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山雨欲來(上)

侍畫挑了些緞子和彩線, 主父晴比劃了一下,“她喜歡穿紅衣,就挑明黃色的緞子做個香囊吧。”

侍畫點頭附和, “奴婢老家有個方子, 放在香囊裏有驅蚊安神的功效。”

“好。”主父晴讓侍畫出去抓藥,她則留在房中拿着針線準備繡香囊。“繡什麽好呢,這顏色……繡個鴛鴦倒是不錯。”

主父晴先用珠子串起流蘇, 拿金線細細地纏好, 而後等着侍畫買回來草藥再進行裁剪。可主父晴等了許久,侍畫也沒回來。主父晴有些焦急, 她走出院子, 見一個丫鬟路過,她忙把人叫住。

那丫鬟連忙行禮,恭敬道:“夫人, 您有何吩咐。”

主父晴也不知道這丫鬟是誰,也不好随意吩咐, 便問:“我……你知不知道阿霜在哪?”

丫鬟一時沒反應過來, 随即才恍然大悟道:“阿……夫人是說長公主吧,長公主現在在書房處理事情, 奴婢帶您過去。”

主父晴跟着丫鬟到了書房,尉遲霜沒想到主父晴這時候過來,“怎麽,在院子裏待得無聊了?這幾日盛京不是很安穩,有些匈奴的人還在, 等過幾日我陪你去街上逛逛。”

“阿霜,侍畫不見了!”主父晴也知道這幾日盛京不安穩,才這般着急。

尉遲霜一聽,一下子站了起來,“人在府上怎麽會不見?”

侍畫比主父晴大了三歲,主父晴十歲的時候侍畫就一直照顧她,如今出了事,主父晴急得不行。“她出去幫我抓藥,許久也沒回來。”

“抓藥?你怎麽了?”比起侍畫,尉遲霜更關心主父晴身體。

“我沒事,只是想抓些藥草放到香囊裏。”主父晴緊張地抓着尉遲霜的袖子,“怎麽辦,不會是父親動怒了,才對侍畫下手吧?”

“怎麽會呢,許是迷路了,她估計許久沒出門,不認識路吧。公主府附近沒有藥鋪,我這就讓人出去找。”尉遲霜給韶月使了個眼色,韶月立刻退了出去。“放心吧,沒事的。”

“但願如此。”主父晴想起在宮中這些日子侍畫對自己的照顧,心中有些難過。

尉遲霜拍了拍她的手背,吩咐一旁的侍女沏茶,而後對主父晴說:“公主府裏有藥閣,若是別的東西府上沒有,你吩咐其他下人去買就好。侍畫是你身邊的人,負責照顧好你就是了。”

“可是……”主父晴覺得自己住在尉遲霜府上,便不太好意思使喚這裏的下人,“左右侍畫平日裏也沒什麽事,讓她去就行了。”

“晴姐姐!你與我見外?”尉遲霜敏銳地察覺到了主父晴在想什麽,她一臉不高興地看着主父晴,“你為什麽要與我見外啊!”

“我沒有……”主父晴不知如何解釋,她低下頭,不敢看尉遲霜的眼睛。

尉遲霜覺得今天的幸福感都沒有了,她放開主父晴的手,轉過身去架子旁打開暗格,在翻找些什麽。

“阿霜。”主父晴以為尉遲霜不理自己了,她小聲叫了一聲,可尉遲霜依舊沒有回頭。

尉遲霜拿出一個匣子,轉身塞到主父晴手裏。主父晴疑惑地看着尉遲霜,這盒子沉甸甸的,上頭挂着一個精致的金鎖,看上去十分重要。“這是?”

尉遲霜将鑰匙拿出來,一并給了主父晴,“房契、地契,還有賬房的鑰匙,我自己去錢莊取錢用的令牌,還有賬本,都給你。”

“你給我這些做什麽?”主父晴覺得這些東西對自己沒什麽用,若是弄丢了還麻煩。“你快收起來,若是丢了怎麽辦。”

尉遲霜把匣子往主父晴懷裏推了推,一本正經地說:“這些都給你,以後公主府就是你的了,就變成我住在你家,你就不必與我見外了!”

