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契約

天剛剛亮,樂來兮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她仿佛回到了茅屋,後來茅屋突然消失不見,她爬到了山頂,并遇到很相似的情景,她又看見了那顆又大又亮的流星。

一切仿佛重現一般,她在尋找那顆隕落的流星的時候忽然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漩渦裏,她分明是騎着那顆流星的。

流星的尾巴很長,很耀眼,在夢裏,極其真實,她甚至還看見流星尾尖兒處燃着一團熊熊大火。

突然,流星消失不見,她尖叫着,從萬裏高空墜落,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啊!!!”

樂來兮突然從榻上坐直了身子,眼睛睜的溜圓,驚恐的望着窗外,外面已朦胧亮白。

飛霞正在一旁打瞌睡,聽見叫聲,忙點亮了紅燭,急急的走來。

“夫人,是夢魇了嗎?”

飛霞見她額頭上滿是汗粒兒,又吩咐門外的小婢女去打了盆清水,濕了巾帕與她擦汗。

樂來兮臉上一陣清涼,這才回神,喃喃道:“原來是夢……”

只是她再也睡不着,披了衣就要下榻,飛霞慌的上前阻止,“夫人,您身上有傷,還是不要走動為好。”

“飛霞,陪我去院裏轉轉吧!”樂來兮拉了下飛霞的手,又松開,“我睡不着了……”

“是……”

飛霞有些動容,忙上前攙扶樂來兮。倆人剛走到大殿門外,門口四個守衛、兩個小婢女忙慌的跪下,為首的守衛低頭道:“夫人,您……”

“我只在院裏轉轉,你們要是不放心,就看着我轉。”樂來兮慢慢的走下臺階,再回頭時,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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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門口的幾個守衛還真的排成一字兒,八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樂來兮不放。

幾個男兒看樂來兮對他們笑,一個二個忙慌的低下了頭,羞紅了臉。

樂來兮也不會理,扶着飛霞慢慢朝前走着。

這個院子很別致,精小。據飛霞介紹,幽蘭居的院子是府中幾個宮裏最小的,因為安聖皇後喜歡小巧、精致,這個院子才會如此。

飛霞不知不覺變成了向導,對院子的錯落、位置,比較亮點的地方一一介紹,樂來兮聽的仔細,一邊看一邊點頭。

“夫人,要不要去偏殿看看?”飛霞指着位于正殿東廂的一處屋子,樂來兮順勢看去,這偏殿雖說不如正殿氣勢恢宏,倒也別有一番風格。

“改天吧!”樂來兮又朝偏殿望了兩眼,慢慢轉身。

“飛霞,你在王府多久了呢?”樂來兮別過頭,看着飛霞,她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觀察她。

飛霞與似錦不同,似錦畢竟才14,身上有着甩也甩不掉的孩子氣,再加上她性子本就活波,是極願意與樂來兮親近的。

畢竟大了兩歲,飛霞性子又謹慎,穩重,在面對樂來兮時,一舉一動都是恭卑謙順。

樂來兮仔細看了看她,見她清秀的眉間有一顆小黑痣,不覺眼前一亮,眉間藏珠,将來,定是富貴的。

飛霞怔了一怔,忙紅了臉,低下頭,“回夫人,婢子在府上已經五年了。”

“一直都在幽蘭居嗎?”

“是!”

“似錦呢?”

“似錦是三年前才來的,她一來便跟了婢子學規矩。”

飛霞的謙卑恭順讓樂來兮很不舒服,那一世,她曾渴望與人接觸,始終沒個機會,這一世,她有了這個機會,卻還是很艱難。

樂來兮問一句,飛霞恭敬的答一句,樂來兮大致将王府裏的情況摸了個底,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然真的有一天被整死了,也不知是誰下的手。

天大亮了,樂來兮瞅了瞅東方的朝霞,輕輕的道:“回去吧!”

