。
此刻面前的法陣,若隐若現,閃爍灼熱的火氣。
闵煥善于制器,他這位府主已然想出了承裝火之精元的器物。那是一枚石制的小瓶,不過巴掌大小,看着無盡古樸。此物乃是一塊天外隕石,其本身特質也是十分奇怪,不帶任何的殺傷力,卻又能隔絕任何元素。故而此石雖然神妙卻又雞肋,其實并沒有什麽用處。
然而如今,這樣子的特質,卻也是正好可以用來盛火之精元。
希光攜石瓶上前,已然懸空端坐在法陣之上,眉宇微凝。縷縷熾熱火輝,讓一向清寒如他,也是不覺得染上了一層熾熱的豔色。
他的手掌,又再一次扣住了天狂之劍。
那樣子令人驚豔的滔滔劍氣,就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伴随陣法之中火熱劍意,似乎這一次的劍光,也是更加絢麗燦爛。
楚婉滢眼前,融合了一層劍影法陣,似要将整個就此包裹,使得希光身影已然是一道淡淡的影子。
這一次,希光催動真元,天狂劍也是發揮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就是要靠這樣子的力量,要将火地脈中一枚火之精元如此攝出。
此等舉動,簡直是要改變天地之勢,自然也是極為可怖的。
在場大修本來也是個個超凡,此刻也是生出希光果然并非凡人的感慨。
驀然,若幹流質似的火地脈,就如此湧動,将希光身影淹沒。
那滔天的炎熱之氣也是撲面而來,就連圍觀群衆也似受不了。
修士修為到一定境界,已然是寒暑不侵,更不必提在場大修皆修為不俗。然而饒是如此,他們也已然感受到熱力的侵蝕。
這些玄府府中,只有小半聚氣生花,其他的受專業限制,一多半是結丹修士。而結丹的修士,此刻也不免覺得有些難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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