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娘。”

林徽末和林徽真走到林母面前,行禮。

“末兒,真兒,到為娘這裏來。”林母看着自己兩個如同芝蘭玉樹的兒子,越看越是歡喜,

橘貓榛子甩了甩尾巴,瞄了一聲,然後從林母的膝上跳下來。別看榛子體重超标,但動作卻是十分輕盈。它踩着貓步走到林徽末的腳邊,圓圓的腦袋就往林徽末的小腿上蹭,一面蹭,一面纏纏綿綿地喵喵叫着。

林徽末:“……”

林徽真露出一個有些猙獰的笑容來,他伸手就拎起橘貓後頸的皮毛,假惺惺地沖林母道:“阿娘,您瞧這只死貓,總是觊觎哥哥的美色……我看閹了算了。”

“喵嗷!”橘貓顯然十分通人性,林徽真這麽不懷好意地一說,它圓溜溜的橙黃色-貓眼中頓時就流露出驚恐來。它開始奮力地蹬着腿,可憐兮兮地沖着林母叫。

“你這孩子,別吓到為娘的榛子。”林母假意嗔了林徽真一眼,沖橘貓伸出手。林徽真一松手,橘貓猛地撲進了林母的懷裏,圓圓的腦袋直接紮在了林母的懷裏,還喵喵地叫個不停。

林母揉了揉橘貓的腦袋。

她養着的這只橘貓,和她是一個性子,最愛欣賞美色。他這大兒子長得确實好,淨挑着她和夫君的優點長,遍尋林家也找不出一個比得上她大兒子的。小兒子年紀還小,五官更肖似她的夫君,日後也是一個劍眉星目的俊俏兒郎,放出去不知得有多少姑娘瞧了怦然心動。

而且,她這兩個兒子都是有靈根的,一個三靈根一個雙靈根,在這浙國算得上不錯的資質。但對于一個當娘親的而言,修真長生大道雖好,普普通通的百年也不錯,她從不在這些事情上對兒子們有所要求,只除了……

“末兒,你年紀也不小了。”

林徽末暗叫糟糕,打從他十八歲起,他一聽這句話就知道他阿娘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本想着安安靜靜地裝小透明混過去,但顯然,他阿娘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句的問話竟然變了!

“昨晚你出去見的朋友,如今可好?”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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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執起絹帕擦了擦眼角,幽幽道:“阿娘就是聽說大過年的,你那朋友似是孤身一人。你也知道,阿娘年紀大了,總想着咱們家能夠熱鬧幾分。若是你那朋友不嫌棄,不妨來咱們漪瀾院中小住幾日。”

林徽末眨了眨眼睛,慢慢道:“這樣啊……不過我先問問阿忻。”

林母擦拭眼角的動作一頓,阿馨,沒錯了,一定是個姑娘!看大兒子這麽親昵的态度,大年夜也要出門跟她一起過,想來他們感情一定不錯。除夕夜上門,怕是這姑娘家裏沒有旁人了。雖說當娘的總想着給兒子挑個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但感情之事不應以家世論之,她和死去的夫君都不是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要姑娘好,兒子喜歡,這比什麽都強。

鑒于她兒子是個不開竅的,她這個當娘的說什麽也要幫上一幫。

“是啊是啊。”林徽真翹着二郎腿嗑瓜子,“大哥的朋友我也很好奇啊。”他着重咬着“朋友”二字,笑得像是偷油的老鼠。

“我不确定阿忻會不會來……”想起了自己無數次被楊毓忻怼下床的情景,昨晚用藥放倒某人的那一幕,還有今早醒來發現自己堂而皇之地趴在人家胸膛上睡了一晚,口水淌了一片,心虛的林徽末快快地給擦幹淨後就裝沒事兒人溜了,可他真是半點也不敢想象若是楊毓忻發現蛛絲馬跡時的臉色。

雖然他都築基了,可一對上尚且凡人的好友,他仍是不覺氣短三分。

林徽末搔了搔下颌,強自鎮定地道:“這兩天,嗯,這兩天他還有事。”他現在去找人豈不就是撞了槍口,若被翻舊賬,他還能得了好?

林徽末認真地點頭道:“過兩日……過兩日兒子再去請他過來做客。”

林母滿意地笑了。

所謂的過兩日,一拖就是九天。

若說這世上,誰對林徽末最了解,他娘算是其中之一。

忍了幾日遲遲不見林徽末去請人,提一句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別說林母了,就是林徽真都瞧出他哥不對勁了。

大年初九,林母終于忍無可忍了。

她就求一朵他兒子的桃花,并心心念念快結個果怎麽就這麽難!不趁着兒子修為不高的時候抱個孫子,等大兒子在修者的路上越走越遠,那孫子豈不也是越來越沒指望了。

要知道,越是修為高深的修者,子嗣繁衍越是艱難。

林母坐在院子裏直拍石桌,一雙美目瞪得溜圓,憤怒地道:“林徽末,你給為娘滾過來!說實話,你是不是……是不是怎麽人家姑娘了?!”要不她一提“阿馨”的時候,她兒子怎麽一臉的心虛。

林母越想越火大,就連一向愛膩在她身上的橘貓榛子都默默地躲在石凳底下,一雙極通人性的橙黃色-貓眼無比同情地看着大主人。

“怎麽、怎麽人家姑娘?!”林徽末傻傻地看着自家親娘,“阿娘,你在說什麽啊,哪裏有什麽姑娘啊。”

林母磨牙,裝傻,還裝傻!