“我不會再與你見外了,這些東西這麽重要,你快好好收起來吧。”主父晴抱着匣子,有些為難。

尉遲霜看着匣子,十分堅決地說:“這些都不如你重要,你若是不收我就……我就不吃晚飯!早飯也不吃,午飯也不吃,總之你什麽時候收下我什麽時候吃飯!”

“你不是說要定個日子成親嗎?既然如此,我收不收都一樣的。”主父晴這番話一出口,尉遲霜的神色才有所緩和。

尉遲霜收起這些東西,讓主父晴在一旁坐着,她找了些雜書給主父晴解悶,自己則低頭核對賬本。書房裏十分安靜,兩人誰都沒說話。

主父晴沒什麽心思看書,她滿腦子都是侍畫,過了半個時辰,韶月終于回來了,主父晴趕忙問:“怎麽樣?找到侍畫了?”

“夫人,侍畫姑娘已經回落梅居了。她只是不認識路,在城裏繞了會兒,沒事的。”韶月這麽說,主父晴才長舒一口氣。

尉遲霜放下手中的筆,笑着對主父晴說:“我說什麽,還真迷路了。你快回落梅居瞧瞧,瞧她這麽久都買了些什麽好東西。”

主父晴走了以後,尉遲霜才問韶月道:“到底怎麽回事?”

“主子,是丞相的人幹的。還好您這幾日讓人盯着丞相府,不然侍畫姑娘就要遇害了。”侍畫将一封信交到尉遲霜手裏,“這幾日丞相的人一直盯着咱們,是否要處理了?”

尉遲霜拆開密信,大體看了一下,“侍畫那邊你交代了吧,讓她不要在晴姐姐面前亂說。不然,晴姐姐一定會傷心的。”

“侍畫姑娘也擔心被夫人知道這件事。”韶月有些擔憂地說:“可是,侍畫姑娘驚吓過度,情緒一直不太好,夫人不會看出來吧。”

丞相派人綁了侍畫,本想讓侍畫勸說主父晴回去,可侍畫抵死不應,那人便起了殺心。好在尉遲霜派出去的人動作快,才在河邊把人救了下來。

韶月安慰劉珑侍畫一番,見她臉色慘白,便扶她休息了會兒。“侍畫姑娘,沒事了。”

“謝謝你們。”侍畫覺得手腳冰涼,她看着韶月,“韶月姐姐,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家主子,不然她會傷心的。”

韶月自然知道不能告訴主父晴,她等侍畫稍微好些了,才帶人回府。

尉遲霜将密信放入火盆,“先這樣吧,只要丞相不做得太過分,我們也不要先出手。”

“是。”韶月退了下去,尉遲霜想到主父晴,便有些頭痛。

主父晴回到落梅居,見侍畫臉色蒼白,她吓得不輕,“侍畫,到底怎麽回事?”

“主子,我沒事。”侍畫有些牽強地笑了,她側過身,努力掩飾着自己臉上的驚慌,“是我太久不出門,迷了路,怎麽繞也繞不回來。”

“繞不回來不知道問路嗎?還有,我讓你買的東西呢?”看着侍畫兩手空空,主父晴假裝責怪道:“早知道這樣,就該打發你嫁人了。”

侍畫一聽,吓了一跳,“主子,別,奴婢要一直跟着您。”

“說什麽傻話,一輩子跟着我,還嫁不嫁人了?”主父晴走到床邊,看着做了一半的香囊,“你去問問府裏的人,公主府的藥閣在哪兒,你去那邊取藥草吧。”

侍畫取來草藥,主父晴便一門心思在做香囊,到了晚飯的時候,她才回過神。尉遲霜走到床邊,主父晴忙把沒繡好的香囊藏在身後。“晴姐姐,讓我看一眼嘛。”

“不行,還沒繡好,不許你看。”主父晴不想讓尉遲霜瞧見自己繡的鴛鴦。

“不許就不許,走啦,吃飯去。”尉遲霜拉着主父晴往外走,主父晴把香囊放到枕頭底下,仔細地藏了起來。

尉遲霜想要偷看,被主父晴發現以後用力擰了一下她的腰。

兩人上了桌,尉遲霜一看晚飯,頓時皺起眉頭,“麻辣口條,冒腦花,爆炒金蟾?今晚誰掌勺?這些東西怎麽會擺上桌?”