飛霞點頭,攙着樂來兮回了大殿。

……

到了傍晚,北冥即墨如約而來。

樂來兮剛喝下一碗蛇魚湯,聽飛霞說,這湯是極有營養的,尤其是對傷口的愈合,效果不輸于一般良藥。

樂來兮掃了北冥即墨一眼,轉而對飛霞道:“去将我昨日寫的東西拿來,給殿下看看。”

北冥即墨甚是疑惑,接過那兩張內容一樣的紙,拿眼睛掃了一遍後眉頭皺的更緊了。

“讀給本王聽!”北冥即墨将紙扔給了樂來兮,面無表情的下了命令,之後,擺手令飛霞、似錦退下,自跟兒将靴子一脫,盤腿坐在了榻上。

樂來兮冷瞧了他一眼,拿起那張紙,忽而明白,原來他看不懂。

哈!看不懂就說嘛!裝什麽深沉?樂來兮嗤笑一聲,臉上的冰雪融化許多。

“契約書!”樂來兮清了清嗓子,正色讀道。

“正方:樂來兮

反方:北冥即墨

契約內容:樂來兮為北冥即墨做一年的夫人,一年之後,北冥即墨親自護送樂來兮到蒼茫山。

正方義務:一、正方協助反方的正妃打理王府事宜。

二、正方無償為反方彈詞唱曲。

反方義務:一、反方必須保證正方的生命安全。

二、正方衣食住行由反方提供。

特別約定:一、未經允許,反方不得随意對正方動手動腳,不得窺探、猥。亵侵害正方身體。

二、反方必須尊重正方的人格尊嚴,不得随意對正方進行言語、舉止上的侮辱。

三、反方不得限制正方的人身自由。

黃天在上,厚土為證,今正反兩方定此契約,今後要嚴格遵守,如有違約,天打五雷轟,将不得善終。”

樂來兮讀完,良久,北冥即墨歪着身子,閉着眼睛,沒有一點兒動靜。

他不會睡着了吧?樂來兮盯着那張美的讓女人羞愧的臉,暗自嘀咕。

忽然,那雙深不見底、攝人心魄的眸子突然睜開,吓了樂來兮一跳。

“你,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樂來兮猜不透他的反應,面上有一絲緊張。

“沒有!”他說的幹淨利落。

樂來兮掂着那兩張紙,跪走了兩步,來到他跟前兒,猶豫着道:“那……那就簽字吧!在這裏,簽上你的名字。”

北冥即墨在她指的地方毫不猶豫的簽上了自己名字,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讓樂來兮很不适應。

昨天,她寫完之後,想了很多,各種各樣的他的反應,以及要加的內容。她原以為,在特別約定裏,第一條就不會過關。他是誰?北燕堂堂的王爺,在這個尊卑極其嚴明的社會,一個高貴的王爺想要一個女人的身子,那還不是吃馍喝湯一樣簡單,用他的話說,這是你的榮幸!

可是現在,他居然簽了,并且毫無意見!

就在樂來兮發呆時,北冥即墨一把摟住了她,樂來兮剛要掙紮,耳邊卻傳來低沉而霸道的命令,“別動!本王要給你一個身份!”

接着,樂來兮窩在他懷裏,聽着他在耳邊的窸窸窣窣,不由得眼睛越睜越大,眉頭越來越皺。

良久,他終于說完,一把放開了她,“記住了?”

樂來兮點頭,而後,他再次閉上眼睛,蜷縮着身子,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一會兒的功夫,便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有沒有搞錯?還真睡着了!樂來兮輕輕咬着嘴唇兒,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很是無奈。

這時,飛霞悄悄的走了過來,小聲道:“夫人,該喝藥了!”

樂來兮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似錦在旁,小心翼翼的拈着一塊雪花糖,送入樂來兮口中。飛霞從頭至尾都低眉順目,做完事情便悄聲離去。

“自己沒地兒睡啊,偏占我這裏,弄得飛霞、似錦見了老虎一般,連話也不敢說,真是……”樂來兮盯着那張似乎熟睡的臉,不滿的嘀咕。

連個說話的人都沒,甚是無聊,樂來兮從案子上拿了一本書,胡亂的翻起來。

翻了一會兒,又拿起那張契約,滿腹的心思。

我這回真成了人家的小老婆了!她念叨。這原是我最讨厭的,可最後卻做了自己最讨厭的事兒,原來束縛是這般難受!

