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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祁真人緩緩轉身, 黑瞳冷銳, 即使令天樞殿坍塌但始終冷漠淡然的氣息此刻卻變得尖銳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刃, 刃上卷起的鋒銳和沖天煞氣讓人下意識想要後退,如臨大敵。
清微真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別看這些年他家師叔這些年冷冷淡淡, 連天樞殿都很少出。實際上, 他是這些年養徒弟順帶修身養性,脾氣着實溫和了不少。
要知道, 當年正魔大戰, 他師叔完全是殺出了的正道第一人,死在他手底下的魔修堆起來都能跟天樞峰比高了。清微真人還記得, 就是同門的幾個師叔師伯, 見到這位師叔的時候也下意識斂眉垂目,規矩極了。
更何況是他了。
清微真人恨不能賭咒發誓,道:“于歌的身世,從來只有您知我知,但不排除有人猜到了。此事我一定會詳細調查, 嚴加防守,絕不讓那群魔修找到空子, 挖我天華門的牆角!”
清微真人咬牙切齒,那群卑鄙無恥的魔修,當年已經坑害了師妹,斷不能讓師妹的孩兒也被他們坑了。
至于小于歌的親爹, 那是什麽玩意兒!
別讓他遇到,否則見一次砍一次!
七日時間,轉眼即逝。
寅時未至,天華門登仙路前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人群熙熙攘攘,有布衣荊釵,有錦衣華服,有粗通武藝的莽漢,亦有跟随着修士侍從的世家子,皆是為此次天華門的弟子大選而來。
道門之首的名頭,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人群中,林徽真奮力地踮了踮腳,而後絕望地發現,鑒于他此刻的身高堪憂,即使他很努力地踮腳了,也只能夠看到一點點頭頂風光,剩下的除了人頭就是人頭。
根本就找不到當初約好一起參加弟子大選的小夥伴嘛。
他算是親身體會一下何謂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壯闊了。
眼下這情景,跟高考估計也差不多了。
林徽真默默扭頭,看了一眼即将跟自己一起上考場的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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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他哥正跟楊毓忻站在一起說話。
林徽真看着站在一起正說着什麽的兩人,撇嘴,基,真特麽的基!
這年頭的好兄弟果然都情到深處自然基,就連他這個親弟弟都比不上,這讓林徽真不禁有些惆悵啊。
楊毓忻正在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林徽末,從上到下,目光特地在林徽末的發冠處轉了轉。
今早,是楊毓忻親手給林徽末束的發。只不過,林徽末往日束發的玉冠被楊毓忻悄悄丢到了他的納戒中,如今束在他頭發上的,其實是一根靠着妖丹三轉後精湛了許多的天賦技能僞裝而成的蝕靈藤。
楊毓忻擡手正了正林徽末的“發冠”,天華門不乏有眼力的大能,能夠一眼看出這個發冠上的端倪,但與蝕靈藤勉強心意相通,明白它僞裝的天賦技能有多高後,楊毓忻也不擔心別人發現他豢養蝕靈藤。
因為它完全能夠僞裝成別種妖藤,比如鬼索白藤。
比起蝕靈藤嗜血蝕靈的特性,鬼索白藤較為常見,是木靈根修士慣愛豢養的妖藤,用來捆人相當順手。
只是……
指腹觸及妖藤,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妖藤傳遞出來的委屈情緒,楊毓忻挑了挑眉。
明明是站在藤類妖物頂端的蝕靈藤,如今卻被迫假扮爛大街的鬼索白藤,如今随修為加深越發聰明的蝕靈藤自然委屈至極。只是,它是半點也不敢跟自家這位主人抗議,只敢小心地将委屈的情緒傳遞過去,求憐惜。
楊毓忻鳳眸微眯,他對蝕靈藤可謂是半點憐惜也沒有,它敢造反,他就能夠随時随地将它捏碎了燒火。但這玩意兒眼下在林徽末的頭發上,接下來的試煉中還指着它在關鍵時刻保護他。
手指微頓,楊毓忻随手一道真元,彈入僞裝成玉冠的蝕靈藤之中。
妖藤頓時就是一抖,差點舒服得舒展葉子……要不是楊毓忻即使一道神識打過去,嚴厲地警告了它,林徽末這會兒就得親身體會一下突然披頭散發的懵逼了。
但饒是一人一藤的交流無聲而迅速,蝕靈藤那一動,還是扯疼了林徽末的頭發。林徽末不禁微微皺眉,小聲地“嘶”了一下。
楊毓忻默了一下,而後手指插-進林徽末的發絲中,輕輕按摩被扯疼的部位,低聲道:“是我不小心,疼得厲害嗎?”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楊毓忻的目光異常冰冷地看向林徽末發頂的白色玉冠,目光如刀。
駭得蝕靈藤又想哆嗦了,抖着葉子表示,絕沒有下次,絕不會扯痛這個人類的一根頭發絲。
林徽末本來沒覺得怎麽樣,只是頭發被扯疼了一下。但楊毓忻這一動作,直接讓林徽末一抖,從脊柱開始,一直麻到了後頸。
他近乎手忙腳亂地拽下楊毓忻的手,耳尖通紅,連連道:“沒事沒事。”随即正了正臉色,看着一大早就圍着他轉啊轉的好友。這抿着唇,凝着眸的嚴肅模樣,簡直比他這個親身參加試煉的人都緊張。