“不是你喜歡吃嗎?”這些東西主父晴從前都不敢碰,尤其是那腦花,看上去有些可怕。雖然主父晴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吃這些東西,但她還是不希望尉遲霜每日都遷就自己的口味。

尉遲霜确實很喜歡,她夾起一塊田雞的大腿,見主父晴一臉緊張地盯着自己,她覺得這一筷子放下也不是,吃下去也不是。“晴姐姐,這個确實好吃……”

主父晴笑着點了點頭,“你我不需要任何喜好都一樣,穿紅裙的你,嚣張跋扈的你,或是像小孩子一樣的你,都很讓人喜歡。”

尉遲霜吐出田雞的骨頭,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怎麽就嚣張跋扈了。”

“總之,你最好了。”主父晴将冒腦花推到尉遲霜面前,“喜歡吃就多吃點,你不為了我改變口味,我自然不會再與你見外。”

腦花上灑了紅紅的辣椒圈,尉遲霜心滿意足地吃了一口。“既然不與我見外,那今晚……”

“不行!”主父晴用筷子敲了一下尉遲霜的賊手,尉遲霜委屈地撇了撇嘴。

晚上,尉遲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韶月,要不你找個時間,偷偷把晴姐姐卧室的房頂揭下來,這樣……”

“主子,您該睡了。”韶月将蠟燭吹滅,而後退了出去。

尉遲霜合上眼睛,這幾日就像做夢一樣,她睡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夢醒了什麽都沒了。

尉遲霜迷迷糊糊有了些困意,就被韶月搖醒了。“韶月,你怎麽回事,怎麽總在我睡覺的時候叫我啊!”

韶月顧不得尉遲霜在睡覺,她快速向尉遲霜禀報,“主子,府裏來了刺客,是沖着夫人去的。”

“什麽?”尉遲霜猛地起身,這一下子讓她覺得天旋地轉,她連衣服都懶得穿,鞋也沒穿好就往外跑。

韶月一語不發地跟在後頭,尉遲霜越來越害怕,若是主父晴沒事,韶月一定會讓自己別着急的。

尉遲霜到了落梅居,見府上的大夫已經在了,她推開丫鬟沖到床邊,見主父晴胳膊在流血,她一下子就慌了,主父晴疼得臉色煞白,卻還是扯了扯嘴角,安慰尉遲霜道:“沒事的,只是皮外傷。”

尉遲霜想抱住主父晴,可又擔心弄疼主父晴,她只能紅着眼睛看向韶月,“刺客呢?抓到了嗎?”

“關在地牢了。”韶月說完,尉遲霜轉身往外走。

“阿霜。”主父晴喊了一聲,尉遲霜立刻回到床邊,“怎麽了,別怕,我在。”

“你先把鞋襪穿好,小心着涼。”主父晴臉色平靜,并沒有多害怕的樣子。尉遲霜反而更擔心了,她坐回床邊,“我不走了,我在這陪着你。”

大夫替主父晴包紮好,主父晴有些疲憊地将額頭抵在尉遲霜的肩膀上,“阿霜,我好累。當皇後的時候累,現在更累。父親為什麽就不肯放過我呢?”

尉遲霜心一沉,她也懷疑是丞相派來的人,可話從主父晴口中說出,實在是讓她難過。“別瞎想了,怎麽會是你父親?這裏從前是我的屋子,那些刺客找錯了地方。明日你就搬到我那邊與我同住吧,下面的人會審問刺客的。你就安心睡吧,我在這裏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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