一年,說短很短,說漫長真的很漫長!樂來兮眨眼,忽然笑了,自嘲,原來有一天,我是這般思念流浪的日子。

看來,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倒退了。

想了很多,不知過了多久,屋裏已經點了紅燭,高大粗壯的紅燭被裝進琉璃蓮花燈罩,屋裏瞬間多了幾分柔光。

似錦低頭走了過來,不再像往日那般,此刻,她安靜的出奇。

樂來兮擡頭,将手中的書遞給她,“似錦,今兒不用守夜了,去睡吧!”

“夫人,這……”似錦接過書,放回案子,不知所措。

“去吧,有這位爺在這兒橫着,我很安全!”樂來兮說着便冷冷的瞧了北冥即墨一眼,然後輕輕地捏了捏似錦的小臉兒,輕盈道:“去睡吧,放心……”

似錦終于擡頭,圓圓的娃娃臉綻放出極天真絢爛的笑,見樂來兮說的認真,便福了福身離去。

待似錦走後,樂來兮長長的舒了口氣,又望了北冥即墨一眼,今兒我真的安全嗎?

琉璃蓮花罩裏的紅燭已燃了半截,樂來兮直直的睜着雙眼,仍未睡去。

燭光越來越搖曳,晃的人出神兒,鬼使神差一般,樂來兮突然走下榻,拿起一把剪刀便踩上了腳蹬,伸手去拿那只精致的琉璃蓮花燈罩。

“你在做什麽?”

這突然的一聲,吓的樂來兮面色發黃,猛的回頭,腳下一個不穩,直直的栽了下去。

北冥即墨瞬間将樂來兮接住,緊緊的摟在懷裏,雙眸兇巴巴的瞪着她,“大晚上你不睡覺,拿燈罩作甚?”

燭光搖曳,樂來兮是看不清的,其實北冥即墨也是蠟黃了一張臉。

此刻,樂來兮能感受到的,全是他的憤怒。

“我,我睡不着,想剪一剪燭花兒。”因為驚吓,此時她的聲音仍是顫顫的。

“主子睡覺,連個守夜的都沒有,幽蘭居何時改規矩了?”北冥即墨說的幽冷,霸氣,轉頭望向殿外。

樂來兮以為他要懲人,忙驚的捂上了他的嘴,“別,別喊!”

他的緋色薄唇突然貼上了溫熱嬌小的手,北冥即墨不禁一怔……

樂來兮迅速整理了一下語言,讨好的道:“是我讓她們去睡的,我覺得有你在,很安全,她們平時夜夜輪流值班的。”

這話讓北冥即墨聽的甚是舒服,他放下了她,拿過她手中的剪刀。

樂來兮本以為他要剪燭花,誰料他拿下了琉璃蓮花罩,直接将紅燭吹滅了。

突來的黑暗讓樂來兮身上一緊,須臾,她整個人被他橫空抱起,驚的樂來兮喊了一句,“你幹嘛?”

“你緊張什麽?不是說,本王在,你很踏實麽?”北冥即墨語氣出奇的怪異與暖。味,他将樂來兮抱回了榻,放下之後便也跟着躺了下來。

樂來兮橫眉怒目,“你簽了契約的!”

見他不說話,樂來兮便打了兩個滾兒,貼上了牆壁。

北冥即墨窮追不舍,挪動着身子,貼了上來,一把環住了她,将她別了回來,對上自己的臉。

“睡覺!再亂動本王明兒就讓似錦好看!”

在她沒發作前,他冷酷的抛出一句,樂來兮停止了掙紮,瞪着水眸,動也不動。

黑暗中,他的眸子發亮,像夜鷹的眼睛一樣有神,但就是這發亮的眸子,讓樂來兮瞬間有一種想戳瞎的沖動!

她終于小雞子似的屈服在他那寬大的“翅膀”下,蜷縮在他的懷裏,心裏罵罵咧咧,直到過了子夜,才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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