林徽末不禁擡手拍了拍楊毓忻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放心。我從煉氣期開始就能夠到燎荒山脈來個幾進幾出了。天華門的試煉再兇險,也不及當初遇到獸潮的危險。”
“這倒也是。”楊毓忻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眼神卻有些沉郁。
要不是前兩日說話的時候林徽末說漏了嘴,楊毓忻根本不知道,一年前,林徽末在燎荒山脈竟然遇到了獸潮暴動。一想到當時的危險,楊毓忻就有一種轉頭殺回燎荒山脈裏宰光裏頭妖獸的沖動。
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楊毓忻眼眸微阖,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心态的不妥。
林徽末并不是一個柔弱的,需要保護的人。他眼下的修為固然不高,但他的性格卻比誰都堅韌,只要能夠成長起來,他必然會成為天璟大世界中數一數二的強者。
楊毓忻看着這樣的林徽末,不是不驕傲的。
但他更想要做的事情,卻是将人圈養起來。
給予他最大的保護和安穩,給予他全部的溫情與守護,只要他遠離死亡,遠離能給他帶來死亡的一切。
楊毓忻不知道這是不是當初林徽末死亡帶給他的陰影,但他卻清清楚楚地明白,只要他還想要林徽末的心,他就絕不能夠這樣做。
心下嘆息,楊毓忻沖林徽末溫柔一笑,悄然在心底補出了原因。
——因為林徽末是翺翔于蒼穹的鷹,從來,不自由,毋寧死。
沒有人能夠憑借武力網縛這樣的一只鷹,唯有心甘情願,才能夠讓他落在你的肩膀上。
寅時一到,鐘聲一響,廣場前刻着登仙路三字的巨石上光芒一閃,忽然出現了三男一女四名修士。他們身上穿着天華門弟子袍,為首男修一身藍色弟子袍,其餘三人則是青色,皆是氣度不凡。他們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廣場上熙熙攘攘亟待試煉的人群,面上無甚表情,但眼中卻有些自得。
每一回求入天華門門的何止上萬,但最終能夠入門的卻是寥寥。而他們,哪個不是當初弟子大選篩出來的天才人物。如今有機會執掌入門試煉,看着這些人,不免生出些優越感。
其中,那名相貌姣好的女修擡袖掩口,嬌笑一聲,看了一眼為首的男修,低聲道:“陸師兄,聽說,這一回的弟子大選,會有太禹楊家和渭水白家的弟子參加,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位陸師兄掃了一眼廣場,道:“是真是假,也與咱們這第一關試煉無關,指不定他們已經等在第三關測靈根了。”
修真界的所謂公平,從來既公平,也不公平。
“哎,畢竟是楊家人和白家人嗎。”一個穿着青色弟子袍的修士頗有些感慨地道,随即八卦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聽說楊家和白家這陣子關系鬧得有些僵,他們族裏的弟子鮮少有拜入外界宗門的,這會兒怎麽都挑上了天華門?”
“行了,那兩家的事兒不是咱們能拿來随便說的。”陸師兄低聲訓斥了那個修士一句,“先辦正事。”
陸師兄上前一步,沉聲開口道:“靜!”
那一字“靜”,聲如洪鐘,響徹整個廣場,震得衆人耳朵一陣嗡鳴,原本在竊竊私語中的人群不禁為之一靜。
陸師兄掃了一眼衆人,揚聲道:“本門今次廣收弟子,骨齡逾三十者,非本門屬意弟子人選,不予參與試煉。”
言罷,不見那位陸師兄如何動作,便見到登仙路前的山門間,一道似霧非霧的光幕展開,模糊了幕後的情景。
這手筆無疑是仙家手段,看得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眼中火熱之色更濃。
“第一關試煉,登仙路。”陸師兄一甩袖,冷聲道:“諸位請在辰時之前抵達山頂,逾時者,淘汰。”
“現在,開始!”
陸師兄話音剛落,廣場上的人就蜂擁着向山門處擠來,争先恐後地開始爬這登仙路。亦有人剛進山門就被那道似霧非霧的光幕彈了出來,正有些發懵,甚至想要找負責此次試煉的仙長要個說法的時候,那名女修瞥了他一眼,哼道:“骨齡已逾三十,沒有參試資格。”
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幕,忍不住狡辯道:“我一個月才是三十的生辰,現在根本沒有滿三十!”
那女修睨了他一眼,冷聲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門煉制的法寶出現了問題,未能完美甄別你的骨齡?”
那人臉上陣紅陣白,卻是讪讪退下,哪敢攀扯仙門的上仙。
不少骨齡逾過三十,沒有參試資格但不死心,想着渾水摸魚的人看到這一幕,心底頓時洩氣三分,只得退到一邊去,滿是羨慕嫉妒地看着那些蜂擁上了登仙路的人。
無論這些人有多少能夠成-功晉級,但比起一開始就被褫奪資格的人而言,他們是幸運的。
天華門的第一輪試煉自然不可能只是爬山,想來這段路上也不會太平,林徽末和林徽真也沒有耽誤時間,跟着人潮就過了光幕。
所謂的登仙路,其實就是一條由青石鋪就的臺階,蜿蜒至白雲深處,一眼看不到盡頭,卻是進入天華門的必經之路。
踩上登仙路的第一個臺階前,林徽末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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