林母怒火熊熊,高聲道:“要不是你怎麽人家姑娘了,怎麽不肯請人過來做客?!啊?!”

一提做客,林徽末才意識到了什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禁開口解釋道:“阿娘,阿忻他不是……”姑娘。

話沒能說完,漪瀾院外傳來林家家仆的聲音。

“末少爺,門外有一位楊公子求見。”

“楊公子?”林徽末一愣,旋即驚恐。艾瑪,阿忻這是找上門來算賬了嗎。

不過……

瞄了一眼直拍桌子的林母,林徽末打了個冷戰,立刻道:“阿忻過來了,我去迎他。”說完,不待林母說話就一溜煙地跑出院子。

“阿忻過來了?”林母微愣,很快就意識到她念叨了許久的“姑娘”上門了。她先是一怒——“混小子,一點也不主動,不知道去接人家姑娘過來,半點他爹的風采都沒有學到!”——而後是擔憂,站起身往屋裏走。

“見面禮得備好了,做兒子的不争氣,當娘的只能多費些心思了。”

林徽末一口氣沖出了漪瀾院,然後磨磨蹭蹭地往湖心島碼頭走去。

嘤,他才沒有忐忑呢。

整個林家都籠罩在陣法之中,林家本宅內并沒有四季之分。但出了陣法,深冬的寒意就撲面而來。天空之上,雲是鐵灰色的,暗沉沉地,太陽只是一個略顯模糊的輪廓。鵝毛似的大雪飄落下來,無聲無息地落在林家的本宅外的環形湖泊中。

林徽末随意地撩了一下略長的額發,擡眼就向臺階外看去。

林家本宅建在湖心島上,四面環水,築基期以上的修者能夠涉水而行,但林家還有很多普通人的存在。他們則需撐船來到湖心島外的碼頭外,憑林家信物得以入內。

仗着修真者的好眼力,林徽末一眼就看到立在碼頭上的身影。

只一打眼,林徽末就确定了來人确實是楊毓忻,哪怕他此刻正撐着一只白底繪墨梅的油紙傘,臉被油紙傘遮得嚴嚴實實。

心底那麽一點心虛頓時就不翼而飛,林徽末眉一揚,那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盈滿了喜悅。他大步向碼頭的方向走去,笑嘻嘻地道:“呦,阿忻,終于舍得離開你那……”

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油紙傘微微上移些許,首先露出來的是一只宛如羊脂白玉的手。修長的手指握着傘柄,骨節分明,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哪怕林徽末這個從不會注意男人手的人都下意識多看了幾眼,感慨,不愧是彈琴的手,跟他這個糙漢子就是不一樣。

而當他看清油紙傘下的面容時,林徽末“嘶”了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呆住了。

半遮半掩下,緩緩露出來的是世間難尋的極盛昳麗。那是俊美得極具侵略性的容顏,林徽末長這麽大還沒有見過能與之相媲美的相貌。“秋水為神玉為骨”用來形容男子本不恰當,但林徽末此刻卻想不出其他能夠形容眼前之人的詩句來。

林徽末不禁後退了一步,他的內心在呻-吟——他兄弟長成這樣,日後哪個姑娘願意待在他身邊找虐啊。別說姑娘了,就是他看多了,他都擔心日後的媳婦不好找。

日日用這樣的長相洗眼睛,從今以後還有什麽模樣的人能夠入了眼啊喂。

就像他之前說的,楊毓忻長成這樣簡直就是造孽。

好在林徽末并不是看重容貌的人,不然也不會在楊毓忻被蝕靈藤纏身,容貌毀得旁人都看一眼都會做噩夢的時候成了至交好友。當然,最開始的時候,楊毓忻親手釀的酒功-勞不小。

林徽末恍神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被其他東西占據了注意力。

林徽末眉頭緊皺地走過去,低聲道:“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原本的楊毓忻,眼睛是黑色的,黝黑的顏色比一般人的眼瞳顏色還要來得深邃。但眼前站在他面前的楊毓忻,原本黑色的眼瞳卻變成了琥珀色,極為瑰麗的色澤。想起之前楊毓忻的身體狀況,林徽末不免有些擔憂。

“放心。”楊毓忻凝視着眼前的青年,手中的油紙傘向林徽末傾斜過去,又伸手拂去他肩頭的落雪,緩聲道:“這是祛毒的後遺症,并不礙事。”

“比起這微不足道的小事。”楊毓忻眼睫微垂,語調幽幽,“在下更想知道,林少多日不曾登門,莫不是忘了楊某這個朋友?”

明明自己需要七天的時間閉關覺醒血脈,将被蝕靈藤吞噬的真元再度化為己用,即使林徽末過去找他也不過是撲了個空。但出關後發現某人一次也沒有來,楊毓忻立刻開始“興師問罪”。哪怕他自己其實門清兒,林徽末不登門其實是心虛氣短,十有八-九是因為除夕夜當晚糊了他一臉的迷藥和淌了他一胸膛的口水。

林徽末的身體一僵,幹巴巴地笑道:“阿忻,這個我可以解釋……”

楊毓忻略一颔首,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林少俠請。”

林徽末:“…………”兄弟你別這樣,太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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